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純粹又澄澈的碧色眼眸之中總是盛滿了讓斯內普手足無措的純然信賴,無論斯內普刻意表現出來多麽兇狠冷漠的樣子,對方似乎都完全不為所動。


    這正是最讓斯內普難以理解,卻也是最讓他難以拒絕的地方。


    他並不是不需要被人理解和溫暖,隻是,他不認為還會有人再去那麽對待他罷了。


    斯內普是驕傲的,他不會主動去要求一份理解和信賴,他甚至下意識地拒絕任何可能降臨在自己身上的情感和羈絆。


    在他相繼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以後,他對再次重視什麽人已經提不起絲毫的勁力了。


    然而,那個綠眼睛的小混蛋……


    斯內普眼神微暗,握住酒杯的手指漸漸用力到了開始發白的程度。


    那個小混蛋頂著一張純然無辜的臉孔,以一種強勢而不容拒絕的姿態,疾風驟雨般地闖進了斯內普的生命。


    無視他的冷漠和陰沉,無視他的抗議和拒絕,就那麽自說自話地開始介入他的生活,將自己存在的痕跡刻印進斯內普的人生。


    他從起初無言的漠視、拒絕、刻意忽略到今天的不得不接受,這之間那小鬼曾經被他顯而易見的冷漠和刻薄對待過多少次,恐怕就連斯內普本人,也無法數清。


    然而那個小鬼卻一直微笑著。


    斯內普不得不開始懷疑小鬼接近他的目的。他根本不相信有任何一個幼崽,能夠對自己的毒液免疫。


    一定有什麽目的在驅使著那個小鬼,無視他的刻薄和冷漠,不屈不撓地即使受到傷害也要想方設法地接近他。


    斯內普小心翼翼、不著痕跡地試探著,將計就計地慢慢接受著小鬼的靠近。他不相信一個幼崽能夠在他的近距離觀察之中依然不露絲毫馬腳,他在等待著對方自己將自己的目的暴露出來。


    然而,他什麽都沒有等到。


    除了對那隻該死的小巨怪日益加深的莫名其妙的重視和日漸增與的妥協,他什麽都沒有得到!


    這算不算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斯內普自嘲地低笑一聲。如果他的老友知道了他最近半年以來的動向,說不定會掛著那鉑金家族特有的精緻假笑狠狠地明嘲暗諷他一頓吧?


    他這段時間以來的表現,簡直……不像一個斯萊特林!


    他究竟,是被什麽影響了呢?不知不覺地,就對一個剛認識不久的小混蛋敞開了心扉,允許了他的靠近和入侵?


    斯內普此時還並不知曉,第一次見麵時被淩洛神不知鬼不覺地施加在自己身上的那個龍族秘技——精神威懾的作用,遠不止破解了大腦封閉術的防禦那麽簡單,它甚至並不是按照短時效應在起作用,它一直在潛移默化著斯內普的思維,告訴他淩洛是可以信任可以被接納的存在。


    這是一種類似於精神暗示但是效果卻遠高於精神暗示的高級技能——否則也不會被強大的龍族當做是種族秘技的一種了,它不會強製被施加者去承認什麽,卻會順著被施加者思維發散的方向,加以數重暗示,以達到施術者想要達成的目的。


    而淩洛想要得到的結果,自始至終也隻有一個——讓斯內普不再排斥他的靠近。


    如果說精神威懾在最初的確是幫了淩洛一個大忙的話,那麽之後在無數次成功的接近魔藥教授的過程之中,它所起到的作用,更是不可忽略。


    然而,斯內普對淩洛的重視能夠達到今天的這個地步,究其根本,卻並不能歸功於精神威懾其術,而是要歸因於淩洛其人本身了。


    就算暗示再怎麽引導,如果斯內普本人無法對淩洛產生「想要重視」的心情的話,暗示也是無法改變什麽的。


    所以其實,最重要的還是斯內普本人的心情。


    而淩洛顯然沒有錯估自己的能力和決心,在短短半年時間裏,他就成功地讓自己在斯內普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雖然距離他設想中的地位還有一定(是很大吧……)的差距,但是這樣的成就已經足以讓這隻變種小巨怪滿意地翹起尾巴的了。


    ——當然,同樣的結果對斯內普而言,可就不是什麽能夠讓人感到歡欣喜悅的事情就是了。


    相反地,這對於我們的魔藥學教授而言,可以稱得上是一場巨大的災難——隻不過,他已經在劫難逃而本人卻尚不自知罷了。


    斯內普閉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起身,快步走向臥室——他需要好好地睡上一覺,養足精神再來思考自己接下來究竟該如何行動。


    他真的不知道該怎樣去處置那個該死的、居然敢給他下套的綠眼睛小混蛋了!


    xxxxxx


    事實證明,「臉皮厚,吃個夠,臉皮薄,吃不著」這句話,某種意義而言,絕對可以稱得上是真理一般的存在。


    第二天上午,當某隻厚臉皮的人形小巨怪就像以往的任何一次一樣,在見到自己的瞬間便歡唿著撲上前來的時候,斯內普終於意識到,自己或許永遠都無法擺脫這個該死的小混蛋了。


    於是時光仿佛忽然倒流,又迴到了斯內普還沒有下定決心要與淩洛徹底劃清界限的那段日子。


    黑髮的魔藥教授依然每天都抽出一段時間來到禁林與綠眼睛的小男孩兒相處相伴。魔藥教授會在男孩兒的帶領下深入禁林內圍去尋找某些傳說中的植物,或是和男孩兒一起「拜訪」某些神奇生物的聚居地,「禮貌」地向他們討要一些本族特產的魔藥材料(禁林大堆原住民內牛滿麵扭臉跑走……),不過更多的時候,魔藥教授會在男孩兒的邀請下來到禁林的最中心地帶,由男孩兒帶領著穿過結界,去往男孩兒和他的教養人的居所——一片隱藏在禁林最中心處的廣闊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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