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蕭晚純先是迴想了一下,也反應過來,說道:“他就是那個罵人的書生,韓瀟!”


    邱震笑了笑,說道:“不錯,就是他!”


    “嗬,”蕭秋狂苦笑道:“這還真是無巧不成書啊!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裏遇見他!”


    “可是,”蕭晚純接著說道:“那他怎麽會成現在這個樣子?以他的才學,應該已經做了大官啊!而且,他又怎麽會和小樣認識?”


    邱震笑道:“不要急,聽我接著說下去。”


    原來,那韓瀟幾年前,確實是離開那小縣城,前往京都赴考,準備考取功名,光宗耀祖。隻是,一路上,卻是聽聞了許多關於東廠和錦衣衛之間的事,便一股文人的強驢脾氣湧上心頭,準備著要當大官,治理這些禍國殃民的家夥!


    而後,到了京都,卻是在考試之前,遇到了一群難民,說是從福建那邊過來的,因為那邊鬧起了倭寇。看著這些難民生活困難,韓瀟便嚐試著尋找管事的官員救濟一下,結果,卻是處處碰壁。後來,他覺得應該去找戶部尚書,雖然他知道,戶部尚書也不管這事,可是,戶部有錢啊,有錢就能救濟這些難民。結果可想而知,又是碰了一鼻子灰!而也就是這時,他從民間聽到了一些傳聞,說是南方的倭寇,和東廠有牽連。結果,讓這韓瀟氣不打一處來!


    於是,便發生了一件讓人震驚無比的大事!


    科舉考場大門之前,韓瀟當著無數文人才子的麵,寫了一篇文章,大罵東廠!洋洋灑灑幾千字,痛斥東廠為非作歹,禍國殃民!這件事一出,驚動了整個京都!


    而結果,也可想而知,韓瀟直接被關進大牢!不過,卻是並沒有被東廠殺死,隻不過是打了幾十大板便給放了出來,畢竟,東廠也並不想殺他,一旦殺了他,恐怕東廠會麵對著天下士子的拷問與憤怒。隻不過,韓瀟卻是永遠不能出現在考場之上了而已。


    蕭秋狂也是點點頭,說道:“是啊,本以為他隻是個落魄書生,卻是沒有想到他竟然有著這樣的過去!不得不令人佩服啊!”


    “再看看我們,一身高強武藝,卻是都不敢這麽幹,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卻是讓我們汗顏啊!”蕭晚純略帶感慨的說道。


    邱震也是笑了笑,說道:“是啊,古人們都說‘威武不能屈’,看來,這書生還真是做到了啊!”


    蕭秋狂笑了笑,說道:“也或許,是真的讀書讀傻了!”說完,三人卻是哈哈大笑起來。過了會兒,蕭秋狂繼續問道:“那後來呢?他怎麽會認識小樣的?”


    邱震笑了笑,接著說了下去。


    那韓瀟被放出來之後,科舉早已過去,他本就是一個窮書生,身上本就沒多少的銀子早就因為救濟災民而用光了。韓瀟迴家沒有盤纏,京都舉目無親,而且,很多人都知道他幹的那件大事,也沒有多少人敢接近他。


    跟著韓瀟一起的,還有那些被他救過的災民們,他們無處可去,便在京都要飯為生,而韓瀟也就成了跟他們一樣。一個飽讀聖賢書的書生,卻是淪落到要飯的地步,這讓韓瀟感覺很丟人,所以,他隻要了一天飯之後,就決定不再這樣了,要不然真是愧對聖人啊!


    不想要飯,還想著活下去,一個書生能幹的差事本就不多,更何況還是一個和東廠結下梁子的書生?韓瀟寫的一首好字,想要替別人寫信賺錢,可是,最初根本就沒有人願意去找他,他也根本掙不到錢,幸好,那些難民還能要到飯。


    再到後來,那些個難民因為身染疾病沒錢醫治,死在了他們一直住著的貧民窟,留下了幾個孩子交給了韓瀟,這一下,卻是讓韓瀟壓力倍增,本來還要靠那些難民要來的飯為生,現在卻是要照顧那麽多孩子,這讓韓瀟突然覺得自己真的是太沒用了!


    於是,他開始了思考。


    讀書是為了什麽?不就是為了出人頭地,光宗耀祖,不在讓自己的父母親天天守著那小磨坊辛苦勞累嗎?可是,現在呢?自己竟然連自己都養不活了!這到底是為什麽?因為這世間的黑暗?因為東廠的霸道?因為人心的冷酷?


