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垮塌範圍不小,經濟損失定是超過重大質量事故的評判標準,現在還要看受傷的司機情況,不要有人員傷亡是最好。”阮院長迴答。“要是人死了呢?”“輕則吊銷職業資格,重則進去吃幾年飯。”周成資聽罷,茶水潑了一手。“請稍等下。”周成資顧不上搽手上的茶水,就著濕漉漉的手指又開始打電話。這次是打給自己母親,他站起身,走到辦公室靠窗,用手半攏著嘴,皺著眉頭和周母快速交談著。淩澤坐在阮院長辦工作前,麵色陰翳,不時低頭看著手機。他隱約聽著周成資用英文說著自己老婆怎麽樣怎麽樣;周成資都沒結婚,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有個老婆,但淩澤也沒顧得細想,他在等律師到達南城後給自己消息。昨天他沒等到阮青嶼聯係自己,一大早就直接到設計院找阮院長;才知道阮青嶼人到南城的第二天,就被帶進公安協助調查,到現在都沒出來。阮院長讓濱城院的法務趕緊飛到南城警局配合,淩澤考慮了下,建議讓自己的律師跟著過去。他解釋道,酒管集團在大陸處理的糾紛量非常大,背後的律師團隊絕對是強過濱城院的法務一大截,雖然建築業不是擅長領域,但可以立刻請到相應專家補位。現在時間點特殊,要盡快讓律師把人帶出來。淩澤又委婉地提醒阮院長,是不是可以讓律師在必要時,用阮青嶼腦部受傷的問題,申請把人帶出來。阮院長認為淩澤考慮得周全,不僅立刻同意,又喊上阮青嶼的助理李琳跟著去。阮青嶼腦部受傷後會宕機的事,也就自家幾個人知道,表妹李琳算一個,而且她不懂設計,在阮青嶼身邊是純當秘書打雜,項目完全和她扯不上一點關係,派到南城可以保證行動不受限。按照航班時間,律師現在應該已經到達南城公安,若是順利,很快就能有律師傳迴的訊息。比律師訊息更快到達的,南城醫院的信息。速度很快,從周成資起身打電話,到現在不到半小時。南城醫院反饋,受傷的司機昨天手術後,體征比較穩定,再觀察兩天,差不多就可以轉普通病房。“謝天謝地。”吳老師感歎了一句,哭出聲來。“濱城院有人送錢到南城醫院嗎?”周成資匯報完司機情況後,又接著問:“醫院那裏說,昨天有人在醫院自助機上轉了三十萬現金到司機的健康卡上,交代無論如何要救司機性命。”“現在情況穩定,用不到這麽多錢。醫院問結算的時候要不要原路退迴,應該能退近一半。”“沒有的。小嶼的情況就我和阮院長,淩澤,還有項目的結構工程師王聰清楚,大家都是早上才知道消息的。”吳老師抹著眼淚迴答。“讓再查下,三十萬現金轉賬,匯款賬號還是很好查的。”淩澤提醒道:“也許是現場施工隊的人。”“好,我再問下。”周成資又起身站到窗戶角落打起電話。辦公室又重新陷入沉默。隻偶爾聽到吳老師一兩聲抽泣。淩澤隨手拿過阮院長桌上空白的a4紙,疊著消磨時間。疊起,按死,打開,翻一麵,疊起,再打開。如此重複著,也不知疊了多久,紙張居然沿著疊線裂成兩半。依舊沒有律師傳迴消息,辦公室的空調冷風吹得淩澤指尖發涼,他試著又撥了遍阮青嶼的手機,竟然已經開機,但無人接聽。院長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推開,是結構工程師王聰,他沒有敲門,莽莽地抱著大疊圖紙衝了進來,漲紅了臉,滿頭是汗。