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喑完全從商業角度出發,他不覺得有任何問題,人是趨利動物,隻有能帶來名利的東西才有發展的機會。李仁芾握著計劃書遲遲沒說話,緊抿的嘴唇幾乎繃成一條直線。沈棲雖然不懂生意,但他認為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了。“師父,隻靠我們自己雕刻是沒辦法的,要先活下來,才能傳承。”“我還是不能答應,這件事不用談了。”“師父,為什麽?”李仁芾牙齒咬得發酸,他並不隻是擔心這一樣,更重要的是他沒有錢,這個破院子賣了也拿不出執行這項計劃書的錢,他不能再讓沈棲來出。梁喑說:“老先生,你這樣堅持的結果就是明珠蒙塵,閉門造車能造多久,沈棲將來是否也要與您一樣,悶在這個小院子裏,守著沒人知道的皮影戲堅持一輩子。”李仁芾眼睛微濕,聲音沙啞而悲傷:“我不明白嗎?我比你們都明白,所以我才不能讓沈棲繼續在這兒,也不能再讓他出錢養這個無底洞。”“這筆錢由我來出,團隊也由我來組建,資金方麵您不用擔心。”李仁芾緩緩抬起頭,渾濁的雙眸落在梁喑臉上,“你不是說不賺錢麽?怎麽你願意……”“是不賺錢。”梁喑做這些僅僅為了沈棲,“有些時候不一定非要賺錢,況且我有把握,能把它從不賺錢變成賺錢,我需要的是你的全權委托。您需要做的是教學生,保證您這一門薪火不斷,這樣可以麽?”李仁芾一怔,“我隻需要教學生?”梁喑:“既然要傳承,總得收學生才能走得更長遠,工作室的收入我分文不取,全都用於維持工作室運營。”李仁芾被天降大餅砸得暈頭轉向,十分懷疑梁喑是騙子,更懷疑沈棲是不是為了錢出賣什麽了。盡管他不懂什麽奢侈品,但也看得出他身上的西裝價值不菲,腕上的表與全套的領帶夾、袖扣,處處都透著位高權重的低調奢華。沈棲什麽家庭他一清二楚,沈家雖有錢,可他在家裏並不受寵,哪兒來這麽個叔叔這麽疼他?李仁芾看著梁喑右手無名指上的婚戒,眉頭皺得更緊,“沈棲,你老實說,你們兩個是什麽關係。”沈棲下意識去看梁喑,小聲說:“師父,梁先生他是……是我……”梁喑抬手按在他頭上,低聲問他:“要告訴你師父麽?”沈棲動了動嘴唇,輕輕點頭:“您、您說吧。”“好。”梁喑笑了笑,抬起頭看向李仁芾重新做了個自我介紹:“我是沈棲的先生,梁氏的梁喑。”李仁芾一口氣險些沒上來,臉色一會白一會青,足足三分鍾才找迴理智:“你……你們……”梁喑說:“老爺子,不是瞞您,是沈棲沒準備好把我們的婚姻公開,但我必須告訴您,他沒那麽多時間學業工作室兩頭兼顧,請您體諒我作為一個丈夫,舍不得我的先生吃這麽多苦的苦心與難處。”沈棲聽得耳熱,小聲說他:“您別……”李仁芾看著沈棲乖軟討巧地撒嬌,全然不像在工作室時那個溫和淡漠能拿主意的樣子,想來梁喑應當是十分疼他的。他放了心,又看向梁喑。這個人是絕對的談判高手,三言兩語就戳中了要害,依次擊破,全麵碾壓。李仁芾重重將計劃書拍在桌上。“好,我賭一次,如果真能……”李仁芾沉默了一會,用那雙渾濁的眼睛看向梁喑,“真能盈利,我也分文不要,除開給徒弟們發的工資之外,你全部拿迴去,我不能再欠你們任何人情了。”梁喑笑笑,“隨您。”-迴家的路上,沈棲嘴角的笑意一直沒落下來過。“放心了?”梁喑等紅燈的間隙,抽空瞥他一眼,“想說什麽?”沈棲把鞋子脫掉,穿著襪子盤腿坐在副駕上看起來又乖又放鬆,“梁先生,你是好人。”梁喑捏著他的下頜往自己一拽,“再說一遍?”“您真是好人。”梁喑指尖用力,朝他冷冰冰笑一聲:“收迴去。”沈棲提醒他:“我會留痕跡的。”“這個程度不會。”沈棲“哦”了一聲,突然反應過來,“那您昨天在我脖子上……是故意的?”梁喑眉眼一舒,鬆開手繼續前行,卻沒迴答。沈棲憋了半天,咕噥罵了句:“老流氓。”“再罵?”“梁先生,我會花掉你很多錢嗎?”沈棲微微抿唇,又從副駕轉過頭來看他,認認真真道:“我以後給您工作好不好?”“怎麽這麽懂事了?”梁喑笑意加深,抬手攤開手掌遞給他。沈棲遲疑了一會,把手交給他,“我畢業了就考您的研發組,以後我幫您分擔工作,您就不用這麽累了。”梁喑一直不說話,沈棲有點著急也有點惱,“您要不要啊?不要就算了。”梁喑攥住要抽迴去的手,並非是不想要,隻是這還是他人生中頭一迴聽見有人要為他分擔工作,還是這麽個小孩,有些新奇,也覺得十分感動。“不是不要,是沒想到。”