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德三年九月十五日,楚州。

    辰時不到,齊紹凡就趕到了楚州客棧東華院。沈良庭和王浩宇邀約寶寶見麵,商議要事。齊紹凡奉命來接寶寶前往見麵地點。

    走了大約不到半個時辰,馬車在楚州城南的一處宅院的側門處停下。寶寶帶著秋雲、藍從馬車裏掀簾出來。眾人抬眼一看,這處院落外表看起來並不起眼,高牆深院,與平常人家的府邸沒有什麽區別。

    待到走進院內,穿過兩道門,才知道院內別有洞天,非比尋常。屋宇突聳,亭台樓閣,錯落有致。綠樹成蔭,青青的柳絲,宛若少女的發絲,低垂著。在微微揚起的清風中,搖曳生姿。

    經過粉牆長廊,跨過花園的拱月門,眼界豁然開闊。鮮花叢林,煙霞泉石,幽異非常。一陣陣或清麗,或穠豔,或幽冷的芬芳,隨著陣陣柔煦清風四處飄逸,令人聞之欲醉。極大的一座花園,園中各種名貴花木,鬆柏成屏,草木萋萋,蒼翠蔥蘢。四麵空廊迂迴,竹簾密密低垂,一灣清水徐徐淌過。宛似仙境。

    花園中心有一座建造精巧,六角玲瓏形狀的涼亭。小橋通若耶之溪,四周花木假山環繞。遠遠望去,涼亭中隱約有幾個人影晃動。沒等寶寶等人踏上那細細窄窄的小橋,涼亭中已有人迎了出來。等候多時的王浩宇就迎了出來。

    “小公子到了。”王浩宇滿臉欣喜,從涼亭裏快步迎上前來。

    “王統領,你好。”寶寶微微一笑,淡淡的迴道。

    略一頷首,王浩宇麵帶微笑迴轉身,帶著寶寶三人走進涼亭。解釋道,“小公子見諒,事情緊急,故一早請你移步來此相商。”

    “王統領,不必如此客氣。”寶寶麵帶微笑邊走邊迴道。

    涼亭中擺放了一張案幾,案幾上擺了一套茶具,四周擺放著幾張竹椅。見王浩宇和寶寶三人進去,亭中就座的兩人站起身,看向來人。隻有身著白衫的男子斜斜的倚著椅背,依舊保持著慵慵然的姿態。

    寶寶一邊耳聽王浩宇的介紹,一邊不動聲色的打量亭中三人。未起身的白衫男子是沈良庭。他左邊站立的男子名柳天行,身著一襲藍衫,斯文俊逸,一雙黑眸幽深四海。右邊的男子名洪鋼,身材魁梧結實,皮膚略黑。

    寶寶不卑不亢,泰然自若的對他們頷首說道,“你們好。”他意態平和,眼中笑意斐然,雖年齡不大個子不高,但其存在於靈魂深處的高貴邈遠,卻讓人不敢輕薄。

    身材魁梧結實的洪

    剛一邊大大咧咧地打量寶寶,一邊笑嘻嘻地說道,“王大哥,這小娃娃就是那個皇上下旨查找的嶽公子?”他轉而對寶寶笑嘻嘻的說道,“喂!娃娃,你有什麽不一般的地方,說來我聽聽。”

    寶寶聞言心底冷冷一笑,將怒意深深隱藏於雙眸之中,淡笑著迴道,“我若是說了,你聽的懂嗎?弱智!”

    王浩宇見寶寶眉頭一皺,眼眸中閃過一絲惱意,心下沒來由一咯噔,暗暗叫了聲,“糟糕,小公子最惱人家叫他小娃娃,偏偏洪鋼還當他麵叫。”他連忙上前笑著打圓場,“小公子機智過人,浩宇早就有所領教。洪鋼你若是把小公子當小孩子看,一定會看走眼的。”

    洪剛一個勁兒的追著寶寶問道,“什麽是弱智?”