    都不是!是自己太迂腐!什麽狗屁的聖賢書,什麽狗屁的‘貧者不食嗟來之食’?全都是他娘的瞎扯淡!連飯都吃不飽,還拿什麽談學問!為了那些自己都他娘的沒見過麵的聖賢,老子連飯都吃不飽!這不是迂腐是什麽!


    有了這樣的覺悟,韓瀟便褪去了自己身上那虛無縹緲的所謂的文人傲骨,開始走上大街要飯,因為,自己寫字沒有人要,那隻能這樣了,畢竟還有好幾個孩子等著自己養活呢!


    從此之後,這京都之中便多了一個帶著一群小孩一起要飯的白麵書生,當然,沒過多久,這書生也已經算不上是白麵了。


    這樣的情況維持了很長時間,直到有一天,一個年輕人來到京都,才改變了這韓瀟要飯的命運。


    那個年輕人,名叫郭陽,因為在軍中立下不小功勞,特地被調入了京都五城兵馬指揮司,擔任一城指揮。郭陽無意中結識了韓瀟,也打聽了一下韓瀟的過去,心中卻是對韓瀟敬佩不已。從此,郭陽便開始了幫助韓瀟。


    身為指揮,郭陽並沒有太多的權利,但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讓韓瀟幫自己寫信,卻是很簡單的。郭陽經常找韓瀟寫信,雖然這信也基本上沒有寄出過。周圍的那些民眾看在眼裏,最初覺得郭陽初來乍到,還不知道這京都的規矩。可是,這樣持續了很長時間,人們才發現,自己一直擔心的東廠根本就是不聞不問!這時,大家才明白過來,原來,這韓瀟,根本就入不了人家東廠的法眼!


    從此之後,便開始有陸陸續續的人,開始讓韓瀟幫忙寫信或者謝謝其他的東西,畢竟,韓瀟的那一手好字,確實是不多見的。從此之後,韓瀟的生活終於有些起色,不用再要飯,每日掙得銀子省吃儉用,也堪堪能養活一家人。


    不過,事情卻是並沒有就這樣波瀾不驚的發展,很快,韓瀟便又遇到了一個難題。那塊本來就沒人管沒人要的貧民窟,現在有人要了!


    徐恆,戶部尚書的大公子,不知道怎麽迴事,就一眼看中了韓瀟居住的那片貧民窟,非得要買過來,原來那裏的地主,一看到有人要,便巴不得趕緊脫手!可是,韓瀟卻是很無奈,自己這些人本來住在這裏,還有個落腳的地方,可是,現在卻是要搬離這裏,連個晚上睡覺的地方都沒有!


    可是,韓瀟卻是不能說些什麽,畢竟,這裏原來的地主讓自己這些人住在這裏,已經夠仁慈了,現在人家要賣出去,自己又怎麽能攔著?


    不過,這時,那徐恆卻是開了一個條件,可以讓韓瀟他們繼續住在這裏,不過,韓瀟要成為徐恆的‘朋友’!當然,這說是朋友,其實,也就是徐恆的謀士,徐恆的走狗!徐恆本就是京都三大公子之一,這諸位公子之間,都是明爭暗鬥的,手中自然少不了才華橫溢的棋子。這徐恆,就是看上了韓瀟的才華,才這麽做要拉攏他!


    可是,韓瀟卻是不幹,他知道徐恆的身份,所以才會很厭煩他,因為他的父親戶部尚書,是東廠那一派勢力的人!


    徐恆見韓瀟不妥協,卻是也不緊逼,畢竟,徐恆也不是傻子,他知道這些文人學士,總是有那麽點個性的。所以,他便和韓瀟達成了一個協議,二十兩銀子,讓韓瀟買下這塊地方!


    二十兩銀子,在京都之中,著實算不上大錢,可是,對一個勉強能夠讓一家子人餓不死的韓瀟來說,這無疑是一筆巨款!可是,韓瀟也明白,二十兩銀子,就能買下這塊地皮,對自己來說,卻是非常重要的,甚至說,是極其幸運的!因為,在京都,二十兩銀子,基本上根本就找不到一個能讓自己這一家人住的破房子!


