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被吞食,也正在被消融。多米克族母星的反應遠比穆辰重生之前更加強烈!


    在這樣緊迫的時刻,穆辰卻不由自主的分神了一瞬,想起上次。他根本沒有進入這麽深的區域,根本沒有引動母星的徹底“蘇醒”……


    所以那場爆炸,是否沒能將多米克族母星炸毀?


    但無論如何,他仍在向下。


    如果上次沒能成功,那就是這次!


    穆辰的內心沒有恐懼,甚至沒有一絲不安。他知道自己不會失敗,因為蘇青的機甲就在他的背後。


    通訊頻道已經被能量波阻隔,但他們的背脊緊緊相貼。機甲冰冷的機械外殼在母星內部的灼燒之下,似乎帶上了屬於人類的溫度,似乎隻要穆辰轉過頭,就能看到蘇青的臉。


    他的戰友,他的愛人,為他將背後湧來的一切危險牢牢攔住。於是穆辰注視著前方,知道自己隻需一往無前。


    “機甲能量值30%。”


    能量的剩餘數值已經太低了。


    駕駛艙內響起受損警報,機甲的外壁即將被灼燒殆盡。穆辰的視野中已經幾乎難以分辨巢穴組織壁的存在:黑色的光痕將一切包裹。左手的炮口因為過熱而冒出煙塵,肩膀的槍管也被能量場拉扯折斷。穆辰拔出右手激光刃,亮白色的光芒卻在刹那被母星的能量場吞噬殆盡。


    “轟——”


    身邊掠過一道熱風,是蘇青調轉炮口,驀然向下開出一擊。他發燙的炮管也無法再承受出這道迸發而出的能量流,在粒子束發出的同時四三炸裂。黑色的銳利金屬片混入母星能量場,穆辰咬著牙,將機甲推進器最後推至盡頭——


    “機甲到達指定位置。”


    穆辰深吸一口氣,胸腔前的甲板驟然彈出,伸出鉤爪。被牢牢保護在內芯之中的黑色方盒在接觸母星能量場的瞬間便冒起煙霧。鉤爪正在消融,卻也快速穿過母星能量場,將引爆器推入巢穴壁內的結締組織。


    “爆炸片埋入。倒數計時,三——”


    蘇青機甲的機械眼閃過一道鎏光,在機甲能量值剩餘30%時開啟了空間跳躍裝置。


    “空間跳躍蓄能,倒數計時,三——”


    一道腕足從上方激.射而下,揮斷蘇青機甲僅餘的右臂。蘇青驟然翻身,將穆辰護在身下。他不能再開啟任何武器裝置,不能再消耗機甲的能源……


    “二——”


    混亂視線之中,世界仿佛已經毀滅,與機甲的痛感同步使得穆辰近乎昏厥。他咬緊牙,感覺一道與母星內壁黏液截然不同的灼熱的液體流過機甲的臉側。劇痛與灼燒已經吞噬了他的理智,但某種不知從何而來的直覺卻讓他微微睜大眼。


    “……蘇青?”


    “在。”通訊頻道早已關閉,穆辰卻似乎聽見蘇青迴應,聲色如常。於此同時,倒計時終於走到最後一刻。


    “一——”


    “轟——!”


    首都星中,一名青年驀然睜眼,看向多米克族星域方向。


    巨大的能量在母星中心被引爆,如有實質的能量波排山倒海,向整個星域擴張。


    每一秒時間都似乎在畫布上定格。無數多米克族航艦從母星之中飛出,第一軍團的黑色機甲附著在其上。如創世誕生、又如末世將滅時發出的光芒從下方向上追尋而來,安東尼驀然咬牙,大腦中緊繃著的神經在一瞬斷裂,似乎未加思考,手掌已經推向操作柄。


    就懸浮在母星前方的戰艦不僅未向後退,反而向著那一片混亂光輝急衝而去,航艦的接駁艙全部打開,盡管通訊頻道已經隻剩一片噪音,但向外翻開升起的艙門明晃晃傳遞著一個信號。


    “後退——!”羅爾德抓著固定器,盡管知道沒有一名機甲師能夠聽見,卻忍不住大喊道,“進來!——”


    母星淺層的爆.炸裝置被一一引爆。


    一道又一道爆破光芒亮起,幾乎將機甲撞入航艦接駁艙內,連同緊咬在其後的多米克族。


    戰艦發出劇烈晃動,比在宇宙風暴雲中行進時更加可怖。


    安東尼向後急退,航艦外三層防護罩隻在與爆炸光芒相觸的一瞬間即被摧毀。一道道裂紋在航艦外殼上現出,伴隨著連綿不斷的金屬爆裂之聲。指揮室內的所有儀器都在發出警報,混亂的聲響與閃爍的光線交錯,讓人辨別不出其中的意義。


