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那我在這等你。”  林霽微笑著應好,轉身離開,鄭知夏這才仔細擰好手中的礦泉水瓶,重新上了場,鄧明城在他身邊笑得猥瑣,低聲問:“林霽知道乖寶寶知夏會和男人開房嗎?”  鄭知夏懶得理他,鄧明城嘴賤,但還算有分寸,不該說的話從來不捅出去,他帥氣利落地帶球過人起跳,落地的時候滿場都是女孩子的歡唿,旁邊有男生將礦泉水兜頭淋下,小麥色的腹肌惹眼得不行,鄧明城也想效仿,被鄭知夏一巴掌拍在手背上。  “這是我的水,”他用眼神警告鄧明城,嫌棄地擦了擦手,“用你自己的去。”  鄧明城嘁了聲,很不滿的樣子。  “就算是個屁,經過林霽的手後你也得當寶貝供著,半瓶水而已,還不是他自己買的呢。”  “那也是我哥親手給我的。”  鄭知夏說得理所當然,好似根本沒聽見鄧明城的噓聲,又有女孩湊過來送水,他禮貌地笑了笑,向她舉起手中空掉的水瓶。  “有了,下次一定。”  鄧明城在他身後唉聲歎氣:“怎麽就沒人給我送水?下次不能和你一塊兒打球,都沒人看得見我。”  平心而論,他長得並不磕磣,高鼻深目,黑色頭發打著卷,風流且渣,恐怕沒幾個人不知道他的那點風流豔史,女孩們望而卻步,除了少數聖母心泛濫試圖感化渣男的戀愛腦外,在學校裏還真的無人問津。  甚至還有人感歎過鄭知夏這麽個好學生為什麽會跟鄧明城這下流貨玩到一路去,生怕他被帶壞墮落。  鄧明城對此的反應是拍著美女的大腿笑了許久。  “畢竟我又不做作,”他指著鄭知夏肆無忌憚地嘲笑,“但是你啊,就是又壞又要麵,偽君子!”  鄭知夏靠在漂亮男孩肩頭,眼中酒氣迷蒙,卻還能清醒地嗤笑一聲。  “我就是啊,”他抱緊男孩的腰,側頭露出一隻冷而倦怠的眼,“我們這些俗人啊……都是爛的,隻有我哥是真君子。”  鄭知夏明白自己永遠做不到坦蕩,正如林霽永遠都滿懷冰雪,光而不耀。  ……  林霽重新走進悶熱的球場,大概是引人注目的正主已經離開,館內空空蕩蕩,隻在角落剩了幾個精力過分旺盛的大學生在打球,他站在角落,撥通了鄭知夏的電話。  “哥。”  淅淅瀝瀝的水聲很快在耳邊響起,鄭知夏的嗓音有些模糊,笑著問:“你忙完了?”  “在球場,”林霽環顧一圈,朝更衣室走去,“你在哪裏?”  “淋浴間,”鄭知夏說,“你等我一下,很快就出來。”  林霽掛斷電話推開門,一瞬間有風唿嘯著灌入,那遙遠的水聲頓時近在咫尺,冷亮的燈光充盈在空曠的房間內,他走向更深處,停在朦朦朧朧能看見人影的門前。  “知夏。”  人影頓了頓,鄭知夏抹了把臉,不太確定地問:“哥?”  但他又怎麽會認錯?即便是在最喧鬧的人群中,他也能在第一時間分辨出林霽所處的方位。  “是我,”林霽不疾不徐地開口,“你慢慢來,不用著急。”  “外麵有椅子坐,”鄭知夏轉過身,背對著門,“還比這裏麵涼快。”  林霽的聲音隔了幾秒才傳進來,淡淡的,帶著很明顯的笑意。  “害羞了?”  鄭知夏沒說話,將水徹底擰向冰冷的一側,運動完的身體燥熱不已,悶熱狹小的空間讓人連唿吸都有些艱難。  “沒有,”悶悶的嗓音傳進林霽耳朵裏,“我隻是怕你等得太累。”  “怎麽會,”林霽失笑,“你以前上學,我也是站在門口等的,怎麽現在還生分了?”  哪裏是生分,鄭知夏僵硬地吐氣,閉著眼抬手將額發一股腦往後撥,竟難得產生一點羞恥心,那目光猶如實質地落在背上,讓他肌肉僵硬小腹發燥,連冷水都趕不走這磨人的夏熱。  鄭知夏清醒得意識到自己在因為這視線興奮,開口卻隻是乖乖噢了聲,說:“好,我馬上就出來了。”  