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樓竟風在背後,他在踏出樓氏的那一刻就會被瓜分殆盡。樓老爺子年事已高,手已經伸不了那麽長,沒法給孫子撐腰了。至於陳方旬,一個能站在他身後給他安全感,幫他把場子撐起來的人,遲早會辭職離開。樓家父子不和,外人都在看笑話。陳方旬以為樓萬霄翹班那段時間是把他的話聽進去了,準備真正往成長的方向前進。結果還是這副模樣,小孩子氣性,全然沒有半分繼承人的模樣。口罩遮掩了他大半張麵孔,也就遮掩了他大部分的神情。唯有那雙眼睛暴露在外,憐憫又可惜地看著年紀尚輕,仍舊沉浸在夢中的上司。陳方旬最初來到樓萬霄的身邊,是樓竟風安排的,到崗前一天,他甚至還和樓老爺子見了一麵。樓家的這兩個人和他沒說多少話,但話裏話外都是讓他多“照顧”樓萬霄。他知道照顧的意思,從某種意義上,他既是樓萬霄的助理,也是他的保護者,更是他的老師。雖然他本人對這種事並不感冒,甚至覺得沒有必要,但作為敬職敬業的助理,他還是認真去做了。不過事實很顯然,這位學生不算太聰明。樓萬霄怏怏道:“為什麽非要將這些事當做我必須去做的日程?”他陷在輪椅裏,臉色很難看。“一些遊戲規則而已。”陳方旬很平靜道,“學會,遵守,運用,製定……一些必經流程罷了。”說出這些話時,他的口吻裏沾上連他都未曾意識出來的譏誚。樓萬霄抬起懨懨的麵孔,漆黑的眼珠望向他,視線飄忽不定。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他身上陡然沉下的氣息,安分地應了一聲:“我會去看他。”陳方旬的視線多了分勉為其難的滿意。能聽懂人話就很好。上班之後老是有聽不懂話的蠢貨,這會兒有個能聽懂話的簡直能算的上走運。陳方旬和樓萬霄講了講樓竟風的事情後,又把工作日程重新說了一次。樓萬霄聽得很認真,到後來學會安分上班工作,總算不再需要陳方旬三催四請。這讓他的工作壓力驟然減少。進入十一月中旬後,成倍的工作紛至遝來,陳方旬幾乎沒有多少時間停下來。感冒徹底好全,他又是那個雷厲風行的陳助理。“我明天要陪同寧善淵出席行業會議,臨時加的日程。本來是楊姐陪他去,但楊姐臨時迴老家奔喪,那幾個年輕的還沒帶出來,前幾天又給我搞砸流程……隻能我去。”陳方旬和齊元霜道,光聽話語內容都能聽出抓狂的意思。他如今接聽電話都很忙碌,更別提迴消息了,隻能趁午休抽空和齊元霜說幾句話,齊元霜同樣累的不輕,有些痛苦地開口:“這段時間追尾車禍特別多,你開車小心點。”他這段時間被拉到急診,徹底感受了一番“暗無天日”的痛苦。陳方旬低頭確認禮物清單,連聲應道:“好,我會注意安全。”入冬後路麵濕滑,路況本就危險,碰上雪天更是災難,陳方旬這段時間開車出行,車速都和龜爬沒區別,就怕出意外。兩人沒閑聊多久,又因為工作紛紛掛斷電話。陳方旬的午休時間還沒持續多久,又要開始線上會議,會議結束後,寧善淵的電話準時到達。“會議材料全都已經準備好發到您的郵箱,寧總您還有其他的吩咐嗎?”陳方旬接通電話,語速比車速要快。電話那頭愣了愣,才緩緩開口:“材料沒問題,酒店換了,我不住那裏。”“明白了。”陳方旬推了推眼鏡,掛斷電話,揉了揉完全僵硬的肩膀。他放下電腦,站起身走向辦公室的窗邊。天色陰陰沉沉,還有些雪花開始飄落。他看了眼天氣預報,對明日的晴天標注並不是特別信任。某種古怪的預感在他的心底盤旋,就像在暗示。他摘下眼鏡,倦怠地揉了揉眉心,手機上的信息都來源於老板和工作群,連齊元霜的消息都是早上八點多發的。一切風平浪靜。第74章 陳方旬將毛巾放進水盆中,用溫熱的水流浸濕毛巾,擰幹後折疊敷在雙眼上。他今天醒來後,眼皮就像是用眼過度,不停跳動,跳的他心煩意亂。熱敷過後雙眼的疲勞感有所緩解,他洗幹淨毛巾,重新將毛巾晾曬起來,找領帶準備出門時,領帶又不見了。