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沒有，他好像剛剛就沒過來。”“溫醫生可能在宿舍裏休息吧。”自從談笑過來了之後,溫夷每天都會準時迴宿舍休息,而且基本是掐著上班時間點才過來。老教授當場就變了臉：“趕緊打電話要他過來！他這個年紀怎麽睡得著的！”“等一下,我今天是特地沒叫溫夷來的。”聶騁確定疫苗是真實有效之後，總算想起來自己對溫夷的允諾：“這幾天給溫醫放假休息，所有人都不要去打擾他。”病人全部都好轉，之後就能大量的解放醫護人員和誌願者的勞動力,少幾個誌願者問題不大。溫夷的導師對自己的學生單獨休假這件事十分不滿：“他年紀輕輕要放那麽多假幹什麽，等解決完了疫苗的事情再休息也來得及。”這麽重要的時候偷懶，肯定會影響別人對他的看法,也會影響自家學生的前途。聶騁說：“t1疫苗正是溫醫生提供給我的,他付出良多，這幾天就讓他好好休息吧。”答應了對方的事情,他就必須得做好，不然溫夷半夜就敢把手術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對了，還有溫夷的男朋友也得休息,他沒忘提醒負責人：“誌願者談笑和溫醫生一起這三天先放假。”老教授瞪大了眼睛：“什麽，這疫苗是溫夷弄出來的？”朱教授也說：“真的假的，他怎麽從來都沒有和我們說過這件事？”怎麽大家都在一個實驗室上班，溫夷還玩在背後偷偷的幹活,驚豔所有人的那一套。有必要這樣嗎？溫夷要是有這樣的本事,完全可以自己獨立帶一個團隊,他隻要有能力，想要指揮權,大家也不會不同意。而且這麽多人，溫夷的導師也在，實驗室裏天天一百多多個攝像頭24小時無間斷，全方位無死角的監控一切，沒人能搶了溫夷的功勞。聶騁選擇把這件事應付過去：“是t0失敗了之後，溫夷改進了t1。”有些事情就應該讓它永遠都是秘密，沒有必要說給所有人都知道。團隊裏的人知道這一點之後都非常震驚，但是聶騁沒有必要為這種事情撒謊，一個小小的主任醫師也沒資格讓掌握實權的上將為他作假抬咖。雖然這聽起來匪夷所思，但想想溫夷輝煌的履曆，可能這就是天才吧，天才就是能創造不可思議的奇跡。溫夷的導師也不再說什麽，堂堂上將都給溫夷說話，這個功勞少不了自家學生的。至於對方要休息，他也很快腦補出了合適的理由。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拿出改進的疫苗，肯定是這段時間溫夷私下裏偷偷加班加點的幹活。“那就讓溫夷好好休息，咱們爭取盡快順利讓疫苗推廣開，再研究看看能不能降低疫苗接種後的疼痛感。”老教授溫和的笑了笑，剩下的內容就由他們這些老骨頭來完善吧，好歹也是做老師的，不能讓什麽事都丟給年輕人。從早上4點開始，整座華西醫院都變得十分熱鬧，但是研究工作人員宿舍所在的那一層卻始終靜悄悄的。有聶上將的特殊叮囑，沒有人會特地去打擾溫醫生和他年輕貌美的戀人。801很安靜，談笑在3點多的時候醒過來一次，很快又陷入了沉睡。他又夢到了同樣的場景，大大的客廳、電視機，似曾相識的元素，自己應該做過這個夢。隻不過和上一次不一樣，電視機不再是那個大屁股黑白電視機，而是一台27英寸的液晶彩電。彩電中正在播放電視劇，不，沒有哪個電視劇像麵前的畫麵這麽毫無濾鏡和拍攝手法。鏡頭拉近，一眼就可以看到建築上巨大的招牌：華西醫院。這裏是s市最大的醫院，不管是周一還是周日，每天都人來人往，要接待大量的病人。談笑在畫麵裏看到熟悉的場景，賣水果的老板娘趙阿姨，賣包子的大叔……這不是拍攝的電視劇，倒像是監控拍下來的紀錄片。鏡頭裏並沒有在水果店兼職的自己，畫麵是第三方視角，自己坐在客廳裏看監控，當然不可能站在水果店兼職。