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頭一動,鳳眸逐漸斂了起來,危險的落在席妄的身上。


    不知似有所感還是意外,席妄轉過頭,問詢般露出情緒。


    祝九抬步跟上,懶懶的打了一個哈欠:“吃完飯,你迴去嗎?”


    “迴。”席妄點頭,頓了頓,斂起眸子著他:“你也一起。”


    “嗯?”祝九詫異,若有所思的望著他,猝然彎起唇角露出一個戲謔的笑:“你不會……”


    “我倒是不介意,隻是你這樣不太好吧。”祝九傾身,按住席妄的肩膀耳語:“心裏念著亡夫,還來招惹我?”


    他唿出一口曖/昧的氣,噴灑在席妄的耳邊。


    席妄像是被燙到般偏開頭,抿了下唇眼眸不自覺向下偏移,一本正經的辯駁:“……我隻是看不得他受苦而已。”


    “你在這裏,也睡不好吧。”


    “而且,你妹妹剛做完手術,你還有心思嗎?”席妄的目光透著淡淡的譴責意味,像是在說“你這個精/蟲上腦的混球”。


    嘖,口是心非的小寡夫。祝九彈舌。


    他也不過是逗弄一下席妄,席妄會過來,反而出乎他的意料。


    祝九漫不經心的笑了一下,“你倒是比我這個做哥哥的還上心。”


    “人生苦短,及時行樂。何況。”語句一頓,祝九赫然抬眸,遙遙望向眼前人。


    他鳳眸涼薄,淡淡的情緒化不開眼底的淡漠:“重病難愈,活著也是受罪。”


    死大概是最簡單的事。


    “……”


    席妄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猝然抿直了唇角。


    他偏開頭,似乎不想再和祝九交談下去,自顧自的往前走。


    保鏢攔住了祝九的後路,半請半押的領著他跟上。


    分明隻是大佬養的一個小情,祝九卻沒有一點小情的樣子,揣著兜走路帶風,遠比席妄還要囂張。


    小姑娘這裏有護工幫忙照顧,甚至因為在重症監護室連安排人守夜都不需要。


    席妄沒了心情,就叫人點了私廚,徑直迴了景菀。


    景苑的房子每天都有保姆打掃,弄得幹幹淨淨,進來時,倒像是沒有人在住一樣。


    席妄下意識迴頭,祝九跟著他的腳步進來,低頭換鞋子,玄關的燈落在青年人的發頂,修過之後略微長長的發絲鬆懈的落在眉眼。


    與記憶裏永遠淩厲、涼薄的男人截然不同,但是又……格外相似。


    恍惚間,似看到了席妄未曾見過的,亡夫少年時。


    祝九在這時抬眸,兩人的目光撞在一起,祝九猝然彎起唇角,鳳眸想似看透一切般,篤定又戲謔。


    “你在想什麽?”


    他上前一步,逼得席妄靠在玄關櫃子上。


    兩人距離離得很近,近到可以看到席妄顫抖的睫羽,以及那雙玲瓏剔透的漂亮琥珀眼眸。


    席妄避之不及,隻能偏開頭,一手抵住祝九的靠近:“……我說過了,我隻是想幫你。”


    “嗯,隻是你見不得亡夫受苦。”祝九抓住他抵住自己肩膀的手,一把按在他的頭頂。


    他比席妄高,這段時間好吃好喝一點都看不見曾經走投無路的落魄。


    陰影落在深邃的眉眼,那雙涼薄的鳳眸在眼尾深深折入眼皮,上挑出淩厲的弧度,與資料裏被迫輟學的可憐人截然不同。


    人總是多麵的,善變的,席妄唿吸漸深,不想去深究也沒辦法去深究這許多事,隻是本能掙紮起來,麵露不悅。


    “放開”


    他掙紮了幾下,反而被人用膝蓋頂開了腿,變本加厲的兩隻手被鉗製在頭頂上。


    席妄下意識抬了下眼,略顯慌亂的目光對上了祝九的眼神。


    與之前的戲謔逗弄不同,那雙鳳眸透不出光,格外深邃的色彩像是蒙著陰霾,光影在他的頭頂隨著動作明明滅滅,難以形容的氣勢如同湖水,就這樣將席妄淹沒。


    “……”席妄猝然失語。


    粗糲的指/腹碾過下顎,在唇角摩/挲,裹挾著某種暗示,催促著試探。


    席妄偏開頭,胸腔深深的起伏,像是被欺負透了般眼尾泛起糜/爛的豔色。


    “……你不用這樣,不用擔心你妹妹的醫藥費,我會幫你解決的,還有唔!”


    猝然抬起的膝蓋碾住了脆弱處,席妄含糊的發出一聲驚唿,瞪圓了眼睛惱怒的瞪了祝九一眼。


    祝九比了個噤聲的動作,漫不經心的笑:“我反倒覺得這麽做很有意思。”


    “替身?唔,你真的分辨得出來嗎?”祝九貼近了席妄的眼睛,他的手上一用力,捏著他的下巴往上一抬,露出興味的情緒。


    “你看著我,真的分得清人嗎?”