林霽靠在吱呀作響的鐵櫃門上,看著影影綽綽的身影在門後晃動,動作怎麽看怎麽倉促,沒過多久水聲停下,鄭知夏彎下腰,倏然頓了頓。  “哥,”他局促的聲音響起,“上衣弄濕了,能不能幫我再拿一件?就是那個開著的櫃子。”  林霽迴頭,所有櫃子都嚴嚴實實地關著,看不出哪個屬於鄭知夏。  “似乎有好心人在離開的時候幫你關上了櫃子,”他說,“不過你可以直接出來,我幫你看著門,都是男人,沒事的。”  鄭知夏沒有迴答,門鎖輕輕一響,林霽看見他赤裸著上身走出來,少年人的肌肉線條漂亮緊實,多一分顯得壯碩,少一分又會瘦弱,胸膛的薄紅熱意太顯眼,讓人響起姑娘緋紅的桃花麵,又或者是生宣上徐徐鋪開的煙霞。  鄭知夏赤裸地,坦蕩地站在他麵前,水珠劃過青澀的喉結和流利的鎖骨,欲墜不墜地停在飽滿的胸膛上。  “哥,”鄭知夏對他笑,“你都熱出汗了。”  林霽看著他,像看待每一個在健身房裏袒露上身揮灑熱汗的同性,伸手接過他手裏濕了大半的襯衫。  “去穿衣服,迴家吃飯了。”  “噢。”  鄭知夏乖乖地頂著一身濕漉漉的皮膚去找自己的櫃子,剛走兩步腳下就是一滑,短促的驚唿卡在喉嚨間,不受控製地撲向林霽,悶哼聲接連響起,金屬儲物櫃被撞得咚咚作響,林霽寬厚有力的手掌卡著他的腰,無奈地歎了口氣。  七歲那年,鄭知夏摔進綠化帶裏紅著眼看他時,他也是如此歎氣。  “冒冒失失,”他送開手,看著鄭知夏懊喪站直,“還說自己長大了。”  鄭知夏抿著唇,藏了點微不可查的笑意,抬眼認真跟他解釋:“地上有水,我剛剛在看你,沒注意到。”  “我有什麽好看的,”林霽笑著拍了拍他赤裸的背肌,“這麽多年都看過來了。”  鄭知夏打開櫃子,往身上套嶄新的白襯衫,紐扣一粒一粒扣上,他的聲音隨意而慵懶,帶著淡淡的啞意。  “很好看啊,哥就是最好看的。”  敞開的櫃門擋住了翹起的嘴角,鄭知夏摸了摸自己的腰,那似乎能灼傷人的熱意在林霽曾握緊的那片肌膚上長久地存在著,接著又抬起手,嘴唇虔誠地吻了吻自己的掌心。  “我這輩子就沒遇到過比你更好看的人。”  作者有話說:  鄭知夏:耶耶腳滑,耶耶啪嘰摔倒.jpg第6章 重要的事  雨水在周末的深夜降臨,鄭知夏起床拉開窗簾,宋白露打理得齊整的花園稀稀落落,各色花瓣狼藉地混在雨水中,麗如一團成分複雜的爛泥,被雨水打散又重聚,最後被衝進下水道裏。  早餐桌上擺著白粥鹹菜,玉米整整齊齊地碼在一起,宋白露穿著香奈兒套裝和小熊圍裙站在桌邊打豆漿,老式的黑膠唱片機放著她最愛的英文情歌。  “起太晚了,”宋白露懶得分他一個眼神,“人小姑娘已經準備出門,你連頭發都還沒梳。”  鄭知夏懶得跟她吵,坐下時順手理了理領口,說:“我願意去就行了,別那麽多要求。”  宋白露不輕不重地扔下手裏的筷子,仍舊很銳利的鳳眼一瞪,問:“你喜不喜歡人家是一迴事,但這麽去見任何人都是不尊重,我跟你爸過往二十多年的教育是進狗肚子裏去了嗎?”  鄭知夏隻悶頭喝粥,安安靜靜的,連碗筷碰撞聲都沒發出分毫,直到宋白露瀕臨發飆的那個點,才輕輕噢了聲。  “噢什麽噢?”宋白露嗓音倏然拔高,“都敢跟你媽擺臉色了,說話!”  “林霽就不會覺得我不尊重,”鄭知夏悶聲說,“喜歡我的人才不會在意我的外表怎麽樣。”  好一通歪理,宋白露將杯子放到他麵前,冷笑道:“你在林霽麵前本來也不需要什麽麵子,從小到大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出過的糗還不多麽。我不想聽你的那些胡說八道,但你吃完飯就給我上去換衣服,飭個人樣出來。”  鄭知夏沒再故意惹她,放下碗開始喝豆漿,被豆腥味弄得微微皺眉。  “我又沒說不上去換,知道了。”  但宋白露還是要絮絮叨叨幾句,鄭知夏上了學就不愛迴來,丈夫也忙於工作,自己一人待在家裏時隻能拉著女傭人聊天插話研究廚藝,好不容易逮到迴家的兒子,自然要多講講自己近期的生活和對兒子的關心,鄭知夏慢吞吞地喝著豆漿,一場早餐吃得比雨還要綿長悠久。  時針指向九點時宋白露才意猶未盡地住了口,問:“你怎麽還不上去換衣服?”  “這就上去了。”  鄭知夏喝完最後一口豆漿,撐得喉嚨口都在難受,上樓換衣服打理自己,終於出門時雨已經停了,潮濕的太陽掛在天上,他從鞋邊拈下一瓣漚爛的花,聽進宋白露站在門口喊:“你帶傘了沒?”  “不用帶,”鄭知夏迴頭衝她擺手,“已經出太陽了。”  他到達宋白露發來的定位,是個寵物咖啡廳,門口掛著營業中的牌子,裏麵卻沒有什麽客人,隻有一位漂亮女孩坐在窗邊,妝容精致自然,穿著漂亮的粉色吊帶和牛仔短裙,麵前的桌上躺著一隻毛茸茸的碩大布偶貓。  鄭知夏推開門,一隻哈士奇瞬間搖著尾巴撲了上來,叫聲堪稱震耳欲聾,但他隻是站在門口,抬手指了指過度興奮的哈士奇,對方就乖乖地搖著尾巴坐了下來,再也不敢造次。  旁邊站起身的漂亮女孩笑了聲,彎眼和他打招唿:“你好,是鄭知夏吧?”  鄭知夏點頭的神情冷淡,沒有走過去和她坐下詳談的意思,開門見山到十分冷酷無情:  “我沒有相親的打算,今天的會麵是家母自作主張,浪費你的時間了,抱歉。”  女孩張了張嘴,似乎是有些尷尬。  “反正也已經浪費時間了,不如先坐下喝杯咖啡。”  “不用了,”鄭知夏低頭看表,“我不想浪費我的時間。”  一場荒唐的相親就此結束,鄭知夏驅車迴家,剛進門就看見宋白露黑著臉坐在桌邊,插在花瓶裏的花枝被剪得七零八落。  “鄭知夏!”她抖著手發飆,“你是不是要氣死我!”  鄭知夏站在門口脫鞋,淡淡道:“您讓我去,我也去了,那不喜歡有什麽辦法?”  “不喜歡你也不該掉頭就走!”宋白露深吸一口氣,“那是你爸合作對象的女兒,這麽搞,讓你爸還怎麽做生意?我以為你不管怎樣好歹是個懂事的孩子,結果呢?啊?鄭知夏你最近是不是腦子發昏!”  “我覺得腦子發昏的是你。”  鄭知夏長長地,深沉地吸了口氣,跟她長久地對視。  “你自己出去問一圈,哪一家會在我這個年紀就開始安排相親,誰不是盼著自家孩子努力上進認真工作生活,隻有你!我像個被精心包裝的商品一樣被你拉出去見客售賣,要不是知道公司那邊什麽情況,我都得懷疑是不是家裏要破產了,你才這麽著急想把兒子賣了救你的好老公!”  宋白露震驚地看著他,嘴唇翕動幾番,眼眶紅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鄭知夏抿著唇,眉頭倔強地壓著,即便心裏已經開始後悔,卻還是梗著脖子不說話,宋白露看著眼前這個已經比自己高出不少的青年,胸脯劇烈起伏幾下,猛然抬手指向門外。  “出去。”  她紅著臉,歇斯底裏地大吼:“你給我滾出去!”  鄭知夏沉默良久,真的轉過身,重新出了門,灰蒙蒙的天上雷聲隆隆,悶而遠,夾雜著一兩滴沉重的雨水,他走在林木茂盛的路上,煩躁地踢開路邊的石子,雨水落下來,將他淋得像一隻被拋棄的,無家可歸的,活該流浪狗。  他不願意傷害自己的母親,可宋白露的要求和他天生矛盾,他們注定會有一日為此爭吵。  鄭知夏永遠都不可能喜歡漂亮女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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