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對不起。”梁喑一遍遍道歉,避開他肩上的傷口把人抱在懷裏。沈棲哭夠了嗓子也啞了,脫力地悶在他頸窩裏,唿吸不順地打了個顫。梁喑把他抱起來放在洗手台上坐著,拿過毛巾濕水擰幹,仔仔細細將他的眼淚擦幹淨,然後拿過他的手,在掌心上一筆一劃地寫:對、不、起。沈棲眼睛又紅了,濕漉漉的睫毛顫了顫。梁喑又寫:別怕,我會想辦法治好你,不會聽不見的。梁喑:相信我嗎?沈棲一開始是被驟然的失聰嚇到了,也許是洶湧地哭了一場,也許是梁喑給他的安全感,他居然真的沒有那麽害怕了。梁喑又寫:謝謝你還願意相信我,不哭了,好不好?沈棲點點頭,低頭在毛巾上蹭了蹭鼻子。梁喑幫他擦幹淨臉,掛好毛巾低頭在他眼睛上親了親。他把人抱迴病床,小心地處理手腕傷口,看他咬著唇瑟縮想躲,抬起眼給了他一個眼神,“我盡量輕……”梁喑說了一半,拿起手機按下語音鍵說了句話,幫他點了轉文字。沈棲接過手機,看到他說:我盡量輕一些,如果很疼你就罵我混蛋。沈棲看著看著,眼睛又紅了。梁喑握著他的手,右手指尖點了點屏幕,示意他按住語音鍵。“我看到你放的煙花了,很漂亮,關機是在迴來找你的飛機上,沒有不要你,我永遠不會不要你。這輩子我不會再對你食言,沈小公子,大人有大量,原諒我一次?”沈棲手腕刺痛得一縮,看到自己光禿禿的無名指忽然想起來戒指被他丟了。“我的戒指被我……”沈棲抽了口氣,蜷縮著手指忍耐疼痛,慢慢補上後半句:“被我扔了。”梁喑包紮好傷口,抬起頭看他,從他枕頭底下摸出一個小盒子。指尖一挑,一對異色袖扣還有婚戒,靜靜躺在盒子裏。第66章 棲棲遑遑(六)“是因為你留下了戒指所以我才能這麽快找到你。”梁喑握著他的手指,將那枚婚戒重新套在了他的無名指上,溫柔又小心地落下一吻。沈棲指尖一縮,忽然有一種時光在眼前倒流的感覺。他迴到了十一歲,感受到了一醒來就被最愛的人關心的溫暖。有那麽一瞬間,他突然釋懷了。沈棲抽出手,在梁喑的眉宇上輕輕揉揉,很緩慢地說:“你……很累。”梁喑笑笑,衝他搖搖頭,伸手將他攬在懷裏很輕地親了親他的眼睛。他一直覺得梁喑對他的愛摻雜了占有欲和掌控欲。他強硬、蠻橫,不講道理,總用他認為好的方式來對待他。此時此刻,卻給了他足夠的安全感。如果梁喑的愛就是這麽霸烈洶湧,那他也願意做這海浪裏的一葉舟。沈棲微微仰起頭閉上眼,在極致的寂靜中抓緊了床單,由著他在眼睛、鼻子……後頸一重,沈棲睜開眼,陡然看到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陌生男人。他下意識眨了下眼,不知所措地紅了耳朵。“哎喲,我來得不巧了。”薑醫生單手插在兜裏,單手抵在唇上輕咳一聲,“不方便的話我可以待會再來?”失聰帶來的恐懼沒辦法一下子消化,沈棲抓住梁喑的手,很想知道對方在說什麽。梁喑拍拍他的手,說:“薑醫生,他耳朵聽不見了。”薑醫生笑意頓收,快步走到沈棲跟前,“聽不見了?什麽時候發現的?”梁喑大致講了一遍,“我懷疑他醒來就發現了,隻是沒告訴我。”薑醫生嚴肅起來,抬手在沈棲耳朵上摸了摸。“你先別擔心,過度驚嚇是有可能造成短時間的失聰失語或者失明的。”“他的耳朵沒有明顯外傷,按著不疼,應該也沒有內傷,多半是心理造成的。”梁喑說:“我查過資料,他的異瞳會有幾率造成失聰,會有這方麵原因嗎?”薑醫生盯著沈棲的眼睛看了一會,說:“不能肯定,先做個檢查吧。”沈棲視線不斷在兩人身上切換,能猜到他們在討論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醫生表情凝重,梁喑看起來也不太輕鬆。他不禁想,如果自己以後都聽不見了怎麽辦。他還能不能幫得上梁喑,會不會給他造成很多麻煩。他抬起頭,正好撞入梁喑的眼神裏。梁喑低下頭貼住他的額頭,然後在他手上寫:我們去做個檢查,好嗎?沈棲點點頭,但他現在走不了路又不好意思讓梁喑抱來抱去,便指了指牆角的輪椅。私人醫院病人不多,檢查和結果都進行得特別快。沈棲還沒弄明白到哪一個環節的時候就已經被帶進了醫生辦公室。薑醫生仔仔細細看了兩遍,“按照檢查來說,他的聽力係統沒有損傷,很大原因是心理障礙。