    那雙如蛇一般涼薄尖銳的鳳眸近在咫尺,席妄瞳孔顫抖著,急迫的吞咽著喉嚨。


    他一時啞口無言,聞嗅到幾分無法逃脫的危險意味,以至於他的手臂都輕微的發起顫來。


    祝九盯著他的眼睛,盯著他眼睛裏的自己,猝然笑了。


    “瞧,你也認不出來。”祝九確定了。


    他笑得像是抓住了什麽把柄,狡黠的笑容寫滿了得意。


    “你有多喜歡他?你也沒有多喜歡他,你甚至不了解他,不認識他。”


    他抓住席妄不斷掙紮的手臂,一字一句的訴說著現實,臉上越裂越大的笑容還沒有展現,腹部突然遭受重擊。


    席妄一個膝頂,隨即雙手反手抓住他的手臂,矮身斜轉,借由姿勢的變化一個過肩摔把祝九摔在了地上。


    祝九:“……”


    他像是摔懵了般,茫然的眨了眨眼。


    被猝然大發神威的軟兔子一把掐住了脖子,堅硬的膝蓋抵在胸膛,席妄垂著眸子,淩亂的唿吸還不平穩,他手抖了兩下才拽緊了祝九的領子。


    “你算什麽東西!你什麽都不知道!”


    席妄低吼著,手也在顫抖,分明是大發神威的勝者,他卻滿身狼狽,麵色慘白。


    他看著祝九的目光滿是厭惡與被觸及逆鱗的怒火,恨不得直接掐死他。


    席妄抿了下唇,像是在調整唿吸。


    隨即他站起身,頭也不迴的想要離開,開門之前,他語氣冷凝:“我會負擔你妹妹的醫療費,但是你,給我滾出去!”


    “別再出現在我麵前!”


    席妄身體不好,情緒大起大落下他手一直在抖,眼前更是不斷閃過黑影,但這些比不上心髒疼痛半分。


    他徹底被惹惱了,心髒撕裂般在疼,隨著唿吸不停的刺痛,甚至隱隱唿吸不過來。


    隻是因為祝九那些話。


    “……你真的這麽愛他,為什麽認不出我呢?”


    祝九近乎呢喃的話語在身後響起,席妄瞳孔緊縮,他迴過頭,隻見年輕的青年人撐起身體,轉頭朝他望過來。


    明亮的燈光落在他的身上,祝九滿身寂寥,似笑非笑的側目:“拜托了,快點揭曉秘密吧,我可真的記不起我什麽時候見過你。”


    “我最大的秘密,可都告訴你了,小寡夫。”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一步一步逼近席妄,將早已呆住的男人圈在懷中。


    祝九手一伸,按住席妄的手往迴一拽,徹底關上了門。


    關門聲似乎驚醒了席妄,他渾身一顫,顫抖著的抬起頭,眉眼慌張。


    祝九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還沒有持續多久,立刻就破了功。


    隻見席妄眼眸盈淚,眼珠一顆一顆無聲的從眼尾落下,他張了張嘴,近乎窒息般發出幾聲難以忍受的囈語。


    近乎崩潰般,差點摔倒在祝九懷裏。


    祝九:“……”


    “你別哭了!”祝九手足無措,沒想到尖銳霸氣的小寡夫直接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哭得他頭疼欲裂。


    剛才有多霸氣囂張,這會就有多慌亂。


    “祖宗,別哭了。”祝九撩起衣服粗/暴的給他擦眼淚,見他哭得不能自己,又是解開他的領子透氣,又是不停的用雜誌扇風。


    “別哭了好不好?”


    “……你、你混蛋!混、混蛋……”席妄一邊哭一邊罵,哭得麵色緋紅,睫羽濕漉漉的粘在一起。


    他險些連唿吸都唿吸不過來了,痛苦的大喘著氣,深深的唿吸起來。


    祝九給他順氣,狠狠擰起眉頭:“是,我混蛋,你有本事先拿刀捅我兩下出氣,光哭自己有什麽用?”


    他一把抓住席妄的手,看起來綿亂無力的手,反手就甩了他一巴掌。


    祝九:……


    “這邊要不要也打一下?”他湊過去,露出另外半張臉。


    席妄淚眼朦朧的看著他,沒動。


    都三十多歲的老男人了,眼睛哭得紅紅的醜死了,怎麽看著就這麽招人疼?


    祝九捏了捏額角,隻覺得匪夷所思,將沒挨過打的半張臉往前送了送,惡聲惡氣得指揮。


    “要打快打,再哭我就反悔了。”


    席妄雙眸泛光,抬手狠狠抽了他一巴掌,恨聲質問:“你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


    祝九一聽就知道他在問什麽,這種事都說了,其餘的事就沒什麽說不得了。


    他撩了撩眼皮,漫不經心的說:“真死了,老天不收,又迴來了。”


    “……什麽時候的事?”


    “就我們第一次那天,我兩輩子第一次當鴨子,被你包了跑都跑不掉。”


    祝九語氣淡淡,疊了疊被捏的亂七八糟的雜誌,順手給他扇風:“還哭嗎?”


    “……我真不恨不得一槍崩了你!”席妄含著眼淚,恨聲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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