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嶼靠近淩澤時,他正掏著口袋,手機,車鑰匙,每樣都濕了個透。“你沒事吧?”阮青嶼擰著自己衣擺問,水嘩啦啦地流了一地。然後他又伸手擰起淩澤的襯衫,白襯衫緊貼著淩澤的流暢的肌肉線條,阮青嶼卻也顧不上欣賞。“能走嗎?”阮青嶼問:“不然我叫酒店管家安排人來接我們?”“能走。”淩澤半天就哼了一聲。阮青嶼焦慮地盯著淩澤,也不知該不該信淩澤的話,萬一跟自己似的摔壞了腦子也說不準。隻見淩澤突然抬起手,覆住自己的臉,指腹在臉頰摩挲了幾下,長長歎了口氣,又重複了一遍:“幸好。”“走吧,車子停在南宮門,從這邊出。”淩澤接著說,牽起阮青嶼的手,走出碼頭。阮青嶼見淩澤還能懂得車停哪裏,出口往哪裏走,鬆了口氣,若是腦子摔壞了,可不是這種反應,在這個領域自己算得上是經驗豐富。但他還是放心不下,總覺得有哪裏不對,直到坐上車,他都一言不發。“別擔心,我就是落水的時候,想到自己那時漂在公海的事,一時沒轉過來。”淩澤解釋著,他按下車子啟動鍵,降下窗戶玻璃,熟練地把奔馳倒出停車場。兩人都濕答答的,開空調會感冒。“啊?漂在公海。”阮青嶼懷疑自己聽錯。“對,跟著漁船在公海上,偶爾還能撈到螃蟹呢。”淩澤迴答著,語氣輕鬆。“所以,你嗓子有時候會有點啞,總要喝涼水,是因為海水泡的?”阮青嶼又問,這個問題他藏心裏好久,總摸不準什麽時候問合適。“不是,那是在冷庫凍壞的。”“啊?”阮青嶼完全不知道要說什麽,這六年的空白,淩澤到底經曆了什麽自己竟一無所知。“不用啊,過去的就再不提,我現在人好好地就行了。”淩澤抬手拍拍阮青嶼的頭,終止了這個話題。車子到酒店時,天色已經全黑,禮賓部的車子才進地庫,客房管家就站在車位旁等著:“淩總,您可算迴來了,老淩董在行政廊酒吧等您呢。”第53章 五人十眼管家邊說話邊開車門, 才發現淩澤和阮青嶼兩個人完全濕透,阮青嶼甚至打著赤膊, 紅色的t恤衫揉成一團捏手上。“淩總,沒事吧?我們從後勤電梯直接進房間,比較快。”管家一驚,說道。h酒店的大堂在62層,客房在30至60層,客人進入客房都要先直達大堂後,再轉乘下客房的電梯。但後勤服務梯是層層通達,不需要轉梯。“好,麻煩帶下。”淩澤迴答,他穿著襯衫西褲,襯衫阮青嶼幫擰過, 還稍微好點,西褲是到現在多走兩步還能淌水。淩澤剛說完, 衣角便被阮青嶼拉住,他咬著淩澤耳朵悄聲說道:“淩澤,車庫的這部後勤電梯到行政樓層,要先經過酒廊, 才能到你房間,會遇上老淩總的;要走另外一部才行。”h酒店他負責過幾個, 後勤通道的行動流線都按照管控標準設計,每個酒店都一樣。“遇上就遇上, 你不是讓我去和他溝通嗎?”“不是這個意思, 他要是問我倆怎麽濕漉漉地走一起怎麽迴答?”阮青嶼邊說邊把濕透的t恤往身上套。剛剛在車裏, 他實在是忍不住, 半路關上車窗, 把上衣脫了,短褲是沙灘褲,稍微清爽點,倒也能忍;他反而對淩澤是佩服得五體投地,襯衫和西褲就那麽貼著皮膚滴水,他還能四平八穩地開著車,無事發生一般。“你想我怎麽迴答?”淩澤反問,他盯著阮青嶼脖子,牙印已經全退,紅痕也隻剩下零星的幾道淺褐印記。“那是你爸,你自己想。”阮青嶼拉了拉皺巴巴的衣擺,盡力把衣服撫平,說:“要不我們分開走,省一事是一事,你走服務電梯,我現在也還湊合,走大堂?”