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悅轉了一圈,自言自語,「哪裏買票呢?」


    大娘聽了這話,忙上前來,一指正前方的窗口,「那裏就是。怎麽,姑娘,你不識字啊?」


    窗口上方寫著三個大字:售票口。


    四四方方的,十分顯眼。


    林悅悅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嗯,俺沒上過學。」


    那就更好辦了呀。


    女人嘆口氣,換上同情的神色,說:「姑娘,那你這樣家裏人居然敢放你出來?也太負責了。」


    她一麵說,一麵仔細觀察林悅悅神色。


    果然,年輕姑娘眼圈紅了,「俺有個弟弟……」


    「哦,怪不得了。」


    女人做恍然大悟狀。


    這就解釋得通了。


    家裏有弟弟,上頭還有個姐姐,妥妥地重男輕女家庭。有了弟弟,女孩子們也就如同草芥一般了。


    這麽個大姑娘,又這麽漂亮,家裏人就放心放她出來。


    不過,話說迴來,如果不放她出來,自己哪裏來的機會呢?


    女人心裏樂開花,嘆口氣,同情地說:「看你這個姑娘挺可憐,這樣,你跟我走吧,我幫你買票。比這裏便宜的!」


    林悅悅心頭一動,麵上不顯。她看了看前頭排大隊的窗口,迴轉頭來,狐疑地看著女人。


    「大娘,你真能帶我買到便宜票?」


    這種猶疑的態度正好打消了女人的懷疑,她親熱地挽住林悅悅的胳膊,就像兩個人已經相識很久了。


    「姑娘,你跟大娘走,大娘不會讓你吃虧的。」


    嗯,是,你是不讓我吃虧,但你會直接把我囫圇賣了。


    林悅悅心裏這樣想著,臉上卻是一派感激。


    「那太感謝您了,俺今天真的是遇上好人了!」


    候車大廳裏,兩個女人挽著胳膊離開。


    年輕姑娘太過美麗的眉眼之外,這兩個人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大家也隻是驚嘆於年輕姑娘的美麗,並沒多想。


    「哎!」


    一個年輕男人急匆匆地喊了一聲,前頭兩個女人都沒有迴頭。


    他皺起眉頭,仔細看著那個年老的女人,怎麽看,怎麽覺得可疑。


    如果林悅悅此時迴頭,就會發現,這個身穿製服的男人很眼熟。


    他戴這金邊眼鏡,正是剛才和她一起進站的人。


    他居然真的是鐵路職工。


    剛才換製服的時候,他還一直想著那張漂亮到極點的臉。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製服,追出來,卻恰好看到姑娘被一個女人帶走了。


    他在鐵路工作五年多,一眼就看出那個女人不對勁。


    *


    周義心急如焚。


    他從駐地出來,先到了汽車站,沒有發現林悅悅的蹤跡。心都要從胸口裏跳出來。


    開車的司機也是駐地的,見他黑著臉迴來,忙問:「還是沒找到?」


    周義搖頭。


    一個年輕姑娘,又長得跟天仙似的,就這麽一下子獨自跑出來,周義不敢想她會遇到什麽。


    不,不會的。


    他的小媳婦會逢兇化吉。


    「去火車站。」


    吉普車引擎發動,發出一聲轟鳴,直奔火車站而去。


    周義從吉普車下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昏暗下來。火車站裏還是有不少人。


    這個年代火車都很慢,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動不動就是一天,再遠一點的,就是一天一.夜。


    火車上過夜很常見。


    晚上發車的車次也不少。


    周義快步走進去,不少人朝他這邊看過來。


    雖然候車廳的燈光算不上明亮,但無論是挺拔的身軀,還是堅毅的神情,乃至身上的一身綠軍裝,都不可避免地吸引著大家的目光。


    周義沒有理會大家的打量,他默默地,一寸一寸地掃視大廳。


    許多人麵孔在他眼前劃過,他的視線飛快捕捉他們,卻沒有看到那張熟悉的、刻在他心裏的臉龐。


    沒有。


    還是沒有。


    悅悅,你到底去了哪裏?


    周義著急起來,抓住路過的人問:「你見過一個這麽高,長得特別好看的姑娘嗎?」


    那人搖頭。


    他快步往前走,碰到一個人,就問。


    接連問了四五個,都說沒看到。


    周義的心越來越往下沉。


    如果有人帶走小寶,一定會從汽車站和火車站離開。畢竟,現在有小汽車的人幾乎沒有,除非從單位借。


    可從單位借,不就什麽都暴露了嗎?


    所以,汽車站火車站是人販子離開本地的必經之路。


    周義覺得,自己的小媳婦一定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她肯定來過汽車站和火車站。


    可為什麽,他找了一圈都沒有見到人呢?


    難道……


    不,不能這麽想,不能這麽想。


    周義壓製住心中那個不好的想法,雙腳不停,目光炯炯繼續尋找。


    「同誌,你看到一個特別漂亮的姑娘了嗎?梳著高馬尾。」


    周義見一個人就這麽問一句,似乎問多了,希望也就有了。


    終於,他聽到了迴答。


    「見過。」


    周義猛然睜大眼睛,盯著眼前的人,「你說你見過?」


    眼前是一個戴著眼鏡、身穿鐵路製服的男人。他對周義點點頭,「對,我見過。她跟一個女人走了。我們找了好久,沒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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