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萬人迷總助不想修羅場 作者:山有影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他仰起頭去看那雙往日溫和的深黑眼眸,但隻看見了漠然。陳方旬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無關緊要的東西。薑京月的心忽然因慌亂跳空一拍,然而再次細看時,那種冷酷的神情消失了。陳方旬推了推眼鏡,語氣淡然:“總有比利益更重要的事情。”他近乎殘酷地剝離自己應該有的不悅與厭煩情緒,用理性的態度分析薑京月與薑京月帶來的問題。情緒會影響到他的決策,他在工作狀態會盡可能將屬於“陳方旬”本人的情緒壓到最低值,通過這種方式與外界談判,會帶來更加高效的結果。陳方旬剝離那副溫和的麵孔,坐在薑京月的對麵,身姿板正,連迴話都格外正式:“薑先生,我有心儀的結婚對象,所以單身這一點在我這裏並不成立,即使這隻是契約婚姻。”“房貸的償還在我本人的能力範圍內,我不需要其他人替我承擔這件事。”他看著薑京月的眼睛,簡要說明,“至於其他利益。”陳方旬微微探身,平靜地反問他:“您能給我帶來什麽?”薑京月下意識要迴答整個薑家,但他同陳方旬對視的那一刻,他突然反應過來自己一無所有。他連姓氏都是假的。電閃雷鳴間暴雨傾盆,客廳的日光燈亮如白晝,照得人要瞎眼。薑京月惶惶不安地看向陳方旬,但後者隻是坐迴原位,再度用溫和的口吻道:“很晚了,薑先生,我會叫人送您迴去。”那張麵孔一如他初次見到的那樣,容貌昳麗,眉宇間隻見溫和的氣質,有多情之名的桃花眼,看人時也永遠是坦蕩的。薑京月與陳方旬的初次見麵,便是被他通身的溫柔氣質所吸引,他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全盤包容理解的滿足感。他茫然地看著陳方旬,試圖在那張溫和的麵孔後發現方才冷酷到來時的蹤跡,但隻餘平靜。薑京月忽地想起自己在何思言公司聽到的談論。“陳助做事永遠挑不出錯處。”是了,陳方旬向來如此。他隻是陳方旬備忘錄裏一件需要處理的事務而已。陳方旬站起身,拿出手機給薑京月叫車,然而身後傳來一聲重響,他迴過頭,薑京月已經昏了過去。齊元霜靠在餐桌旁,默不作聲看他們談話,直到薑京月昏過去,他才動了動腳步,歎口氣,上前拎起人的後衣領,重新挪到沙發上,把沙發展開變成一張床,不太細致地把毯子蓋在人身上。陳方旬剛要開口,齊元霜已經擺擺手道:“雖然是個蠢貨,好歹家裏有點交情,不至於真不管,讓他在我這呆一晚上,明早我剛好要去給薑叔檢查,順帶把他送迴家。”“齊醫生,多謝。”陳方旬低聲道。“別謝來謝去了,我看著像是喜歡這些虛禮的人嗎?”齊元霜抓抓頭發,邊往廚房走,邊對陳方旬道:“你在我麵前沒必要那麽客氣,直接喊名字就好。”陳方旬望著他的背影,有些遲疑地喊出齊元霜的名字:“齊……元霜。”他活得格外寡淡,好友圈也多年沒有擴展,齊元霜是這多年來,除了兩位老友外,勉強稱得上走的近的一位。齊元霜低頭從冰格裏取冰塊,勾了勾唇角,懶懶散散道:“我叫你方旬你會介意嗎?”