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友貞大驚,立刻把王瓚換了下來,改任天平節度使戴思遠為北麵招討使,北上拒敵。


    晉將石君立被擒獲之後送到了開封,朱友貞想勸降,石君立也是個硬骨頭,當場說道:


    “我是晉國敗將,現在如果被大梁重用,即便是竭誠效死,又有誰會相信!晉王是我的主公,我又怎麽會為仇讎所用,反戈一擊呢!”


    誓死不降。朱友貞起了愛才之心,還不肯殺他,妥善安置了起來。


    晉國失了石君立,隨後又貶了猛將李建及。


    李建及是李存勖的親軍隊長,主管銀槍效節軍,同時還兼任魏博內外牙都將。


    這個人既忠且勇,而且不愛財,得了賞賜都分給下屬,與手下人同甘共苦。


    這樣的人帶的兵才會有戰鬥力,有戰鬥力的部隊才會頻頻立功,立功太多的部隊就會搶了友鄰部隊的風頭,風頭都被搶光了就會有人嫉妒,嫉妒的小人最會給人使絆子,所以說李建及的高光時刻長不了。


    這就如同漢代的李廣一樣,他的工作重心在基層(士兵),所以用來跟上麵的人打通關係的資源和精力就會少,而提拔你的人是上級而不是士兵,所以說隻有群眾基礎是不夠的,最主要的還是上級的人脈。


    “馮唐易老,李廣難封”是有原因的,而現在的李建及也要受到小人讒害。


    進讒言的人是他身邊的同事,這個人的職務是監軍,沒錯,這是個太監。


    這個太監跟李存勖匯報:“李建及在軍中廣施恩德,聚攏軍心,其誌不小,不能再讓他帶領親兵了。”


    五代時候武將造反的頻率很高,身邊的親兵隊長在親兵心中威信太高確實不是好事,所以說這個太監的讒言說到了點子上。


    李存勖沒信,但是動了疑心,有了疑心也就夠了,本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原則,李存勖罷免了李建及的現有職務,轉而委派對方為代州刺史,即日上任。


    李建及光明磊落,他知道有人進讒,也知道主上動疑,但仍然泰然自若,也不辯解,更不采取對策,他隻一心做好自己分內的事。


    調任的指令一下,人家就放了兵權,到代州上任去了。


    從這件事也可以從一個側麵體察出李存勖的性格特點。


    這個人不傻,恰恰相反,他很聰明。聰明人都會防微杜漸,規避各種有可能發生的危險。


    這裏麵有個度,運用的好,說明這個人有危機意識,居安思危是長久之道;運用過了頭,那就是疑心太重,疑心太重的人身邊是不會有朋友的,也就不會有太多忠臣。


    李存勖的敗亡原因我們以後會說,性格方麵是原因之一。


    晉國與大梁的戰事仍在繼續。大梁在與李存勖較勁的過程中,還要分出兵來掃除外圍戰場。


    外圍戰場有兩個,一個是兗州,一個是河中。


    兗州的張萬進之前投降了晉國,你敢投降,就別怕老主子派兵來打。


    朱友貞為了拿下兗州,派大將劉掞帶兵征討。


    劉掞之前連吃敗仗,是個被棄用的將領,現在用這把牛刀來殺雞,還是手到擒來的。


    劉掞帶兵圍了兗州將近一年,外麵攻城的人敲敲打打,裏麵守城的一方修修補補,兗州城還勉強屹立不倒,沒有破城。


    城雖沒破,但也快了。張萬進派親軍將領劉處讓向李存勖求援。


    李存勖正在河上和梁軍鏖戰呢,哪能騰出手來去救他呢,迴複就倆字兒:沒兵。


    一般的使者得了這兩個字也就能屁顛屁顛迴去複命了。


    劉處讓不,人家是個不見黃河不死心,不撞南牆不迴頭的人,軟磨硬泡也要完成任務,你晉國不出兵,我還賴在這裏不走了!


    為此劉處讓采取了一種上訪人士經常用的套路——堵門。


    他每天在李存勖門前打晃晃,隻要你李亞子敢出來,肯定被他堵住,堵住了之後就去請願。


    對於這種牛皮糖的死纏爛打行為,李存勖不勝其煩。


    最後一次他又被對方堵住了,剛要發火,劉處讓就搶先說了一句話,這句話把李存勖給驚到了:


    “苟不得請,生不如死!”


    換句話說,你再不答應,我就死給你看!