    寶寶狡黠一笑,大眼忽閃忽閃,一本正經的迴道,“嚴格地講,弱智是一組症狀,是由某些疾病或其它有害因素引起的。比方說一個人思維能力低,缺乏抽象思考能力、想像力和概括力;言語能力差,隻能講簡單的詞句;情緒不穩,自控力差;意誌薄弱;交往能力差,難以學會人際間交往;情緒不穩,自控力差;等等諸如此類,就是弱智的特征!”

    眾人斷沒想到寶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頓時臉上表情變幻。洪剛的眼睛瞪的差點沒跳出來,其他人想笑卻又不好意思笑出聲,人人憋得滿臉通紅。

    寶寶生怕自己前麵說的醫學術語太深奧,洪剛理解不了,很好心的又用通俗白話為他解釋了一遍,“日常生活中,我們通常把某些笨蛋、傻瓜比喻成弱智。”

    這下子,眾人再也忍不住笑意了。秋雲撲哧一笑,手捂著肚子笑得彎了腰。柳天行手指著寶寶,忍不住暴發出一陣陣響亮的笑聲。王浩宇初為一愕,繼而恍然大悟,仰頭大笑不止。齊紹凡和藍笑得直捧腹。就連麵無表情的沈良庭都啞然失笑。隻有洪剛氣的臉色鐵青,眼中兩簇火焰熊熊燃燒,惡狠狠的瞪著寶寶,一副咬牙切齒,欲哭無淚的模樣。卻不敢對寶寶怎麽樣。

    “好了好了,不過是個玩笑罷了。”沈良庭笑著說了句話,輕描淡寫地化解了尷尬。他端起茶盞,目光詭異的一直盯著寶寶,半晌才淡淡的出聲說道,“嶽公子不愧是博學多才之人。”

    寶寶心中一片寧和,意態從容堅定,目光沈靜的看著沈良庭,語氣平和的迴道,“沈大人過獎,我這點才學不過雕蟲小技,著實搬不上台麵的。沈大人號稱京州第一才子,博學多才。不愧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朝廷棟梁之材。寶寶自愧不如。”寶寶心

    底冷冷一笑,暗說道,“你給我酸,我比你還酸呢。看看我們誰酸過誰!”

    沈良庭一怔,若有所思的看著寶寶,感覺到這個十三歲的孩子身上,散發出一種屬於上位者的氣息,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那是一種存在於靈魂深處的高貴邈遠。這孩子眼波流轉處,睥睨眾生,紅塵無色。

    王浩宇轉過頭,和顏悅色地對寶寶說道,“小公子,三年未見,皇上甚是掛念。皇上有旨,找到小公子後,立即護送小公子赴京州麵聖。本官已做安排,近日就派人送小公子赴京州。”

    “抱歉,對王統領的好意寶寶隻能心領。目前寶寶尚未有赴京州之打算。”寶寶聞言,臉色猛然沉下,挑了挑眉,沉穩而堅定的語氣不帶一絲猶豫。

    在場眾人斷沒料到寶寶會說出這樣一番不顧利害之話,頓時臉色銳變。洪鋼第一個跳起來,手指著寶寶,一臉的不可置信神情驚叫道,“小家夥,膽子不小,你敢違抗聖旨!那可是死罪!”

    寶寶抬頭瞥了他一眼,冰涼涼的眼眸裏,含著一縷不屑。他淡淡的說道,“請問各位大人,我一不拿朝廷俸祿,二不貪贓枉法,隻是年紀尚幼,不願遠離家鄉和親人,難道這樣就是違抗聖旨?死罪難逃?我不知道天慶國的律法裏什麽時候多了這一條。”

    寶寶站起身,拍了拍身上衣裳上的褶皺,不著痕跡地環顧了四周一圈,見各人臉色陰晴不定。他心底冷冷一笑,不動聲色的說道,“若各位大人沒有什麽事情,我就告辭了。”寶寶說完話後,麵色一沈,迴轉身抬腿就走。