陳方旬不知道他在做什麽,但他今晚的確替他解決了一個小麻煩,叫名字並沒有任何關係。“你隨意。”他沉聲道。低頭看了眼時間後,他對齊元霜道:“時間不早,我就不打擾你了——”“等一下。”齊元霜喊住他,又取了條新毛巾出來,放進裝滿冰塊與冷水的盆中,浸濕擰幹,拿著毛巾對他道:“手臂不難受嗎?”陳方旬下意識將手搭在左手臂上,問了個對他而言稱得上是愚蠢的問題:“齊……元霜,你是怎麽看出來的?”齊元霜拿著毛巾走向他,給了他一個“顯而易見”的眼神。“介意我給你冷敷嗎?”他看著陳方旬,問道。他很克製地站在陳方旬麵前,等待陳方旬的迴答。陳方旬沒迴答,沉默地挽起左袖口,將小臂猙獰的疤痕全部露了出來。第18章 陳方旬常年健身鍛煉,袖口挽起時露出的前臂線條格外緊實性感。但猙獰的傷疤突兀橫亙在白皙的皮膚上,殘忍地切斷了線條。那道傷疤自肘關節起,接近十五厘米的長度,除了這道最明顯的,上下兩側零星分布幾道較短疤痕。縫合痕跡看得出來醫生技術很差勁。齊元霜將浸泡過的濕毛巾蓋在陳方旬前臂的疤痕上,低聲問道:“刀疤?”陳方旬推了推眼鏡,應道:“嗯,被菜刀砍的。”他的語氣很平靜,全然不覺得當時的情況有多兇險。這些傷疤伴隨了他沉默陰鬱的少年時代,每到雨日就會泛起癢意,提醒他不堪的過往。與他有血緣的親生父親拿起刀,朝著他重病的母親砍下,年幼的妹妹縮在角落,眼神驚恐,淚水被硬生生嚇在眼眶裏。他那年高一,下課迴家聽見鄰居碎語,他爸又在打他媽。書包直接被甩在泥潭裏,他抬手攔下刀刃,甩著鮮血淋漓的左臂和親生父親打了一架,從此將男人徹底趕出了那個家門。腎上腺素退去後他才想起來左臂是痛的,安撫好母親和妹妹後,他去了黑診所,沒打麻藥,勉強縫合了傷口,全靠身體素質硬抗,自此左臂上留下了長久不消的傷疤。陳方旬收攏思緒,原以為齊元霜會追問那個時候發生了什麽,畢竟這位齊醫生的好奇心的確很重。但齊元霜沒有追問,隻是保持了沉默,動作輕柔地替他冷敷,仿佛這些疤痕的由來他並不感興趣。從陳方旬的視角看過去,他能清楚看見齊元霜微蹙的眉宇。他並不清楚齊元霜為何蹙眉,但齊元霜的沉默不言無疑讓他鬆了口氣。被追問,還要編一個故事出來,這對他而言並不輕鬆,一開始就保持沉默反而是最好的選擇。毛巾升溫後,齊元霜替他換了毛巾,重新進行冷敷。雨聲比他們進入公寓前小了一點,外賣倒在餐桌上,包裝袋上滿是水珠。陳方旬在靜默裏忽然開口:“你的夜宵,抱歉。”齊元霜瞟了一眼,隨口道:“等會兒熱一下就好。”他全然沒有半夜被打擾的不快,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打擾成習慣。陳方旬低頭看著手臂上的毛巾,又對他說:“深夜吃夜宵,對胃不好。”齊元霜似乎是沒料到他會這麽說,訝異地微抬眉梢,而後和他解釋:“隻是偶爾。今天一時興起,平時不會在這個點吃東西。”陳方旬點了點頭,不再多言,他下班後的語言功能和被封閉了沒區別,非必要根本不會開口說話,隻有上班時間才會多說幾句模板裏出來的話。齊元霜擰幹毛巾,指尖無意擦過那道長而深的刀疤,陳方旬的指尖顫動一瞬,下一刻對方就重新將毛巾敷在他的手臂上。“你最近是水逆吧,一會兒寧善淵,一會兒薑京月。”