第39章

    楚衡逸微微彎腰, 湊到葉明昭麵前：“你很希望我搞事？”炙熱的氣息不動聲色地侵蝕著葉明昭的空間。他伸手推開楚衡逸的腦袋, 緩緩坐直身體。窗外寒風凜冽, 鵝毛大雪紛紛揚揚，玻璃花房內卻溫暖如春。葉明昭覺得有些口渴。他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一邊喝茶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薑尚昀為了博取同情，把顧氏珠寶拖下水。顧廷君和林楓出手反擊也在情理之中。他們兩家狗咬狗, 跟我有什麽關係？”“你不要把什麽黑鍋都扣到我的頭上。”聽到葉明昭毫不猶豫地把自己撇的一幹二淨, 楚衡逸毫不意外。這就是葉明昭。明明把所有人都耍得團團亂轉, 卻還能遊刃有餘地抽身而退。“可是這樣一來，你要怎麽利用薑尚昀和阮翠梅給周鶴亭挖坑？”楚衡逸好奇問道。葉明昭當然不會迴答楚衡逸的疑問, 楚衡逸也從沒想過要得到葉明昭的迴答。他將茶幾上的點心吃了一大半，忽然開口：“你晚上想吃什麽？”正在喝茶的葉明昭微微一頓，神色古怪地看向楚衡逸。楚衡逸隨手拿起一塊點心扔進嘴裏：“你媽媽讓我過來問你的。她說要好好慶祝一下。”葉明昭微微皺眉：“那也是你的媽媽。”葉明昭知道在原著裏，因為他的挑撥，楚衡逸跟葉家人離心離德。但是在現實中，因為葉明昭的有意控製，葉家人對楚衡逸都很好。楚衡逸迴到葉家這麽久，卻仍然視骨肉血親為仇敵，這一點是葉明昭無法讚同的。楚衡逸沒有理會葉明昭的責問，重複道：“你晚上想吃什麽？”葉明昭想到原著中的一段情節，開口說道：“烤肉吧。”“全家人一起吃烤肉怎麽樣？”楚衡逸的表情忽然變得微妙起來。他緩緩站直身體，居高臨下地凝視著端然坐在搖椅上喝茶的葉明昭：“你是怎麽知道的？”“什麽怎麽知道的？”葉明昭一臉錯愕地看向楚衡逸，明知故問道。楚衡逸微微眯起眼睛，看著明明演技很好，卻連表情都無比敷衍的葉明昭，良久不言。楚衡逸在初中畢業以後，就被楚家人逼著輟學打工。他沒有學曆，也沒有技術，最開始隻能做一些底層的勞力工作。比如外賣員、服務員、保安、民工……那些工作無一例外都很辛苦。但很多工作除了辛苦之外，還會給人帶來永無止境的痛苦和孤獨。原著裏曾經描寫到，楚衡逸剛剛輟學的時候，曾在一家烤肉店做過一陣服務員。自己辛辛苦苦努力工作的時候，客人卻一家團圓地走進飯店裏。那種歡快的氣氛融合著濃烈的飯菜香氣，就像是一場盛大而又漫長的淩遲，不斷侵蝕著楚衡逸的血肉和神經。不明真相的楚衡逸曾經反複審視過自己的命運，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家人要如此苛待他，為什麽同齡人都能無憂無慮地上學讀書，他卻要在同樣的年紀為生活奔波，努力籌集弟弟的學費和家裏的生活費。直到葉家人找到他的那一刻，漫長的拷問終於結束。但是靈魂的淩遲卻剛剛開始。血緣的疏離和養父母的虐待讓楚衡逸逐漸養成了更為卑微扭曲且偏執的人格。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楚衡逸默默生出了一個執念，他想帶著全家人一起去吃烤肉。就是那種環境並不怎麽衛生，喝高了氣氛更加嘈雜，到處彌漫著燒烤香料和油煙味道的大排檔。隻可惜這種用餐環境向來不符合葉家人的品味。所以上一世，楚衡逸直到死都沒能達成願望。原著裏麵，重生一世的楚衡逸倒是帶著楚家人去吃烤肉了。坐在煙熏火燎的大排檔裏，跟著養父母和弟弟一起開懷大笑，大口喝啤酒，大口吃烤肉的楚衡逸似乎跟上一世的自己達成了和解。他決定把楚家人當做他的親人。盡管他們對他並不好。但是相比於葉家人，很顯然貧窮又貪婪的楚家人更需要他。