和往常一樣，穿著白襯衫和黑色西裝褲加皮鞋的溫醫生出現在了鏡頭裏。在這個夢境裏，溫醫生穿正裝看起來也非常帥氣！身姿挺拔，體態修長，裁剪得體的襯衫勾勒出纖細的腰身。和溫醫生一起走進去的還有另外一位麵容慈祥的女醫生，華西醫院大堂的門口擺了很多易拉罐立牌，今天醫院似乎有一場大型的學術交流活動。談笑的唇角忍不住勾起笑容，監控的鏡頭，忽然從他心愛的溫醫生身上移到了一個形容有些猥瑣的中年男人身上。粘著機油的牛仔外套、三角眼，酒糟鼻，身形佝僂，有一隻手藏在牛仔外套裏麵，似乎摁住了什麽東西。是刀！他在牛仔外套裏麵藏了一把刀！談笑認識這張臉，那天他相當英勇的把這個惡性醫鬧的歹徒一腳踢飛了出去，也因此和溫醫生拉近了距離，收獲了一個溫柔好看又優秀的男朋友。明明知道現實生活中的溫醫生成功獲救，隻是傷到了胳膊，可是鏡頭放大，對上男人滿懷惡意，遍布紅血絲的眼睛，談笑不知道為什麽還是控製不住忐忑不安。“咚咚咚！”在安靜的客廳中，他的心髒因為過度緊張，劇烈的跳動著，鏡頭追著那個歹徒。在眾多醫生進行學術會議的時候，那個遲到的歹徒衝進了辦公室，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去死吧你！”持刀者毫不猶豫的對準了那個慈祥的女醫生，然後用長長的西瓜刀揮刀砍傷了好幾個醫生。醫院裏充斥著刺耳的尖叫，談笑恨不得衝進屏幕裏毆打這個該死的暴徒，可是隔著監控，他什麽都做不到。溫醫生幫忙擋了一刀，胳膊受了傷，暴怒的持刀者丟了西瓜刀，竟然還藏了一把匕首，在掙紮過程中，他將匕首擲進了溫夷的胸口。眾目睽睽之下，捂著胸口的溫醫生倒在了地上。在外麵看著這個場景的談笑，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怎麽會這樣？就應該第一時間讓那個持刀者喪失戰鬥力的，光是摁住他有什麽用！他氣得站了起來，對著監控罵罵咧咧，可惜談笑家教太好了，想不出來太惡毒的髒話，隻能不停的詛咒那個暴徒趕緊暴斃！溫醫生被推進了急救室，手術室上方的紅色燈光像那些鮮血一樣刺眼，談笑這個時候已經忘了自己隻是在做夢，他在客廳裏焦急的轉來轉去，終於等到了燈光熄滅。溫醫生不是本地人，他的家人都在外地，手術結束的時候，等在外麵的是華西醫院的同僚，這裏麵包括那個被溫醫生幫助的女醫生，還有溫醫生的助手以及他帶的見習醫生。戴著口罩的醫生出了病房，然後一臉沉重的搖了搖頭，他的眼睛通紅：“溫醫生被傷到了要害，那一刀剛好正中心髒，他的傷勢太重，剛剛搶救無效……”說到這一句的時候，他的聲音都有幾分哽咽，畢竟是平日裏相處許久的同事，而且還是以這樣的理由離開。負責搶救的醫生用悲傷的語調宣布了溫夷的死亡：“很抱歉……”明明自己是在家裏，可客廳卻多了一朵黑色的積雨雲，他頭頂的天空下起了滂沱大雨。“怎麽會這樣？溫醫生還這麽年輕？！”那個惡性醫鬧的歹徒已經被戴上手銬押入了警局，但是他帶給華西醫院的傷痛卻無法挽迴。怎麽會呢，這一定是在開玩笑，溫醫生怎麽會搶救死亡，哪怕知道這是自己的一個夢，可是談笑的眼睛還是不受控的變得和那些醫生一樣紅彤彤。看到溫醫生躺在病床上，那張年輕儒雅的臉失去了所有的血色，然後被一塊白布蓋住，他感覺心髒好痛。少年俊美的麵容上眼淚忍不住的滾落，大滴大滴的淚珠落在地麵上，他哭泣的樣子，美的像一幅驚心動魄的畫，可惜除了監控鏡頭之外，並沒有任何人能欣賞這樣的美景。談笑一點都不想再做這種討厭的夢了，他要從夢中醒來。但是夢境什麽時候醒，並不完全受到談笑控製，監控裏的畫麵還在繼續，醫院很快為溫醫生舉辦了葬禮，並且將他的遺體進行了火化。夢境裏時間空間跳躍的都很快，沒多久，x12傳染病就爆發了。根據大數據追蹤溯源，第一批病人正是華西醫院的醫生和參加溫夷葬禮的親屬，甚至還有火葬場的工作人員。