    在場眾人一鄂,詫異地看著寶寶,半晌說不出話來。洪鋼手指著寶寶的背影,嘴裏喃喃的說道,“不是吧,他真的是一點臉麵也不給呀……隻是想逗逗他嘛……”

    “小公子,你千萬別生氣呀。他們隻是想和你開個玩笑……”王浩宇急忙拉住寶寶,陪著笑臉,一個勁兒的解釋。

    柳天行見狀噗哧一笑,滿臉笑容的看著寶寶說道,“年紀不大,脾氣不小。”

    寶寶迴轉身,踱了兩步。他的唇邊雖浮出一絲溫柔的笑意,臉上卻透出冷漠和隱隱的高傲,看著柳天行淡淡的說道,“年紀不小,智商太低。”

    眾人聞寶寶此言麵麵相覷,驚訝地看著寶寶,目露疑色。還是好學生洪剛第一個發言,態度認真的問道,“智商是什麽意思?”

    寶寶露出頑童準備戲弄別人特有的狡黠笑容,口齒清晰,笑意盈盈地為眾人解釋道,“智商就是智力商

    數。智力通常叫智慧,也叫智能。是人們認識客觀事物並運用知識解決實際問題的能力。”

    聞言眾人均無奈的搖搖頭,苦笑不已。柳天行更是麵孔微微泛紅,無奈的搖搖頭,苦笑不已。嘴裏喃喃自語道,“我真是自找的挨罵……”

    秋雲見狀撲哧一笑,說道,“活該,誰叫你們自己找不自在的。想和我們家公子鬥,再去修煉十年吧。”

    王浩宇麵孔微微一紅,搓著雙手,困窘的幹笑兩聲,臉上有點尷尬,欲言又止的模樣。出聲說道,“對不起,小公子。你看這個……”

    寶寶啜了一口僮仆獻上來的香茗,正色道,“好了,說正事。我很忙的,沒時間陪你們在這裏閑聊。”

    洪剛剛想說什麽,被沈良庭阻止。沈良庭看著寶寶,語氣認真的說道,“昨晚嶽公子特讓齊校尉給沈某報信,言說在楚州荷芳軒發現羌國的奸細。嶽公子懷疑羌國奸細來楚州的目的,是想破壞蒼國與天慶結盟之事。”沈良庭停頓了一下,繼續問道,“沈某想問嶽公子的是,公子懷疑的依據是什麽?”

    寶寶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緩緩說道,“第一,被藍認出的那個羌國奸細是一位金姓商人的侍從。我看那金商人和他身邊的侍從,個個都身材高大,不太像是天慶人。天慶人少有這樣身材高大之男子。第二,那金商人給我的感覺,不像是一個普通的商人,他的身上有一種卓然霸氣。他身邊的侍從,對他的態度過於恭敬。第三,金商人對蒼國使團很感興趣,他不住的將話題引到這上麵去。”

    沈良庭微怔了怔,沉思不語,隻是盯著寶寶看,眼裏有未曾退卻的驚奇。王浩宇不由得抬眼看了沈良庭一眼,轉頭向寶寶問道,“小公子,那個羌國奸細是誰認出來的?”

    藍走上前一步,說道,“是我。我曾是公子的侍從。三年前被瑞王送到邶城,現在是邶城杜太守的侍從。奉命與兩名同僚一路跟蹤羌國奸細,查探他的接頭人。這才一路跟到了楚州。不想竟然讓我和公子巧遇。昨晚在荷芳軒,我又發現了那名羌國奸細進了一間包廂——青蓮。公子正巧也在那間包廂裏。”

    寶寶接上去說道,“昨晚那姓金的商人在青蓮請安國侯府的小侯爺李雲航吃飯。李雲航知道我大哥當晚也在荷芳軒請客,讓人來請我過去。當時在場的有金商人和兩個侍從;小侯爺和他府邸的韓先生,侍衛頭領阿虎和一個小侍童。還有就是我和秋雲。”