    可是,二十兩銀子,要到哪裏去找呢?找郭大人借?郭大人已經幫助自己不少了,不能再麻煩他了。可是,光靠給人家寫字掙錢,什麽時候才能掙到二十兩銀子!


    於是,韓瀟想到了一個方法,借高利貸!這京都之中,韓瀟早就聽過有暗地裏放高利貸的人,可是卻是從來沒接觸過,也並不知道這放高利貸的人,到底是有多麽的黑心,如果提前打聽清楚的話,韓瀟是肯定不會去借的。


    不過,也幸好韓瀟沒有打聽清楚,所以,他才順利的借到了二十兩銀子的高利貸,而且,也根本算不上高利貸,畢竟,連一分利息都沒有,怎麽能說是高利貸呢?所以,韓瀟還在心中感慨,世上還真是好人多啊!那馬舉得看上去不是個好人,可是卻一分錢的利息都不給我要,心腸還真是不錯啊!


    可是,韓瀟卻是並不知道,馬舉得的背後,是徐恆,韓瀟也不知道,徐恆這麽做,就是為了要韓瀟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投靠了自己!


    終於,到了徐恆計劃實施的最終階段,馬舉得帶人找到韓瀟,向他要債!本來,韓瀟是絕對還不起的,徐恆的計劃也險些成功。隻可惜,功虧一簣,因為,很巧的,那天晚上他們遇到了一群初入京都的貴人。


    於是,便有了後來的故事。


    小樣無意間聽到韓瀟自報家門,卻是心中一驚,因為自從上次樂得清閑兩位老先生講過這韓瀟的故事,小樣心中便已經買下了種子,年輕的少女,有幾個是對才子沒反應的?所以,那晚之後,小樣便決定,一定要問清楚,這韓瀟,到底是不是那個韓瀟。


    經過多方打聽,小樣終於確定,這個韓瀟,就是那個韓瀟!可是,小樣並沒有因為韓瀟現在的落魄而感覺自己看錯了人,反而覺得,這韓瀟是真男人,敢於做出那種大罵東廠的事的人,絕對是一個胸中懷著正義的真正地男子漢!


    所以,小樣便決定要幫助他,假裝偶遇,然後再接近,然後,便認識了韓瀟的那幾個孩子,於是,小樣便有了理由,有了真正開始幫助韓瀟的理由。


    於是,韓瀟的家中,多了幾床新被褥,多了火爐,多了煤炭,多了糧食,多了孩子的玩具,多了孩子愛吃的零食。當然,小樣不想讓其他人知道,所以,她就少了很多首飾。


    於是,便有了現在的故事。


    “原來是這麽迴事!嗬,這小樣,還真是的,竟然會瞞著我們。”蕭晚純說道。


    邱震卻是瞥了他一眼,說道:“連我這個親表哥都要瞞著,更何況是你了!”


    蕭秋狂笑了笑,說道:“不管怎麽說,這也算是一件好事。韓瀟那人,我們都見過,他的事跡,我們也都聽過,我覺得,他或許也算是個不錯的人選啊!和小樣,也算是很合適!”


    邱震一聽,卻是微微皺起了眉。


    蕭秋狂知道他在想什麽,畢竟,小樣是他的表妹,要找個意中人,至少也是個很不錯的年輕人才行。可是,韓瀟隻不過是一個落魄書生,邱震心裏,自然有些異樣。


    “那韓瀟雖然現在隻不過是個落魄書生,可是,滿腹的才華,一旦有人欣賞重用,便是一個足以名震天下的大學者!”蕭秋狂笑著說道。


    邱震明白蕭秋狂的意思,卻是歎口氣說道:“譚大哥,你的意思,我又怎麽不明白?隻是,說得容易,做起來難啊!”


    蕭秋狂笑了笑,說道:“現如今,顏老大人想讓我博得學士派的賞識和青睞,可是,我們這群人都是一群隻會舞刀弄劍的大老粗,怎麽和人家拉關係都不知道!不過,現在卻是有一個大好的機會啊!”


    邱震微微一愣,說道:“難道說,你想讓韓瀟幫忙?”


    蕭秋狂笑著點了點頭,說道:“韓瀟也已經算是頗有名氣,我相信,那些學士派的官員一定會很賞識韓瀟,畢竟,韓瀟是敢於和東廠對著幹的!我相信,隻要我們給韓瀟一個機會,他一定會飛黃騰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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