不過在現實中，因為葉明昭拆穿了楚家人的真麵目，已經跟楚家人決裂的楚衡逸顯然不可能認賊作父，再帶著楚家人去吃大排檔。但是某種綿延了一輩子的遺憾，似乎仍舊困擾著楚衡逸的靈魂。所以葉明昭心血來潮，想要彌補一下楚衡逸的遺憾。——並不是為了填補楚衡逸的心靈空缺，而是好奇在葉家人完全對得起楚衡逸的情況下，楚衡逸還能用什麽借口報仇。*“你想去吃大排檔？”梁慧薇有些好奇地看向葉明昭：“怎麽突然會有這種想法？”大排檔的東西多不衛生啊！梁慧薇想想都覺得頭疼：“要不我們在家裏舉行烤肉聚會怎麽樣？”她可以打電話給新海市最有名的燒烤店，邀請最好的燒烤師傅來家裏為大家烤肉。甚至可以給全球各大農場打電話，要求他們在最短時間內將最新鮮的食材空運過來。梁慧薇不太明白，從來不吃路邊攤的葉明昭怎麽會突發奇想，想要去吃大排檔！“隻是覺得大排檔的氣氛不一樣。”葉明昭笑眯眯說道：“之前在劇組拍戲，體驗過一次，感覺還不錯。”葉明昭說到這裏，很刻意地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楚衡逸，優哉遊哉地補充道：“而且這也是楚衡逸的心願。”“他很想跟家人一起去吃一次烤肉。”被葉明昭一語道破心願的楚衡逸麵無表情地撇開視線。“是明逸的心願？”梁慧薇眨了眨眼睛，好奇地看向楚衡逸：“你喜歡吃烤肉？”梁慧薇恍然想起，楚衡逸迴家這麽久，似乎從來就沒主動透露過自己的喜好。既然如此……楚衡逸的表情明顯有些僵硬，語氣硬邦邦地迴答：“我無所謂。”他可以自己去吃。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渴望家人陪伴和認可的毛頭小子了。又不是沒錢吃飯，不需要飯搭子。梁慧薇注意到了楚衡逸的微妙情緒，本來還覺得大排檔的食材不衛生不新鮮，擔心一家人去外麵吃烤肉會鬧肚子。話到嘴邊忽然改口：“那就去試試吧。”梁慧薇的語氣忽然變得興奮又期待：“我長這麽大，還沒吃過大排檔呢！也不知道那邊的烤肉好不好吃。”葉明昭順勢拿出電話：“我通知爸爸、大哥和二哥，讓他們下班直接去大排檔集合。”說到這裏，葉明昭目光瀲灩，笑吟吟地看向楚衡逸，非常自然地牽出話題：“你之前不是在燒烤店打過工嗎？你一定知道新海市最好吃的大排檔在哪裏吧？”原著裏麵有描寫，男主角楚衡逸為了請家人吃一頓好吃的烤肉，曾經非常用心地搜集了整個新海市所有烤肉店的味道和評價。隻可惜他這份用心最終還是沒人領會。直到重生以後，楚衡逸才在楚家人的身上達成了願望。雖然葉明昭不太理解，楚衡逸打過那麽多份工，為什麽單單就對烤肉情有獨鍾，但他充分尊重楚衡逸的飲食偏好和感情執念。不就是一頓烤肉嘛！大不了全家一起拉肚子，就當是團建了！楚衡逸微微屏住唿吸，沉吟片刻，略微有些別扭地開口：“如果你們真的想吃，我可以推薦一家。”*楚衡逸推薦的烤肉大排檔離葉氏集團並不算太遠。開車隻有一個小時不到的車程。也不知道他當初挑選地方的時候，是不是也考慮到這一點。正值晚高峰，剛剛下班的葉家父子三人還被擁擠的車流堵在半路上。先行一步到達烤肉店的葉明昭坐在被塑料大棚包裹住的大排檔裏，手裏拿著花裏胡哨的菜單，跟梁慧薇饒有興致地討論該怎麽點菜。一向華服手包、妝容精致的梁慧薇換上了一身輕便的運動裝，披肩長發挽成一個丸子紮在腦後，臉上的妝也是淡淡的，看上去竟然比平常減齡了二十多歲。再加上葉家三口都長得好看，剛坐下來就吸引了無數客人的目光。甚至還有人跑到葉明昭麵前要微信要合照。“你是不是葉明昭？《乞丐王子》的男主角？我看過你們那部劇的首映禮。”“你真人可比電視上好看多了。加油，我支持你。”“你真的不打算原諒你親媽嗎？”“你親媽裝病的新聞你聽說了嗎？