    “若是羌國奸細真要破壞蒼國和天慶結盟,他會怎麽做呢

    ?”柳天行有些疑惑不解。

    “如果你是蒼國國王,當你知道你派去的使團在將要締約結盟的國家裏發生意外,你會怎麽想?蒼國人會怎麽想?尤其是那個三皇子,若是他有點什麽意外的話,絕對是個大麻煩。”寶寶抬頭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

    “我們在明,他們在暗,防不勝防。不管怎麽說,一定要保證蒼國使團安全到達京州。”王浩宇不由得眉一皺,深深籲了@口氣。

    沈良庭靠在椅背上,看似悠閑,看著寶寶的眼裏卻有著複雜的光。沉默良久,方才說道,“為今之計,是要讓蒼國使團早日啟程,赴京州才是。隻是楚州至京州的路途,最少也需要五日時間。諸位想想看,有什麽穩妥的辦法,既能夠保證使團安全抵達京州。又能躲開羌國奸細的毒手。”

    洪剛聲音中頗有急切的說道,“羌國奸細最多也不過幾個人,我們多派些軍隊一路護送就是了。他們若是來了最好,剛好一舉消滅。”

    “不妥。他們不會明著來,隻要暗地裏搞些下毒,暗殺之類的把戲,防不勝防。再說了,誰知道我們裏麵有沒有他們的暗藏奸細。”柳天行搖搖頭,堅決反對洪剛的主意。

    王浩宇聞言一怔,眸子一暗,他偷偷的看著寶寶,幾次欲言又止。沈良庭依舊是那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靠在椅背上,手指慢悠悠的敲著案幾。洪剛沉不住氣的走到寶寶身邊,笑意盈盈地向他作了個揖,“小公子有禮了,請問小公子有什麽好的主意?”

    寶寶細細咀嚼玩味,眸子深處精光一閃,嘴角邊突然劃上了奇異的笑,出聲說道,“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什麽意思?”眾人異口同聲的問道。

    寶寶笑著解釋道,“示之以動,利其靜而有主。迷惑對方,取得勝利。”寶寶接著又將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典故,作為故事講述了一遍給他們聽。

    眾人聞此言後,怔怔的盯著寶寶看,眼裏滿是驚詫、敬佩之色。

    王浩宇由衷地讚歎道,“小公子確實聰慧過人!博學多才。”

    洪剛更是拍著寶寶的肩膀大聲讚道,“我算是服你了!小公子。”

    秋雲上前用力將洪剛的手打掉,狠狠的白了他一眼,罵道,“也不看看自己壯的像頭牛,把我們公子都給打壞了。”

    洪剛不好意思的摸摸自己的頭,道歉道,“對不起,一時忘形。”

    “沒關係的。不過你以後最好還是輕點,我

    可真的給打趴下了。”寶寶笑著迴道。

    沈良庭啜了口茶,似笑非笑的看著寶寶,說道,“嶽公子,能否具體說說應該如何實行此次行動方案?”

    寶寶眉頭微微一皺,身子向後仰了仰,沉聲說道,“最好是兵分兩路,一路明的護送使團,大張旗鼓的從楚州出發。……一路暗的護送使團,將真正的使團人員化裝成經商之人。……兩路人馬錯開時間出發,明的那路等另一路即將安全抵達京州之時,再行出發。……要讓整個楚州的人都有這樣看法,就是蒼國使團的人員有意在楚州逗留幾日,吸引羌國奸細的注意力。”

    停頓一下,寶寶略一思索,又繼續說道,“最近楚州有沒有什麽大的活動?比如說花神節等之類的民間大型活動,這樣的話,使團逗留楚州的理由會更加充足,更讓人相信。……朝廷來此接應的正使沈大人和副使要繼續留在楚州。……

    此次行動計劃必須保密,一旦泄露出去,後果怎樣,各位比我更清楚。……我個人認為除了今日在場之人,知情者的範圍最好不要再擴大,以防萬一。”

    等寶寶把話說完,隻見四下一片寂靜,眾人臉上均是一懍,露出驚鄂之色,眼中閃現狂喜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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