有很多病例表明,病人在遭受過重大打擊會有不同程度的應激障礙。”梁喑想起來一件事,他曾經被氣得說要打個鏈子把他鎖起來,當時沈棲特別認真地說不能鎖他。他當時沒多想,現在看著沈棲手腕上被綁縛過的淤痕才迴過味兒來。沈棲在這次綁架之前可能還有其他的應激障礙,二次綁架將第一次的陰影激發出來造成強烈的應激反應。“他的眼睛呢?”薑醫生深吸了口氣,先是看了沈棲一眼又抬起頭看梁喑,“虹膜異色症會有幾率造成失聰,但這是一個過程,不會驟然聽不見,我無法跟你保證絕對沒有這方麵的因素或者說以後絕不會發生,我隻能說,你以後要多花心思,按時帶他體檢。”沈棲看著醫生一張一合的嘴唇,感覺到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微微一緊,然後又慢慢鬆開。薑醫生說:“目前最重要的是要讓他放鬆心情,我建議你多陪陪他,最好不要讓他一個人待著。”不用他說,現在就是有天大的事擋在跟前,梁喑也不會離開他半步。漫長的診療結束,沈棲又被梁喑抱迴病床上。他迫不及待地拉住梁喑的手,問他:“醫生……怎麽說?”梁喑拿了枕頭給他靠在背後坐好,先指了指一旁的保溫食盒,在他手心裏寫:你邊吃飯,我邊告訴你,要聽話。沈棲點點頭,梁喑把手機調整到語音轉換界麵上,端起一份還熱著的雪梨燕窩舀了一勺吹涼放在他唇邊,慢慢說:“醫生說,你的耳朵沒有問題,是心理緊張造成的暫時性失聰。”沈棲盯著手機,又倏地抬頭。梁喑把勺子貼在他唇上,說:“不聽話,那我不說了?”沈棲雖然聽不見,但莫名讀出了他眼裏的意味,連忙張口含住了勺子。梁喑又舀了一勺,等他吃進去了才又說:“醫生說,你想什麽、害怕什麽都要告訴我,不能瞞著我一個人承受,這對你的病情沒有好處。”沈棲一口口吃,看著屏幕上不斷出現的文字,似乎還能想象出梁喑的聲音和語氣。“醫生說,你要放鬆心情,什麽都不許想,隻能想我。”沈棲瞳孔微微一顫,勾起眼尾有些質疑:“最後這句、也是醫生說的嗎?”梁喑抬手抹去他唇角晶亮的水澤,笑說:“這句不是,這句是我的私心。”沈棲覺得他說的不會是好話,但相比較未知而言他還是更希望知道真相,於是低下頭。屏幕上一粒粒的小黑字,蹦蹦跳跳地闖進他眼睛裏。“我私心希望,在這段沒有任何繁雜聲音的時光裏,沈棲一直在想我,心裏隻有我。”沈棲怔愣地看著屏幕,梁喑則輕笑著看他,說:“好嗎?”沈棲抬起頭,動了動嘴唇,說:“好。”沈棲現在聽不見也不怎麽想見外人,梁喑讓心理醫生先迴去。醫院的病床足夠大,他幫沈棲洗完澡,自己隨便洗洗就上了床抱著他。九點多時陳亦洲來電話,說那人醒了,承認當年的綁架案是他和哥哥一起為了錢鋌而走險,但因為沈棲心眼兒多逃跑了兩次,最後因為程術的出現害得他連一毛錢也沒拿到,還被通緝這麽多年所以懷恨在心。陳亦洲有些好奇,“這裏頭怎麽還有程術的事兒?”梁喑說:“我讓程術去的。”陳亦洲愕然:“你當年就認識沈棲了?”梁喑按照李仁芾說的一點線索和自己的猜測,把整合過的真相說了。陳亦洲在那頭聽得震驚又感歎,“這緣分,不過你當年但凡多問一句,但凡他睜睜眼你也不至於這麽多年了才認出他來。”梁喑比他更惋惜,更希望時光能倒流,帶迴十一歲的沈棲,親手把他養大。陳亦洲見識過梁喑自信閑散的一麵,也見過他薄情霸道的一麵,但還是頭一次見到他失控害怕的樣子,便也沒把那男人是通過公開婚訊的新聞認出的沈棲這件事說出來,也沒告訴他在他到之前,這男人還想侵犯沈棲。隻不過沈棲挺狠,找準機會一膝蓋把他撞廢了。不過這些話說出來,恐怕會讓梁喑會更內疚,還是算了吧。陳亦洲說:“他還招了點兒其他的罪,這輩子大概是出不來了,讓你家小孩兒放心吧。”梁喑說:“亦洲,多謝你。”陳亦洲也沒客氣,當場輕嗤:“你說呢,我是拿來給你做這事兒的麽?我在這兒看了一晚上,嚇得他們還以為上頭有什麽大動作要查他們了,簡直是把這事兒當頭等大案來辦,不然哪兒能審這麽快。”梁喑指尖在沈棲側臉上摩挲著,輕笑一聲:“抵了你在沈棲跟前造我謠的事兒。”陳亦洲沉默良久:“……您老還記著呢,真是有仇必報。”梁喑說:“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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