    好吧,眼看這人都拿著命上了,李存勖終於被打動了。即刻點兵跟隨劉處讓去救援兗州。


    然而救兵到了,兗州卻已經被攻破了,全城被屠,張萬進全家族滅。


    老主子死了,劉處讓傷心欲絕,無處可去,李存勖看重他的忠心,拜其為行台左驍衛將軍,收歸晉國所有。


    劉掞打完了兗州,開始收拾河中。


    河中節度使是朱友謙,這個人之前投降了晉國,但也還在大梁維持君臣關係,算是一個騎牆派。


    這個騎牆派派兵攻取了同州,把大梁在同州的忠武節度使程全暉趕迴了開封,然後立自己的兒子朱令德為忠武留後,並向梁帝朱友貞請求節鉞(可以理解為節度使的印信)。


    你占了人家的地方,還想讓對方給你頒發證書,天底下有這麽好的事兒嗎?


    朱友貞大怒,嚴詞拒絕。


    拒絕之後又怕朱友謙鬧事兒,所以又派使者過去,任命朱友謙本人兼任中忠武節度使。


    然而這詔書下得晚了,人家朱友謙已經向晉王請求節鉞,李存勖二話不說,拿起筆來手寫了一個送了過去,然後忠武節度使這個職位就被晉國封給了朱友謙。


    我的乖乖,我說朱友謙你這兩頭下注的手段是哪裏學來的,感情真把人家朱友貞皇帝當猴兒耍了?


    你敢耍皇帝,皇帝就要派人打你,派誰去好呢,劉掞。


    劉掞剛打完了兗州張萬進,現在風頭正盛呢。朱友貞任命他為河東道招討使,帶領感化節度使尹皓、靜勝節度使溫昭圖、莊宅使段凝一同去攻打同州。


    這次梁軍是動真格的了,此戰關乎皇帝的臉麵,所以說軍隊派來了好多,把同州裏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泄不通。


    朱友謙怕了,立刻向晉國告急。


    河中這個地方比較重要,李存勖早就想把它握在手中,一看朱友謙來求援了,多好的機會呢,怎能錯過。


    於是派了李存審、李嗣昭、李建及,以及磁州刺史李存質四員大將帶兵馳援河中。


    這樣一來,梁、晉雙方上將雲集,大兵壓境,圍繞著河中開始角力。戰爭的中心戰場一度從河上轉移到了這裏。


    晉軍開進了河中,梁兵還不知道,依舊以打河中兵的心態來作戰。


    跟河中兵打仗應該持著什麽心態呢?輕敵的心態唄。


    河中兵確實不經打,所以梁軍每次作戰都會一鼓破敵,然後窮追不舍,從來不用擔心遇伏啥的,因為即便有伏兵人家也不怕,誰讓梁軍是百戰雄師呢。


    但是這個百戰雄師遇到晉軍這個河東怪獸那就不夠看的了。


    晉將李存審玩了一個扮豬吃老虎的計策,精選了二百晉軍悍卒,混在河中兵的隊伍裏,一起去劉掞大營門前挑戰。


    劉掞大怒,心想我不去踢你們的場子就已經很給麵子了,你們怎麽還蹬鼻子上臉,來我這裏捋虎須呢,虎須是隨變捋的嗎,打他!


    梁軍出動一千騎兵出營來戰。


    這邊梁軍出營,河中軍就跑,那裏一跑,梁軍就猛追。追著追著被人掉過頭來猛揍一頓,梁軍大驚,心想河中兵什麽時候這麽能打了?再仔細一探查,才知道晉軍已經入場。


    既然晉軍已經入場,梁軍就開始夾起尾巴做人了,從此不敢輕出營門。


    梁兵風頭雖然被壓住了,但是軍威浩大,還在河中的地盤上屯紮著呢,他們也許打不過晉軍,但是吃掉河中那是分分鍾的事兒,無形中給河中諸將以很大壓力。


    而且河中這塊地方自朱溫在位的時候就已經歸順了大梁,軍中將領首鼠兩端,軍心不穩。更重要的是城池被圍,城中開始缺糧了。


    朱友謙的兒子們看得真切,一起向父親提意見,建議向大梁認慫,甘心做迴人家臣子,以此來讓梁軍退兵。


    朱友謙說了一句話:“晉王這個人待我家不薄,當初人家聽說我們有難,親自帶兵來秉燭夜戰。現在聽說梁軍打來了,又火速派兵來救,還供給我們糧草,這份恩情不淺呐,怎麽能夠有負於他呢!”


    於是決心抵抗,死守城池。


    其實河中兵死守城池也就夠了,外圍的戰事由晉軍來打。


    晉將李存審分兵攻打華州,打下了外城,梁軍震動。


    進而晉軍齊聚梁軍營門,叫囂挑戰。劉掞大怒,全軍出戰,大敗,退守羅文寨。


    這場戰敗之後,劉掞就不輕易出門了,出門怕被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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