一早上一切都格外不穩定,他要找的東西,應該在它本來的位置。按照他自己的生活習慣,亂放不可能,卻偏偏找了半天才找到。打好領帶後,他出門上班。天氣預報上寫著晴日,天卻開始飄雪,慢悠悠落下,路麵比前幾天更加濕滑。昨天齊元霜和他說路上注意安全,他也就放緩了車速。到達南星科技辦公樓的地庫時,他的眼皮又開始跳了。陳方旬摘掉眼鏡揉了揉眉心,把那股不知由來的煩躁摁下去,拿上公文包下車。寧善淵已經在辦公室了。他這段時間來辦公室的時間有時候比陳方旬還要早,不知道是不是要通過工作來減輕自己的壓力。見陳方旬從門口進來,很平靜地打了個招唿:“早。”“寧總早。”陳方旬不動聲色觀察他的神態表情,試圖看出他的情緒變化。這一看就發現不對勁了,寧善淵的臉色蒼白,眼下一片青黑,活像被什麽東西折磨了。“寧總,您身體還好嗎?”他皺了皺眉,憂慮問道。身體狀態如果有問題,今天的會議就需要請假取消,身體狀況會影響他的工作狀態。更別提寧善淵的母親十足關懷兒子,陳方旬不大想被那位寧夫人拉著問寧善淵的身體近況。他是助理,又不是保姆。寧善淵搖了搖頭:“隻是沒睡好,會議照常,不用擔心我的身體狀況。”說到“沒睡好”時,他的表情有一瞬間的不適應,話語更是含糊其辭。陳方旬對他昨晚幹了什麽事情並不感興趣,聞言也隻是平淡地應了一聲:“明白了,那日程安排照常。”他看了眼腕表,對寧善淵道:“寧總,可以出發了。”寧善淵沉默地站起身,陳方旬拿上會議需要的材料,和他前往車庫。電梯轎廂內,寧善淵忽地開口對陳方旬道:“陳方旬,上次很抱歉。”陳方旬因為他突如其來的一句道歉很是困惑:“無論發生什麽,您不需要和我道歉。”寧善淵卻是真心實意和他表達自己的歉意:“寧尋弈的事情,把你拖下水,很抱歉。”“這是我和他的事情,我卻把你……”他苦澀道,“把你拉下水,讓你麻煩纏身,很抱歉。”他低著頭,倦色鮮明地爬上他的麵頰。陳方旬站在他的身邊,眼神古怪地打量他。不是他要懷疑寧善淵,主要是這群人在他這裏都有案底。突如其來的道歉,不會讓他感動,隻會讓他心生疑惑——這群人是不是又要給他找事情,或者說要憋個大的,炸他一下。上次就是如此。某個雇主有段時間格外安靜,什麽事情都沒吩咐,結果情人節那天淩晨一點要他準備煙花秀,送禮物給戀人。煙花還要在最高點炸開老板戀人名字的縮寫。陳方旬半夜爬起來找了無數家煙花公司,還從特殊渠道聯係人,總算在一個半小時之內給老板和老板的戀人準備好煙花秀,完成了老板半夜一時興起想要求婚的奇思妙想。雖然這對有情人的婚姻隻持續了一年。這群人在他這裏沒有可信度,不作妖,就是憋個大的。陳方旬聞言險些炸毛,想起淩晨一點煙花秀下求婚的慘案,匆匆開口:“寧總,我是您的助理,您不必這麽客氣。”寧善淵囁嚅著,直到電梯到達負二層,他都沒有再開口。這種戰戰兢兢怯懦的模樣實在不符合那個冷酷無情的南星寧總。陳方旬今早情緒一直很低,也沒興趣安慰他,隻希望會議趕緊結束,狀態不好的今天早日度過。去會場開的是寧善淵的車,陳方旬幫老板拉開後座的車門,見人安穩坐進去,才坐上駕駛位,自動充當司機。寧善淵的目光停留在副駕。比起後座,他其實更想坐在副駕。坐在陳方旬身邊。昨晚寧尋弈又擅自來找他,攪得他不得安寧。那些話盤旋在他的心中,不停重複播放,直到現在,寧尋弈都是聲音還在他的腦海裏,像是要提醒他既定的事實。他看向正在開車的陳方旬,忽地開口問道:“陳方旬,你真的……”“什麽?”陳方旬忙著開車,隻是迴問了一句。寧善淵沒有繼續說下去,隨意道:“沒事了。”陳方旬不知道他一大早抽什麽風,抬眼往車內鏡看了一眼,寧善淵正偏過頭看向車窗外,一聲不吭。仿佛方才猶豫不定的人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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