這件事是真的嗎？還是有人故意抹黑她？”形形色色的人和各種古怪的問題層出不窮，楚衡逸後知後覺，也意識到自己似乎不應該推薦這種地方。葉明昭倒是不以為意，還拉著店裏的服務員詢問這家店的特色菜是什麽。看見楚衡逸濃眉緊鎖、兇神惡煞的模樣，順手把菜單遞給他：“店是你推薦的，你應該知道這邊都有什麽好吃吧？”說話間，隻聽風鈴響動，一陣風雪夾雜著唿嘯的寒風吹進來，西裝革履的葉家父子出現在大排檔門口。氣氛嘈雜的大排檔忽然有了一瞬間的安靜。眾人麵麵相覷，有些好奇地看向門口格格不入的西裝三人組。有人眼尖，認出了經常出現在財經雜誌封麵上的葉董事長和葉明宸，正在吃烤肉的食客們一片嘩然，忙不迭地拿起手機。葉明宸看著大排檔裏麵亂糟糟的環境，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三人環視一圈，看到了圍坐在烤爐旁邊，向他們招手的葉明昭三人。葉家父子大步流星地走過去。剛剛坐下來，葉明熙就問道：“怎麽忽然想到來這種地方吃烤肉了？”“嚐嚐鮮嘛！”梁慧薇笑眯眯接話。順手把桌子上的涼拌黃瓜和油炸花生米推到眾人麵前：“嚐嚐看。這是店裏免費贈送的，我覺得味道還不錯。”葉明熙很捧場地拿起筷子，夾了一粒花生米扔進嘴裏：“確實不錯。”他看向楚衡逸手裏拿著的菜單：“點菜了嘛？”楚衡逸迴過神來，心緒複雜地說道：“還沒點完。隻點了一些店家推薦的特色烤肉。”葉明熙大手一揮，直接說道：“那就照著菜單全來一遍。”說完，葉明熙又開始點酒水飲料：“媽你喝可樂，還是喝啤酒？”葉家人一臉好奇地看著遊刃有餘的葉明熙：“你以前來過？”“我上大學的時候，經常會跟同學和室友一起去吃大排檔。”葉明熙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不過這家店我沒來過。離我們學校太遠了。”眾人恍然。葉明宸仔細把玩著已經刮花的玻璃酒杯，又試探性地摸了摸有些黏膩的桌麵，總覺著碗筷也不是那麽幹淨。葉明熙見狀，跟服務員要了一壺熱水，把所有人的碗碟都放在熱水裏燙了一下：“這樣就可以了！”說完，又躍躍欲試地搓了搓手：“你們這邊是店員給烤肉，還是我們自己來？”葉家人看著好像特別熟悉流程的葉明熙，總覺得打開了一扇全新的大門。*梁慧薇本以為自己脆弱的脾胃會不適應，結果這一頓烤肉吃下來，她竟然有點吃撐了。“味道真的很不錯。跟在家裏吃烤肉的感覺完全不一樣。”梁慧薇雙眼亮晶晶的。剛剛吃烤肉的時候，她甚至還喝了一瓶啤酒和一杯可樂。這還是梁慧薇活了這麽多年，第一次在吃烤肉的時候喝啤酒喝可樂。——以前都是喝紅酒來著！梁慧薇覺得這種感覺很新鮮：“那個蜂蜜雞翅也很好吃。”葉明昭的口味跟梁慧薇差不多，聞言立即點頭附和道：“還有那個秘製的牛肋排也不錯。”葉明宸麵無表情地總結：“贈送的花生米最好吃。”葉明熙打了個響指，好奇問道：“我們家裏怎麽從來就沒做過油炸花生米？”最有資格發言的葉董事長幽幽開口：“因為你媽沒聽說過這道菜。”梁慧薇不幹了：“我哪有那麽孤陋寡聞啊？我是覺得你們都不愛吃這種涼菜，所以才懶得讓阿姨做。”一陣冷風拂過，吹散了眾人身上濃鬱的烤肉味。略微落後幾步的楚衡逸怔怔看著葉家眾人的背影，良久無言。好在梁慧薇及時注意到了落後大部隊的楚衡逸，笑眯眯地衝他招手：“今天推薦的烤肉大排檔非常不錯呦！”“原來我們家明逸知道這麽多美食呢！今後有機會，一定要經常給大家推薦一下。”因為吃的太飽，葉家眾人在迴家以後，又在健身房裏鍛煉了一個多小時。葉明昭不太喜歡在睡覺前把自己練出一身汗。所以他選擇調高室內遊泳池的溫度，來來迴迴遊了幾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