省一事是一事?淩澤想這事怎麽能省?但管家在車外等著,他也不好當場和阮青嶼多理論,便同意了。兩人下車,各走各。阮青嶼快步走出六十二層電梯門,正低著頭從粘襯一團的褲子口袋拔出房卡時,突然聽到有人喊:“阮工!”他立刻聽出是周成資的聲音,埋著頭邁開大步,往客房電梯方向走去,就當沒聽到;阮青嶼打算不理不睬,看周成資會不會以為自己認錯人。結果事與願違,周成資還是追上來,抓住自己的胳膊。“阮工,是我啊,你怎麽看著好像濕透啦?”周成資眉頭一皺:“走走走,快迴房間。”“沒事,我自己走就行。”阮青嶼輕甩了下胳膊,可周成資的就像鐵銬般牽住自己。這群在英國閑得發慌的健身房練家子,手勁怎麽都這麽大,阮青嶼心裏抱怨著,連淩澤一起罵上。“我送你,你穿著拖鞋呢,小心地滑。”周成資說得頭頭是道。“地滑什麽?內裝不是你設計的嗎?客房全是地毯,大堂石材防滑塗層處理。周總,我自己走就行。”阮青嶼聽得都無語,他掉水裏確實是因為穿人字拖腳滑,但是不代表平地也要摔。他站在電梯前猶豫著要不要按下樓鍵。電梯廳挑高設計,水晶燈高懸而下,冷氣開得很足,凍得阮青嶼皮膚貼著濕透的t恤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哦哦,對對,是我設計的,我看你一身濕,著急。”周成資很自覺地伸手替阮青嶼按下電梯鍵。阮青嶼想起他衝著淩澤叫囂著要娶自己迴家,心裏更顫得發慌,連在北京都能遇到,要是淩澤知道了,又要酸溜溜地折騰好陣子。索性心一橫,帶迴房間,一了百了,看淩澤怎麽要處理都行。電梯叮一聲,門開了,周成資屁顛屁顛地跟著阮青嶼進了電梯。“你住幾樓?”周成資問。“60層套房。”阮青嶼刷過房卡;六十層隻有五間套房,剩下的是專用行政廊,阮青嶼猜周成資應該能聽得懂自己的暗示,會不會知難而退。“阮工大氣。”周成資冒了句,完全沒聽懂。電梯門緩緩合上,才關上一半,外麵一道女聲由遠及近地衝來:“等等。”“你跑那麽快。”一名年輕的少婦跑進電梯:“周成資,你怎麽咖啡喝一半就沒影。”少婦三十出頭,一身polo衫休閑打扮,幹練麻利的樣子。“雯姐,我送下阮工迴房間。”周成資笑道:“你看我剛到北京,就馬上遇到,是不是天造地設的緣分。”阮青嶼沉默著,按下關門鍵。“行,你送。我去找我弟。”淩雯看了眼站周成資邊上的人,開始懷疑北京外麵的天氣是有多熱,怎麽阮青嶼像剛從水裏撈出來的一般。淩雯忍不住好奇心,又從電梯鏡牆裏瞄了眼,這位阮工,確實漂亮,黑發半濕著全往後攏著,骨相廓清晰得無可挑剔,也不怪周成資一見鍾情。六十層很快就到,淩雯先走出電梯,阮青嶼和周成資緊隨其後。沒走幾步,三個人便同時在淩澤房間門口停下腳步,三人六眼,麵麵相覷。走廊的暖光照得人麵色紅潤,隻有阮青嶼的臉色凍得有些發白。“額,阮工住這個房間?”淩雯遲疑地問道。阮青嶼本想轉身就走的 ,然後再去前台開個房間,但想到三個人坐電梯,是自己刷的樓層卡,重新開個房間,無疑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嗯。”阮青嶼隻能硬著頭皮,把房卡靠近門禁,開房門。他用力推開門,才發力,門便從裏頭被人拉開,淩澤就站在門後。淩澤個頭高,肩膀挺寬,擋住了門外的大半視線,他身上還都是濕衣服,明顯是剛迴的房間。