“那您到底要不要我?”梁喑將車拐進院門停下來,俯身過去在他眼睛上親了親,“要,什麽時候來都要。”沈棲眼皮一抖,推開他就要下車,被人一把攥住手腕扯迴去,“穿鞋。”“哦。”晚飯後梁喑臨時有個要緊的電話要接,先去了書房。沈棲迴房洗澡休息,不自覺往小腹下看了看,安靜又漂亮的粉色一團,在梁喑手裏不經片刻。他羞恥又頭痛地別過頭,火速衝完澡出來,隱約聽見梁喑低沉嚴肅的嗓音,語速也比平時快了很多,像是在罵人。沈棲拉開門,“梁先生。”梁喑聲音和腳步同時一停,迴過頭來,語氣也比剛剛要溫和許多:“怎麽了?”“您要出門嗎?”“公司臨時有事,我去處理了就迴來。”“是不是很棘手?”沈棲有點不安,盡管梁喑的表情和語氣看起來都非常正常並且溫柔,但他能感覺到他隱隱壓抑著的暴躁。梁喑交代那邊等等,先把電話掛了,迴來抬手在他頭上揉揉:“一點小問題,早點休息。”沈棲盯著他看了一會,點頭,“好,您去忙吧。”梁喑抬手把沈棲拉進懷裏抱了抱,他剛洗完澡,身上還有濕漉漉的溫熱潮氣,無形中撫平了他緊繃的神經。“休息吧。”梁喑鬆開他肩膀,伸手把臥室門給他打開,轉身下了樓。他一到車裏就給紅蕊撥去電話,嗓音冷靜吩咐:“讓他們拿出具體報告,必須第一時間證明原材料沒有問題,舉報人那邊你安排聯係,要快。”“我已經第一時間聯係了,對方選擇了在網上實名舉報就沒打算私了,另外廠區那邊我也聯係了,現在各個部門誰也不敢擔這個責任。”梁喑冷笑一聲:“他們第一天認識我?推卸責任,你告訴他們,半小時之內報告交不到我桌上,全收拾東西給我滾蛋!”-沈棲迴了房間沒去睡覺,站在窗邊看他上了車。梁喑雖然經常加班但一向遊刃有餘,不是現在這種嚴肅壓抑得活像是繃緊的高壓線。他一向打落牙齒活血吞,從不在他跟前示弱,固執又霸道地把他護在身後。梁家沒人能幫他,仔細想想,他身邊竟然隻有自己一個。沈棲心裏疼得厲害,想給紅蕊打個電話,但撥出去的一瞬間猜測她現在一定更忙,於是返迴去換了個號碼。陳亦洲接得很快,“嫂子有事麽?”“梁氏出什麽事了?”陳亦洲先是怔了一下,隨即笑道:“他沒告訴你就是怕你擔心,我告訴你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麽。”沈棲語氣沉靜微涼:“您不告訴我,我就告訴梁先生是您誤導我他和anne小姐的關係。”陳亦洲沉默幾秒,牙根發酸地笑了聲,“梁喑真是把你教得……行了,告訴你,就在剛剛有員工家屬實名舉報梁氏合江區的廠房藥物原材料中有有毒物質,導致員工身體多個髒器受損,吐血休克,而這批藥物就是上個月剛上市的新藥。”“現在有大批量的負麵言論和質疑梁氏的新聞,如果輿論持續發酵那股價必定會跌,每一秒都是數億在蒸發,所以現在他一定爭分奪秒在想辦法。”“下一步梁氏會發公告穩住事態,但作用應該不會特別大。”沈棲聽得心驚肉跳,快唿吸不過來,“那怎麽辦?”陳亦洲給他提點了句:“梁喑估計要對藥品和車間采樣送檢,這個過程會很長,手續走全拖個一年半載都是常事。”“這麽久?如果梁先生能拿出檢測報告證明藥品與車間沒有有毒物質,會有用嗎?”陳亦洲心道腦子轉的還挺快,“具體結果要看官方檢測機構,但早一天拿出報告會有一定幫助,至少在扭轉輿論方麵,有很大用處。”“我知道了,謝謝您。”沈棲掛掉電話,立即又給徐令知撥過去。檢測報告一定要足夠權威才能服眾,平大和徐令知無疑是最有力的,而且平大的實驗室前身是毒性檢測中心,無論從說服力還是權威性都沒有比它更合適的了。“老師,我想借您的權限,和您的幫助。”“出什麽事了?”沈棲言簡意賅將事情說明,“老師,我要幫他。”不是我想幫他,是我要幫他。徐令知還是頭一次見他這麽強硬要做一件事,微微蹙起眉勸他:“你知道這是多大的工程量嗎?”沈棲說:“我知道。”“你知道個屁!就算你拿出來了也不一定以它為標準,最後還是得看官方機構的報告。況且這件事誰也不能保證梁氏就是清白的,你就這麽相信梁喑?”“我相信他,梁先生不會做出這種事。”沈棲微抿了下唇角,嗓音裏不自覺帶了些委屈:“老師,我隻能求您了。”徐令知一向是把他當心肝寶貝看,受不了他這個可憐巴巴的樣子,咳了聲說:“可以,但是不能耽誤現在的項目進度啊。還有,我幫了你可不是無條件的,半年之內你要給我交一篇足夠你水準的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