他們的共同點就是和溫夷接觸過，這就意味著溫夷很可能是傳染病的0號病人。網上風向頓時逆轉，甚至有無數人為那個行兇的暴徒開脫。“太可恨了，是他帶來了傳染病，他害死了我的父母，害死了我的女兒！“殺的活該！這些人都該死！他們是帶來災難的魔鬼！”鏡頭從這些言論移向監獄，監獄裏的那個男人，衣服領下有很多疹子，在他衝進醫院之前，談笑就在特寫的鏡頭裏看到了男人脖子上的疹子。真相唿之欲出：如果真的有零號病人的話，這個可惡的暴徒才是零號病人。正是因為他拿刀砍傷了溫醫生，才會導致溫醫生感染。嗯？溫醫生有感染嗎？談笑不知道，因為宣布死亡之後，溫醫生的遺體很快就進行了火化。後續追蹤的時候，因為輿情過大，醫院方對墳墓和骨灰盒進行了檢測，確實檢測到了病毒的殘留。溫醫生石碑上的照片被人潑了紅漆，還被寫了三個大字：殺人犯。救死扶傷的醫生，在瘋狂宣泄情緒的市民口中就變成了該死的殺人犯。可是他明明什麽都沒做錯，在後續的工作中，暴徒在監牢中發病，他是症狀最緩慢的那一個，也是病變最嚴重的那一個。整個人渾身都長滿了可怕的膿包，然後砰的一下，爆炸變成一團血霧。也是在這個時候，有人找到了暴徒的家，在他的家中發現了大量的病毒，那些病毒比醫院那些醫生的更原始。也就是說，暴徒才是0號病人，溫醫生從頭到尾都是受害者。輿論有了翻轉，但是溫醫生已經死了，而且因為傳染病帶來的死亡，網絡上還有相當多惡意揣測他的言論。“誰知道是真的是假的呢，說不定就是那個醫院的醫生為了方案給自己洗白，反正做檢測的都是他們，聽說那個做檢測的老醫生，還是溫夷的導師，做老師的為自己的學生造假唄。”看到這些言論，談笑控製不住憤怒，一拳打在了地上，這些該死的鍵盤俠，陰謀論，陰謀論，神tmd陰謀論！他要詛咒這些給溫醫生潑髒水的家夥，通通趕緊染病，全部都死掉。也是在這個時候，他心中唯一有幾分慶幸，還好溫醫生已經死了，埋在墓裏什麽都聽不見。鏡頭轉向溫醫生的墓碑，已經潑上去的油漆還殘留在上麵，由於傳染病的大流行，公墓這邊根本就沒有工作人員來打理，所以就算是獲得了清白，溫夷的墳墓前還是一片狼藉。談笑看到了溫醫生的幽靈，據說人死之後，靈魂就會維持在死前的狀態，他心愛的溫醫生穿著一件染血的白大褂，呆呆的站在自己的墓前。他在這個時候注意到溫醫生目光所及的地方，是一個灰白色的mp4，因為顏色和墓碑有些相似，所以一時間被談笑忽略掉。隨著談笑視線的聚焦，監控鏡頭切換到幾天前，墳墓前某個感染了傳染病，失去親人的家屬帶來了這個mp4。裹在防護服裏看不清男女的人把mp4放在了墓碑前，正對著溫夷的黑白遺照。他還用了502膠水，把那個mp4粘在了墓碑上。mp4裏錄了很多非常惡毒的謾罵，視頻裏的人開始不停的播放網絡上對溫夷的控訴言論。mp4竟然還是太陽能充電，所以這些不斷循環播放的視頻連著罵了溫醫生好多天。天呐，天呐！談笑一時語塞，他很難用言語去形容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沒有人知道x12病毒是怎麽出現的，但是談笑腦海裏忽然就冒出一個念頭，或許病毒是神降臨的懲罰，覺得這個世界太糟糕，所以應該一起毀滅。談笑感覺自己嗓子裏好像堵了一大團棉花，他好想說些什麽，但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身上淺色的牛仔褲，早就變成了一整塊深色。看到幽靈狀態下的溫醫生茫然無措的神情，談笑完全控製不住洶湧的眼淚，他一點都不愛哭，就算是腦袋不小心撞到了牆腫起一個大包，也不曾掉過眼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