    航艦的外部這段,艙內氣壓傾瀉而出,仿佛射.出了一枚強力空氣炸彈。緊急供養設備向外彈出,安東尼根本無法控製航艦的行進方向。他隻能將推進器打到最大,盡人事聽天命。


    緊隨著尾翼斷裂的是航艦上方的外殼。戰艦的頂部被爆炸流掀翻,所有並未固定的物品全向宇宙之中飛去。指揮室內一片狼藉,但在這幾乎不忍目睹的狼狽之中,破碎的戰艦總算在完全失控以前,一頭栽入後方向他們迎頭行駛的主艦防護圈內。


    勒曼:“開火!”


    主艦伸出機械手,將安東尼所在的戰艦拖入停泊艙,同一時間,主炮口亮出,向著從爆炸光亮中向外逃竄的多米克族航艦悍然開火。


    整片星域都被炮火映亮。


    羅爾德咳著血,推開固定杆,去搖旁邊失去意識的張暉。


    安東尼扶著駕駛員的椅子把手勉強支起身,斷斷續續道,“幸好……座椅固定器……咳……足夠……牢固……”


    醫療機器人湧入,把羅爾德幾人從指揮室內架出,又衝向接駁艙,將昏迷的機甲師們拖上擔架。羅爾德視線模糊,卻在見到第一名醫護人員時驟然驚醒,啞聲道:“母星……母星銷毀了嗎?!空間門……”


    他幾乎問出了所有人內心的不安與疑問。


    “多米克族母星能量正在溢散。”醫生俯下身,快速道,“星球正在塌陷,但內部情況不明,無法監測到空間門的開啟情況。”


    主艦上的所有人都緊緊盯著宇宙中爆炸逸散出的光亮。羅爾德幾乎可以肯定,哪怕是身處於人類聯邦星域中距離此處最遠的一隅,都能在幾年後看到此時此刻的亮光。


    在一片混亂之中,穆辰的意識已經產生了混亂。最後一秒倒數落下時,穆辰心中驟然一鬆,劇烈的疼痛席卷了全身,在這一刻變得無比鮮明,混雜在似乎要將世界攪碎的暈眩之中,卻又仿佛辨不清晰。


    空間跳躍裝置啟動,乳白色的光暈在動亂的能量場中升起,那一瞬間,多米克族的巢穴,母星能量場,爆炸產生的亂流,似乎都被隔絕在外。


    一股力量從穆辰背後將他向前輕輕一推,於是一切混亂驟然遠去。


    穆辰的手臂從身側垂下,神色恍然,徹底失去了對機甲的控製。機甲被向四麵八方拉扯,馬上將要碎裂,卻又在下一秒隨著一聲悶響,轟然墜入一片水域。


    墨藍色的大海將穆辰包裹,好像人類出生的那顆星球上萬物原始之處。隨著噗的一聲輕響,駕駛艙被機甲吐出,展開充氣救生裝置,帶著穆辰浮出水麵。


    天空之上,一輪蒼白明日高懸。散落的日光卻被龐大的黑影遮蓋。


    失去意識前,穆辰看到了海麵之上的天空。


    赤色光芒從蒼白明日之上滑過。陰灰色高空之上布滿密密麻麻的戰艦與機甲。而一艘偌大航艦正懸浮於海麵,背光而行,前方的炮口向著穆辰揚起,發出銀藍色的攝人光輝。


    作者有話說:


    嗷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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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章 終戰(1)(一更)


    ◎“我與蘇青少將、第一軍團,從未……也永遠不會背叛聯邦。”◎


    四周一片漆黑, 穆辰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好像都在燃燒。


    他頭疼欲裂,思緒混亂,一時想不起來這是怎麽一迴事。穆辰動了動手腕, 發現手腳都被緊縛固定,根本動也動不了。


    耳邊傳來機械轉動的低沉嗡鳴, 穆辰皺起眉, 側了側頭。


    眼前閃過一道亮光, 好像是電視屏幕忽然有了信號, 景物在扭曲一瞬後恢複正常。一名穿著軍裝的淡金色頭發的男人站在麵前不遠處看他,俯身看向穆辰,“醒了?”