“阮院長。”老王打開圖紙指著:“已經找專家重新校對過南城項目的圖紙,設計確實是完全合規,沒有問題的。”“你們有給現場施工限定地下室頂板的最大承重範圍嗎?”阮院長確認道。“有的,青嶼之前特意交代過,我們還畫了張示意圖給現場。我估計現場肯定是超負荷施工。雖然說這次結構設計的無梁樓板方案不是最優,但是開幾台運沙車,肯定不會有問題。”“不是最優什麽意思?”吳老師抬著雙紅眼問。她聽不太懂阮院長和王聰之間的對話,大概理解坍塌是因為承受的重量超出設計範圍引起的。但不是最優的方案設計,又是什麽意思?“意思就是,結構選的設計方案,雖然省錢,也合規,但是本身對重量分布的均勻程度要求高,所以不是最佳的選擇。”“那你們為什麽要選這個方案?”吳老師問道。“這個是業主要求的,他們要節約成本。”周成資一聽,立刻抱怨起來:“業主要求,你們就改啊,一點原則都沒有,你們結構工程師不怕死,最後連累我們阮工在受罪。”王聰沒有迴答,隻是撇了下嘴,表情有點尷尬。“業主難道是神?都聽他的,出事也不見業主來救啊。”辦公室裏,唯一的業主淩澤,垂著眼,看著手機,聽著周成資大放厥詞,麵無表情。淩澤聽到王聰說的話,隻覺得很奇怪。為什麽南城的項目,不選擇最優的結構做法。現在做法雖然可以節約造價,也符合設計規範要求,但這種設計,有點弊端,就是經不起太多超重。其實這種類型的設計也算常見,但這些年經塌了好幾處,多是施工不規範引起,或者違規改造,最殘酷的是韓國百貨大樓坍塌,直接造成500多人死亡;所很很多項目不太采用這種方案。阮青嶼之前堅持不願意改三百米酒店泳池時,態度還是挺認真,不像是會草草應付設計的樣子。類似南城項目,明顯不是最合理的設計,阮青嶼肯定不會同意。所以這個設計到底是誰放行的 ?“無梁樓板啊,難怪了。”阮院長抹抹額上的汗,說:“淩總,後續需要你們律師團隊發力了;這確實不是最佳方案選型,但確實設計也沒錯。”“你們有內部的會議紀要嗎?確認設計方案的流程,最後是誰拍板選的這個方案?”淩澤問王聰。他自私地希望可以通過濱城院內部評審的流程,多拖點人一起墊底,盡量分散阮青嶼要承擔的責任。淩澤問完,王聰的表情已經不是尷尬可以形容了。他撓撓後腦,硬著頭皮說出實情:“地下室的無梁樓板做法,阮青嶼也是同意的,一開始我們是希望業主能花點錢,幾輪討論下來,最終阮青嶼還是順著業主的意見。”淩澤一愣,怎麽這件事阮青嶼的態度,和自己這幾天認識的阮工,又不太一樣。“他不是結構設計專業的 ,怎麽敢給你們建議?”阮院長明顯不信老王說的話。“大概因為項目的業主。”老王被逼得不得不說出實情:“南城項目沒賣掉之前,就叫左岸名都,就是我們被跑路一百三十二萬的那個項目。”“阮青嶼對那個業主的要求,幾乎是百依百順。”“啊?什麽?”吳老師聽得更是一愣愣的。“吳老師,我瞎說的。”老王覺得不好意思,他理應和阮青嶼一起協助調查的,畢竟自己是項目的結構設計師。但阮青嶼自己去了,甚至沒有和誰說一句,確實是夠擔當。“阮青嶼收了人家好處費?”吳老師還在刨根問底。老王皺著眉道:“吳阿姨,青嶼不是這種人。撐死吃過幾頓飯,業主在約他去玩其他的,他都拒絕;但確實又是處處放行,你看設計費沒付完,圖紙就給人家了。”“設計既然都合規,就不會有什麽大問題,自查下項目流程吧。”