兩人四目相對,阮青嶼隻覺得淩澤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精彩,眼裏帶著笑,唇角卻向下耷拉著,分不清是喜是憂。既來之則安之,阮青嶼想,按淩澤的作風,周成資肯定知道他們兩人在一起的。“我在大堂遇到成資總,他硬要跟著我過來,你接待下?”阮青嶼先開口,他走玄關進,蹲下身,找自己的麵棉拖鞋。阮青嶼也摸不清周成資是不是真的要追自己,這事全都是淩澤說的;既然人都跟過來,幹脆就交給淩澤處理,看是要打一頓丟出去,還是怎麽的。“沒事,我爸跟著我進房間了。”淩澤低聲道,抬手饒了下已經幹透的頭發。阮青嶼霎時站直起身,轉身推開周成資,往房門外走。怎料周成資身後還站著淩雯,擋住去路,阮青嶼一時不知該進還是退,又被淩澤牽著手拉迴玄關。“淩澤,你怎麽也都濕了。”周成資身後的女子開口:“你和阮工是都掉水裏了嗎?”“對,我們掉昆明湖裏了。”淩澤如實迴答。他又低聲對阮青嶼說:“先去把濕衣服換下來。我爸知道你住這,別慌。”“啊?什麽?”阮青嶼剛想抬頭確認,就被身後的淩雯打斷。“真的假的?你下午去頤和園啦?皇家園林的水甜嗎?下次帶上我啊。”淩雯仰天長笑,嘴完全合不攏,就差蹲地上。“小雯,門關上再鬧,別吵到其他房間客人。”蒼老的聲音從客廳傳進來。淩兆昆正坐在輪椅裏,由陪護推著,往玄關轉向。五人十眼,就這麽生生地把目光全落在阮青嶼身上。阮青嶼視線越過淩兆昆,往窗外望去,華燈初上,長安街燈火通明,而他的心裏隻有絕望。既來之則安之,他又開始在心裏默念。“淩董好。”阮青嶼恭恭敬敬地喊道,微微鞠了個躬。就當是見高需求的業主,阮青嶼把教淩澤的那套立刻用起來。“這就是剛剛提到的我同學,現在負責h酒店濱城項目,阮青嶼。”淩澤介紹著。“你好,阮工。”淩兆昆竟從輪椅上站起來,伸出右手:“聽淩澤說,你負責過我們集團好幾個項目,做得不錯。”“他過譽的。h集團的管控很成熟,我們設計院工作輕鬆很多。”阮青嶼微笑地迴應,彎腰與老人握手。社交禮儀還是一百分,可阮青嶼現在死的心都有了。這時,周成資的熱情救了他一命,他也跟著淩雯進客廳,笑嘻嘻地和淩兆昆問好;淩家和周家很熟,周成資完全不拘束,立刻哇哇哇地叫起來。“青嶼,你快去吧你的濕衣服換了,會感冒的。淩澤他鐵打得不知冷熱的,你可別學他。”說完,周成資抓著阮青嶼的胳膊,連推帶拉地把人送進盥洗室。淩澤也跟著往裏盥洗室走,結果才到門口,周成資便門神一般堵在門口,不讓淩澤進去。“你去客房的盥洗室,阮工在裏麵。光天化日,成何體統。”周成資瞪著牛眼,指著更衣室“要什麽衣服,我幫你拿,阮工的行李箱呢?我也幫他拿套幹淨的衣服。”淩澤當場就想把周成資揍得跪著叫爸爸,但是自己的親爸爸還在客廳坐著,也不太好馬上給他弄出個戀愛腦孫子。他瞪了周成資一眼,直接走向更衣室,給自己和阮青嶼各拿了套衣服,敲敲盥洗室的門:“阿嶼,開門,拿幹淨衣服。”“好。”阮青嶼應答。“別亂看。”淩澤警告站門邊的周成資:“小心我把你眼睛挖出來。”周成資一擺手:“威脅沒用,淩澤。”“要挖誰的眼睛。”盥洗室推拉門被打開,阮青嶼站在門邊,赤著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