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年輕的公子一襲白衫,手拿折扇,看年紀也就是十八九歲的樣子,生得麵白如玉,一張娃娃臉嫩得能掐出水來,細眉如抹,兩隻眼睛如兩汪清泉,五官組合隻能用“標誌”來形容了,朱由崧從未見過如此俊美的公子,男人長了副女人相,如果他要女扮男妝絕對是一個大美人。


    最令朱由崧驚疑的是,這位公子雖然生得一副人見人愛的漂亮相,但朱由崧覺得他眉宇之間帶著一股殺氣,這一點常人可能看不出來,但朱由崧有作為一個武者,一眼就能看出來,並斷定這位年輕的公子身上應該有些武藝。


    再看他的那位小帽青衫的仆從也不同常人,雖然是仆從打扮,但也是眉清目秀,細皮嫩肉的,氣質舉止不俗,此時也正在有意無意的打量朱由崧,見朱由崧瞄自己,仆從有些不自然地把目光移開了。


    正這時,樓下一片喧囂,接著梯響動,從樓下蹬蹬蹬上來一夥人,為首的也是一個年輕公子,著一身大紅錦衫,手裏也拿把扇子,身材偏胖,但再看這張臉長得有幾分對不起觀眾,五官也湊合著能看,就是滿臉的麻子,二目之中閃著淫邪之氣。


    身邊左右簇擁的一大群有二三十個,個都是橫眉立目,七個不服八個不忿一百二十個不含糊,一看就是貴胄子弟的派頭。


    “爺,小的沒說錯吧,這裏客人已經滿了,要麽您移駕三樓,要麽委曲在一樓都行。”店小二跟著屁顛兒屁顛兒地解釋。


    紅衣公子撇著嘴打量著這裏沒說話,身邊的一位羅圈腿過來了,一把揪住了店小二的衣服領子,如太監的嗓子吼道:“你他媽瞎了狗眼,敢這麽跟們少爺說話,知道我們少爺是誰嗎,江蘇道布政使司總理漕運事務肖伯瑞那是我們老爺,到你這裏吃頓飯,你們家祖墳都得冒青煙,你竟敢說沒地方了,讓這些人全都滾,聽見沒有?”


    明代的布政使是地方最高行政長官,與都指揮使司、按察使司合稱為“三司”,又兼管漕運事務,這官的確也不小了。


    “哦,是是是,小的眼瞎,爺稍等……”店小二立馬又矮了半截,一口一個爺地叫著,看了看這裏滿員的客人有些咧嘴,這些人都在吃飯,中途吃了一半都輦出去有些張不了口,剛才是他們熱情地把人家讓上來,現在又往外輦絕非商家待客之道,但不輦還惹不起眼前的這位少爺,還得輦,從哪一桌開始呢?


    小二這麽一犯難,羅圈腿不耐煩了,尖著嗓子叫道:“你他媽磨蹭什麽呢?讓你們掌櫃的滾過來伺候!”


    小二覺得這事真得叫掌櫃的,充這羅圈腿又打躬又作揖的,然後把掌櫃的喊來了,掌櫃是個老江湖了,五十來歲的年紀,著一淺監色員外衫,頭戴著一把抓的隨風倒,閃著三角眼,一路小跑過來就跟紅衣少爺作揖,“小老兒有眼不識泰山,不知少爺駕到,讓少爺久等了,小老兒陪罪了。”


    少爺沒說話,隻是用眼皮夾了他一眼,羅圈腿又叫囂:“媽的,我們少爺腿都站酸了,到現在連個座位都沒有,別說到了宿州,就是到淮安府,也是說一不二,惹我們少爺生氣了,信不信我們拆了你們的王八窩!”


    “是是是,客爺說的是,小老兒該死……”掌櫃的迴頭狠狠瞪了小二一眼,這也是做給少爺這幫人看,“你是怎麽做事的,這麽慢待少爺,迴頭再收拾你!”


    叱責完小二,掌櫃的看著這裏滿滿的客人,也感到為難但也沒有辦法,這時,有的桌上的客人聽到了他們的對話給愣住了,遂竊竊私語起來。


    “王兄,這位就是布政使肖老爺的公子肖人鳳。”


    “肯定錯不了,人家都自報家門了,據說肖老爺寶刀不老,已經娶了八房姨太太,聽說還要娶九房呢。”


    “這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這肖公子生性風流,才二十多歲,也已經娶了四房,這還不滿足,是青樓妓院的常客,另外誰家的少婦長女,要是幾分姿色,遇到他那就倒黴了。”


    “噓,小聲點兒……”


    這時掌櫃的充四周作了個羅圈揖,滿臉歉意:“各位客爺,小老子是這裏的掌櫃的,因小店有貴客臨門,把這裏包下了,實在對不住大家,沒吃好的請大家移駕樓上或樓下繼續吃,吃好的請讓一讓,今天這頓算小老兒請客了,您不用付賬,不周之處請多多海涵。”


    往外輦客人,掌櫃的和客人都還是第一次經曆。但掌櫃的這麽一說,還真有幾桌給麵子的,大概是吃得也差不多了,或者是不敢在這裏多待,這些客人欠身離坐,有的還向掌櫃的拱了拱手下樓了。


    然後一傳一十,十傳百,都知道這位肖公子的名聲了,客人們紛紛撂下酒杯閃人了。


    唯獨兩桌例外,一個是靠近窗戶的朱由崧這一桌,另一個就是朱由崧斜對麵的那位風度翩翩的年輕公子,朱由崧當然不會鳥他們,李全要了出手,朱由崧用目光製止了他,但也沒有聲張,看向那位年輕公子,年輕公子旁若無人,繼續和仆從有說有笑,有吃有喝。


    掌櫃的過來一作揖,“兩位爺,實在對不住了,因小店來了貴客,臨時把這裏包下了,您多擔待吧,請移駕三樓或一樓,小老子再為您擺一桌。”


    年輕公子眼眉一挑,這位仆從先發作了,啪地把筷子一摔,“掌櫃的,你也太勢利了吧,憑什麽,還有沒有先來後到?”


    “您多包涵吧,這位肖少爺可惹不起,那是布政使肖大人的公子,請二位爺多擔待吧,多多擔待……”掌櫃的現在也成了孫子,低聲說著,躬著腰一個勁兒地陪禮作揖。


    “管他是誰,我們哪也不去!”年輕公子嘴唇微動,擠出幾個字,唰地一聲將折扇打開,扇了起來。


    掌櫃的知道遇上茬子了,一臉的苦相,看這意思,這位年輕公子來頭也不小,這如何是好?


    正這時,羅圈腿領著四個打手過來了,一邊把掌櫃的扒拉到一邊去了,由於用力過猛,掌櫃的差點摔了,幸存小二在旁邊扶了一把。


    羅圈腿自然不管這些,指著年輕公子的鼻子吼道:“你他媽眼害還是耳聾,我們肖公子在此,趕緊他的媽滾,否則打斷你的狗腿!”


    “小福,我怎麽聽有狗在叫哇?”年輕公子看都沒看這位囂張不可一世的羅圈腿,充他的仆從撂出這麽一句。


    羅圈腿氣炸了,“好他媽的小子,來呀,給我打,往裏死打!”四個打手如狼似虎,捋胳膊挽袖向年輕公子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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