齊元霜自然而然挑起話題,雙手撐在餐桌上,扭過頭看向陳方旬。隻穿了襯衫的男人後腰抵著餐桌,左臂衣袖折了兩折,右手搭在左臂的毛巾上,微微低著頭,側臉線條清晰流暢,山根鼻梁的弧度格外性感。他的五官生得格外精致,這些淩厲的線條卻衝散了那些精致感,齊元霜能從這些輪廓線條間看出“硬朗”。那枚唇邊痣點在唇下,給那張冷淡的麵孔添了幾分風情。工作過後的倦怠在他身上顯露,於是那幾分風情便化作了某種難言的沉鬱氣質。陳方旬身上各種特質糅雜在一起,構成了那位傳聞中的“陳助理”。齊元霜撓了撓鼻尖,掩去語氣裏的那點不自然:“方旬,你還真是結婚熱門人選啊。”陳方旬歎了口氣道:“還是讓我繼續冷門吧。今天這件事,我已經準備辭掉何思言的助理工作。”辭職這件事對他而言並不是難事,腿長在他身上,他能跑。“嗯……一個明智的選擇。”齊元霜懶洋洋道,“那群家夥有一個算一個都很麻煩,早點走人才是最合理的選擇。”“不過說起來,方旬,你辭職以後想做什麽?”他看起來隻是想參考意見。陳方旬端起溫水抿了一口:“隻想退休。全部結束後,在家裏養花下棋,如果能養隻貓也很不錯。”“我與狸奴不出門啊,你這退休的味道有點太足了。”齊元霜也是沒想到陳方旬一個看起來雷厲風行的人隻想早日退休在家裏養花。還以為他會直接跑路創業,自己開公司當老板。“沒想過自己當老板嗎?”他問陳方旬。“想過,但不適合我。”陳方旬放下水杯,手臂上的毛巾不如一開始冰冷,但傷疤帶來的癢意不如最初那般難受。冷敷的確很有效果。他低聲道:“你沒有想過辭職嗎?”齊元霜取下他手臂上的毛巾:“想過啊,就是辭職了得迴家繼承家產。”陳方旬:“……”有時候他真的覺得這個世界莫名其妙。他摘掉眼鏡揉了揉眉心,齊元霜笑道:“開個玩笑。”“我就是個給瘋子們看病的精神科醫生而已。”他遺憾道,與陳方旬那雙沒有被鏡片遮掩的眼睛對視:“要是真能繼承家產,我第一時間帶你逃離癲公的魔窟。”陳方旬重新戴上眼鏡,難得在下班時間有些想笑:“對我這麽好?”齊元霜握拳錘了錘胸口,很講義氣道:“同是天涯淪落人,發達了一定帶你一起飛。”“那我就等你帶我飛了。”陳方旬和他插科打諢這麽一會兒,薑京月帶來的那點煩躁頓時掃空。齊元霜是個很有意思的人,像是有什麽奇妙的帶動其他人情緒的能力,和他聊天時,陳方旬會很難得體會到輕鬆的感覺。“時間不早了,我明早還有工作,先迴家。”陳方旬看了眼時間,將毛巾取下疊好放在桌子上。齊元霜指指他前臂上的傷疤,對他笑道:“難受就冷敷一下,如果難受的頻率很高還是要去醫院開藥,不要諱疾忌醫。”他這話哄小孩的意味很強,陳方旬怕他再說出“我以前在兒科幹過”這種話,開口應道:“知道了。”齊元霜送他出門:“迴去好好休息,薑京月你不用管了,我來處理。”他朝陳方旬比了個耶,陳方旬推了推眼鏡,淺淺勾了勾嘴角:“麻煩你了,有空的話請你吃飯。”齊元霜情緒價值給他拉滿,捧心驚喜,鏗鏘有力道:“那真是太榮幸了。”陳方旬無奈搖搖頭:“餐廳你定。”他上了電梯下樓迴家,齊元霜關上家門,抱臂看向昏睡的薑京月,喃喃自語:“你還真是意外之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