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對阿蛇道:“請稍等一會,卑職進去換身衣裳。”


    “快點,皇太後在等著你。”阿蛇道。


    千羽接過懿旨走了進去,李大人想了想,也跟著進去。


    “你不能入宮,快從後門走。”李大人拉著千羽,嚴肅地道。


    千羽笑笑,“為何不入宮?這是莫大的恩賜啊。”


    她住在後衙,從櫃子裏拿出一身女裝,對李大人道:“我要換衣裳了,大人請出去。”


    “不!”李大人麵容一緊,急道:“你聽我的話,快走。”


    千羽苦笑,“我走了你怎麽辦?她是當今皇太後,懿旨是你領著我去接的,我走了,她勢必要問罪於你,甚至衙門的兄弟,我不能走。”


    “我與皇太後有過一麵之緣,那時候,我曾為她說話,或許她會看在這點情分上,對我手下留情。”李大人從懷裏掏出一張銀票,拉著她就往後門走去,“總之你不要管,我自有辦法擺平。”


    “你有什麽辦法擺平?”千羽掙脫他的手,“這是誰都擺不平的事情,她與攝政王同盟,如今攝政王昏迷未醒,她若不拿人問罪,怎肯善罷甘休?我不死,便是你死,甚至衙門的兄弟死,你知道,我做不出這樣的事情。”


    李大人厲聲道:“我是大人,我的話你必須聽,我命令你,立刻走。”


    一把匕首橫在了千羽的脖子上,持匕首的人,正是千羽她自己。


    她淒苦一笑,“認識你,是我這輩子最高興的事情,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出事,他們都有家室,我獨身一人,死了也沒有人可惜。”


    李大人眸色傷痛地看著她,“你明知道我在乎,何必還說這樣的話?”


    “那大人能夠看著衙門的兄弟送命?我走了,遭殃的是他們,我去了,死的就是我一人。”千羽凝視他,眼裏有一抹幸福的笑意,逼到他把這話說出來,對她來說,已經很滿足了。


    她轉身進去,把門關上,換好衣服,走出來的時候,他依舊站在門口。


    而門口,也多了一群兄弟,大家都用擔憂的眸子看著她。


    她笑了笑,“怎麽迴事?我難得入宮一趟,你們一個個哭喪的表情,是詛咒我不能活著迴來了嗎?”


    高捕頭上前,輕責道:“胡說八道什麽?我們是來跟你一同入宮的。”


    “別傻了,人家又沒請你,放心,有好處我絕對少不了你們,哪怕隻是賞一口茶,我也不吞下去,含著迴來分給你們。”千羽笑著說。


    一名捕快像是豁出去了,怒道:“其實和千羽一點關係都沒有,攝政王上來的是,人還好好的,他是後來才暈過去,再說,若不是千羽弄的炸藥,那一旦水漫了上來,不知道還要死多少人,就算攝政王因為千羽受傷了,可多少人因為千羽得救?”


    “沒錯,就是!”眾人都同仇敵愾地道。


    千羽伸手壓了一下,笑道:“我說你們怎麽迴事啊?現在皇太後讓我入宮,又沒說降罪,你們一個個都像是未卜先知似的。我告訴你們,我今天早上起來就看到有喜鵲在枝頭鬧,這是喜事的征兆,你們等著我帶一大堆賞賜出來分給你們吧。”


    她看向李大人,眼裏有涼涼的淚意,忍住心頭的酸楚,她再道:“照顧好自己,保重!”


    “千羽!”


    千羽迴頭,衝捕快們一笑,然後對一名捕快道:“二娃,你和你媳婦說過,等你們的孩子出生,要認我做幹娘的,可不許食言的。”


    二娃巴巴地看著她,“那你必須在趕迴來,否則,我就不讓他認你做幹娘了。”


    千羽點點頭,慎重地再點點頭,“我知道,我一定會盡力的。”


    她看著李大人,李大人也看著她,這是沒有任何辦法的,在任何一個朝代,當權者的命令都是無法違抗的。


    阿蛇見他們這麽久都沒出來,便進來找。


    見一大堆人仿佛生離死別似的,不由得蹙眉:“你們幹什麽呢?快走快走,皇太後等著呢。”


    千羽揮手:“我走了,大家保重。”


    “千羽!”眾人齊聲喊道。


    阿蛇驚疑地瞧著眾人,這些人沒啥事吧?不就是入宮一趟嗎?怎弄得像送殯似的?真不吉利。


    她不由得沉下臉來,“好了,趕緊上路吧。”


    阿蛇卻不知道她的一句上路,叫在場的人胡思亂想了許多。


    大家是真的用送殯的神情看著千羽離開。


    上了馬車之後,千羽一直都沒說話,反倒是阿蛇覺得氣氛有些怪異,遂問千羽,“你很怕進宮嗎?”


    千羽搖搖頭,苦笑一聲,“不怕,怎會怕?橫豎不過一死。”


    阿蛇悶悶地道:“進個宮怎地就跟死扯上關係了?”


    千羽隻當她說風涼話,心頭很是鬱悶,也很是難受。活下去太難了,這輩子對她而言,活著已經是她最大的目的。


    前生如此,今生也是如此。


    作為一名特工,她每日遊走在生死邊沿,她喜歡看日出,因為她不知道當她出了任務之後,是否還能看下一次的日出。


    而來到這裏,算起來比以前幸福多了,有真心愛護她的人。


    這個時代,女子沒有做捕快的,剛進入衙門的時候,很多人都瞧不起她,但是,出生入死幾次之後,大家都把她當兄弟了。


    而李大人,那一心為民,清明廉潔的好官員,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他收留了她給她一口飯一份工作,否則在這陌生的朝代,她壓根就活不下去。


    以前總聽人說穿越到古代之後,都能遇到皇室皇子公子等等,然後有個男人愛得她要死要活,她不奢求這個,能有一口飽飯吃,已經算幸福了。


    對李大人,由最初的感恩變成現在的愛。她不敢奢望能和他結婚生子,隻希望一直這樣保持上下級關係,每日能見到他,已經是她最大的心願了。


    但是,一場水災,把她的幸福悉數摧毀。


    隻是,她不後悔,前生的她,手染鮮血無數,今生能讓她救了這麽多人,算是給她贖罪的機會了。


    馬車噠噠噠地行走在寬敞的青石板馳道上,她掀開簾子,以告別的眼光,凝視著這個她生活了一千個日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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