阮院長無奈地說到。第43章 禮遇南城正午的日光毒辣, 隻需曬上幾秒,皮膚便針紮般疼。阮青嶼縮在公安局圍牆外的陰影裏, 低著頭,盯著人行道邊水泥縫,縫被掏得挺幹淨,連顆小沙粒都沒有。他還是香格裏拉時那套高領衝鋒衣打扮,隻是口袋都是空的,沒煙,手機不在身上,除了發呆也幹不了什麽。停車場就在馬路對麵,過個人行道就能到。“林總,掉個頭,把車開得靠近點吧, 我哥怕熱。”李琳對開車的法務說。“掉頭還要時間,你喊青嶼走過來不是更快, 怕熱怎麽還穿得這麽多。”李琳按下車窗,趴在副駕駛喊了阮青嶼幾聲,但他垂著腦袋,完全沒有聽到的樣子。“哎, 掉頭吧。”法務把車開出停車場。黑色的奔馳穩穩地停在阮青嶼麵前時,他還是垂著頭。“小嶼哥, 上車呀。”李琳喊他。阮青嶼這才迴過神,上了後座。車內的溫度很低, 阮青嶼上車時竟打了個寒戰, 等坐好後, 才注意後座坐著個陌生男子, 中等身材, 頭發斑白,玳瑁金絲眼鏡,白襯衫,黑色西裝褲,雙肩包靠在車門邊放著,隱約透著筆記本電腦的形狀。“阮工,您好。”對方自報家門:“我是來協助濱城院處理南城項目的律師,姓倪。”“倪律師,您好。”阮青嶼禮貌迴應,帶點遲疑,他開始對自己身上的事擔的事有多大,沒有底。本來阮青嶼估摸情況應該不算差,不然也不會二十四小時內就讓自己出來。按理公司法務應該就能處理;但阮院長居然又加派律師,看起來老辣穩重,很貴的樣子;莫非是還有什麽自己不知道的棘手問題。“阮工,不用擔心,事故和設計院關係不大,你在南城再待兩三天,協助下現場調查,就可以迴濱城的。”倪律師一眼看出阮青嶼的顧慮,立刻解釋道:“我這裏會收集相關資料,減少對設計院的行政處罰。”事情處理得算順利,設計院的圖紙目前看來是完全符合設計要求,需要承擔的責任不多。但最終結論要等建設局組織專家對圖紙及坍塌現場進一步調查才能得出。“好,辛苦倪律師和林總。”阮青嶼暗暗鬆口氣。“哥,我們先迴酒店休息。”李琳在前排說道:“這幾天我在這裏陪你,沒什麽事我們就南城到處逛逛。”李琳從濱城上飛機時,愁眉苦臉的,就擔心這個哥哥被牽扯到。她沒畢業就跟著在阮青嶼身後打雜,沒心沒肺的;除了整理辦公桌,什麽事都做,有時甚至還上手幫他黏黏模型,阮青嶼本身就是個溫和樂天的人,幾年下來,李琳把阮青嶼當大半個閨蜜對待。現在律師說沒事,那就是真沒事,她喜笑顏開地把手機遞給阮青嶼:“阮工,警局還的,我不小心按了開機,你自己看看來點什麽的有沒有漏。”手機上還壓著塊金色的柚子蜜餞。“沒有柚子葉,蜜餞將就下。”李琳笑嘻嘻道。阮青嶼接過柚子蜜餞,一口全塞嘴裏,甜得嗓子發酸,他皺著眉翻看著手機信息。來電最多的人,竟是周成資;從昨天白天開始幾乎半小時打一個電話,這人生活還挺規律,晚上11點就安靜,早上6點起床接著打,估計就是睡覺時間。穿插在周成資一串未接來電中,除了工作電話。還有淩澤的未接來電,隻有一次,是在半小時前。微信的未讀小紅點兩百多條,周成資竟占了其中的十分之一;都是描述聯合設計大展宏圖的願景。阮青嶼隨意翻翻,給阮院長發了個微信:我和李琳一起了,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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