    穆辰:“……”


    男人有一頭淡金色的短發, 軍服扣子隻係到領子下麵第二顆,露出內裏的襯衣, 襯衣領帶著深藍色繡出的星月花紋, 下麵係了一條絲質領巾。軍服外地翻領上別著展翼寶石胸針,袖口上則別著銀質袖口。這一身軍部製服給他穿出了一種舊世紀貴族的繁複感。


    全軍部能把軍部製服穿成這樣的, 也隻有第十二軍團的軍團長馮.帕克。


    他為什麽會在自己對麵?……自己現在在哪兒?


    穆辰的思路滯澀,被動這接受著周圍的信息,頭痛欲裂。他環顧四周,房間的四麵牆壁、天花板、和地麵由亮灰色的金屬柵欄構成, 再向外是一片壓抑的死氣沉沉的黑暗,好像整個世界隻有他和對方兩個人。


    他的大腦轉動, 好像生鏽的機械,半晌後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情況:


    這是一間線上刑訊室,他的手腕上戴著鐐銬, 雙手被固定在座椅扶手上兩側。下端的腳銬與椅子上方的頸環同時伸出, 使穆辰被迫向後靠上椅背, 四片電極片貼在太陽穴與後頸,帶著淡淡的涼意。


    馮的坐姿和其精致的穿著相比顯得無比懶散。他臉上沒什麽表情,打量著穆辰,“現實世界中,你的大腦同樣以電極片與頭盔相連。這個控製器可以操作電極,向你腦部發送強刺激信號。”


    “這東西能讓人變成瘋子,也可能變成傻子。”馮以手指輕輕敲擊著遙控器,“現在我問你一個問題。不想體會生不如死的痛苦,你就照實好好迴答。”


    馮:“蘇青在哪兒?”


    ……蘇青。


    好像一道閃電劃開黑夜。穆辰混沌的思緒驟然清晰。


    母星爆炸的記憶迴歸,他想起混亂的能量場,最後時刻打開的空間跳躍門,還有機甲背後傳來的一道推力……


    因為機甲的剩餘能量不足,空間跳躍受到了四周能量波的扭曲幹擾。穆辰最後出現的落點顯然與他們原本計劃的不同。而蘇青顯然也並不在他身邊。


    穆辰臉色蒼白,腦海中一瞬閃現出好幾張畫麵。


    一會兒是蘇青沒有完成空間跳躍隨著多米克族母星被炸成碎末,一會兒是少將的機甲被空間亂流扯成碎片,一會兒又是他在陌生的星域中無法得到救援、因為氧氣耗盡無法唿吸……


    馮湊近穆辰:“不想說?”


    穆辰咬了下舌尖拉迴注意力,與馮對視。


    第十二軍團長今天的表現與過去大不相同。


    他注視著穆辰,眼裏褪去了散漫與玩世不恭,一字一頓道:“你與蘇青同謀,勾結多米克族,勾結多米克族軍隊入侵人類星域發起襲擊,更泄露了空間跳躍門的通道坐標,使得多米克族潛入首都星對外連同的交通樞紐華特星。”


    “按照聯邦法律,你將被收入首都星監獄,而後直接注射藥劑處以死刑。但看在你隻是從犯的份上,如果你肯提供主犯情報、將功補過,也許我還能給你求求情。”


    隨著馮的話語,穆辰的眼睛逐漸睜大,難以置信地看向馮。


    “怎麽會?!”他快速道,“多米克族怎麽會知道空間跳躍門的坐標……更何況通向戰區的空間跳躍門距離戰區邊緣還有大半天航程。戰區擴張了嗎?!現在守在戰區的是哪個軍團?!”


    馮嘖了一聲,搖了搖頭道,“看來得先給你點顏色看看才能讓你迴答我的問題。”


    “這就給你試試最高級的能量流衝擊,希望你別挺不過去第一次就腦死亡。”


    “別講笑話。”穆辰不耐煩道,“戰區到底……”


    馮對穆辰的話語充耳不聞,他緊緊注視著穆辰的雙眼,手指輕輕按下按鈕。


    一股灼熱能量從太陽穴衝入穆辰的體內,穆辰瞳孔驟縮,原本握著座位扶手的手指刹那鬆開。


    倒不是疼……而是一種非常奇妙的、讓人無比舒服的觸覺。


    溫和的能量流從精神域流過,好像安撫一樣遊走過神經。頭疼減緩、而後消弭,穆辰的全身不自覺都跟著放鬆下來,神清氣爽。


    “感覺怎麽樣?”馮露出一個笑容,“這可是科學院最新推出的精神域放鬆儀器,還有鎮靜舒緩作用。”


    穆辰:“……”


    穆辰正要說話,眼前已經驟然一黑,從虛擬刑訊室退出。


    “本次治療結束。”平板的機械語音在穆辰耳邊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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