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餘瞥了她一眼,冷冷地說:「我和阿程有點事情,你不用隨身伺候了。」說著,他便拉著錢程往府邸的後院走去。


    田素素攔之不及,也不敢追上去和這個冷麵將軍造次,隻好跺了跺腳,飛快地跑去找景恆之告密去了。


    裴子餘的腳步很大,很急,錢程小跑著才跟上,納悶地問:「子餘,有什麽要緊的事情,你現在說就是了。」


    裴子餘也不吭聲,隻是帶著她來到了後院。後院是以前那個富商的內院,中間有個小湖,邊上還結著冰渣子,邊上的竹林稀稀疏疏的,隻有幾棵鬆樹還算得上鬱鬱蔥蔥,湖邊有座亭子,想必是模仿江南園林而造。自從那富商逃走後,這個院子便很少有人進來。


    時近中午,陽光落在湖水上,冰渣子漸漸地有些融化,偶爾傳來水落湖麵的滴答聲,也頗有幾分情趣。


    裴子餘在亭子中站定了,那張棱角分明的臉龐看起來冷峻異常,眼神卻有些飄忽不定,落在遠處不知名的地方。


    錢程莫名有些不安,偷偷瞟了一眼裴子餘,卻發現他好似肌肉繃緊,雙手緊握在身體兩側,看起來好像十分緊張,她不由得捶了他一下,取笑說:「子餘,你是不是也凍成冰坨子了,怎麽看起來和冰塊似的。」


    裴子餘深吸了一口氣,隻覺得這一刻,比他在戰場上對陣強敵都來得緊張。他轉過臉,問道:「阿程,你有沒有事情瞞著我?」


    錢程楞了一下,尷尬地說:「這個,子餘你怎麽也這麽問,我是有點小秘密,不過無傷大雅,你就別追問了。」


    裴子餘看著她的眼神有些奇怪,良久,他低聲說:「阿程,有句話,我想和你說很久了。上戰場前,我生死不明,不願和你說;迴來後,變故迭發,沒有時間和你說;今天再不說,我怕就來不及了。」


    錢程大感不妙,後退了一步,指著湖水說:「子餘,你看今天天氣真好,風都帶著點暖了,還有你看,湖上那是什麽?是不是野鳥啊?我們去捉來烤了吃了吧……」


    說著,她往前走了幾步,一副想要去抓那野鳥的模樣,卻被裴子餘一把抓住了手臂。


    錢程賠笑著迴頭,卻見裴子餘的眼中仿佛跳動著一撮火焰一般,整個人都明亮了起來,看得她不由得呆了一呆。


    「阿程,你別逃。」裴子餘凝視著她,低低地說,「我不會說甜言蜜語,可是,阿程,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如果再不說出來,我想,我可能會憋得爆炸了。」


    錢程的腦袋不由得「嗡」的一聲,半天才哆嗦著說:「子餘……子餘你一定是弄錯了,我是……男的……」這男的倆字她說得虛飄飄的,都不敢去看裴子餘的眼睛。


    裴子餘怔了一下,沉聲說:「阿程,不管你是男的,還是女的,我都喜歡。」


    錢程瞠目結舌地抬起頭來,迎向裴子餘的目光,隻見那目光專注而認真,素日裏冷峻的臉上透著幾分羞赧,微微發紅,平添了一段秀色,看著看著,錢程不知不覺有些傻了。


    「阿程,我知道你也喜歡我的是不是?愷之和我說過,你當初喜歡的是我,你那日在校場上的話我還言猶在耳,你難道忘記了嗎?」裴子餘低低地說著,眼中透著濃濃的眷戀和情意。


    「我……」錢程語塞,是,她的確喜歡裴子餘,從第一眼的驚豔,到後來相知相識,裴子餘的沉穩和冷峻都吸引著她,讓她期待和這個人越走越近,可是,這是愛嗎?是那種足以生死相依、共渡一生的愛情嗎?


    裴子餘凝視著她,探手入懷,取出了一把匕首,輕輕地放到了錢程的手上:「阿程,你上次教我的,要親手做件東西才能討心上人的歡心,你被劫走以後,我日思夜想,夜不成寐,我不會吟風弄月,隻是自幼浸淫武藝,便親手打了這把匕首,隻盼能和你送給我的成雙成對。」


    錢程接過來一看,那刀鞘十分簡單大方,上麵的花紋雖然古樸笨拙,可那刀刃一出,寒光凜冽,就連她這個不懂兵器的人也看得出來,這是一把好匕首,必定沉浸著主人無數的心血。


    這刀放在手心,沉甸甸的,仿佛是裴子餘沉沉的情意。錢程心裏一陣感動,她張了張嘴,脫口而出:「子餘,我當然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


    裴子餘頓時愣住了,呆呆地盯著她看了好久,臉上的表情狂喜而迷幻:「阿程,我沒有聽錯吧?你不是在騙我?」


    「我……我……可我不知道我的這種喜歡是不是你要的!」錢程茫然看著他,「子餘,我怕我會傷了你……」


    裴子餘去攬她的手僵在半空,半晌才痛苦地道:「阿程,你果然在騙我,你是在恨我那日來捉你,故意來報複我嗎?」


    不知怎的,看見裴子餘傷心,錢程仿佛比自己傷心還難過,她急急地抓住了他的手,搖頭說:「子餘,我沒有騙你,我很喜歡你,真的,甚至比喜歡田玉和愷之還要多一點。」


    「你和他們都不一樣,和他們在一起,我覺得很輕鬆,很自在;可你在我旁邊的時候,讓我覺得特別安心,好像什麽都不怕一樣。我喜歡你們,很喜歡很喜歡的那一種。」


    「可我不知道你要的是什麽,子餘,你告訴我,你想要我的什麽?隻要我能給你,我什麽都願意。」錢程迫切地看著他,想從他的眼睛裏找到答案。


    裴子餘苦笑了一聲,他想要什麽?他想把她帶迴家裏,讓她的眼裏隻有他一個人,他想抱她、親她,想讓她成為他的人……


    他顫抖著伸出手去,攬住了錢程的肩膀,錢程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卻硬著頭皮一動不動。


    「阿程,阿程……」像是感受到了她情不自禁的抗拒,裴子餘低低地叫著她的名字,「你讓我拿你怎麽辦才好……」


    裴子餘的聲音讓錢程漸漸地放鬆了下來,她苦惱地靠在他的手臂上,喃喃地問道:「為什麽,為什麽你們一個個都這樣,我們象以前一樣不好嗎?可以徹夜暢談,可以策馬觀花,可以飲酒作樂……子餘,我們都象以前一樣,好不好?」


    「阿程,就算我肯,陛下肯嗎?」裴子餘看著前方,冷冷地說。


    錢程順著他的目光往前看去,頓時渾身都僵硬了起來,隻見景恆之站在後院的圓洞門前,定定地看著他們倆,他的臉隱在樹的陰影裏,讓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錢程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聲如蚊蠅地叫了一聲:「陛下……恆之……」


    空氣中是令人凝滯的一片窒息,景恆之的雙手垂在身後,指尖微微發抖,他要用全身的力氣才能控製住自己,控製住自己把錢程從裴子餘身旁搶走的欲望,他知道,如果他這樣做了,他失去的不僅僅是裴子餘這個愛將和好友,更是錢程好不容易才對他放下的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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