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戛然而止,隻見錢程從一個箱子裏把搜羅到的一些烏孫的寶貝都翻了出來:一條狐毛大氅、一些寶石項鏈、幾把烏孫傳統的刀具……最後,她抱著一推東西停在了那個豹頭麵前,為難地問:「烏桑,你說這個豹頭能不能帶走?」


    烏桑捂著嘴樂了:「大人,你又不是不迴來了,豹頭太大,還是放在這裏吧。」


    錢程頗有點依依不舍,很有一種衝動,想把豹眼上的寶石挖下來帶走,可一想到鄔赫逖看到後的臉色,終究還是作罷了。


    昭蘇處在大乾和烏孫的邊境,是烏孫境內的第一大城市。雖然烏孫的貴族和部落首領依然保留著住氈房、放牧的舊習俗,但有些烏孫人因為經商而不再適應舊習俗,也有一些大乾人因為通婚和烏孫人互相融合,因此昭蘇城日益繁華了起來,很多富人蓋的房屋也有了大乾建築的影子。


    錢程一行人慢吞吞地走了一天才到,由於和大乾的戰事,昭蘇城很早就關了,費了好大的勁才憑著鄔赫逖的手諭進了城。


    城內不時走過巡邏的烏孫士兵,街道上幾乎空無一人,隻聽到他們一行人的馬蹄聲。不一會兒,他們便在城中最大的一棟房子麵前停下,想來便是那右將軍尹粟逖的住所。


    迎接他們的是府上的管家,把錢程安排在右側的一個廂房裏,烏桑和幾個貼身隨侍的女奴就在側廂房。


    錢程終於迴到了自幼住慣了的屋子裏,摸著牆壁上的石頭感慨萬千:雖然和以前住的相比簡陋了許多,但卻十分有安全感。她插上了門栓便倒頭大睡,睡得十分香甜。


    這一覺她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把前天晚上的睡眠都補了迴來。等她揉著眼睛睡眼惺忪地打開門,烏桑站在門外笑眯眯地看著她:「大人,右將軍等你很久了,快一起到前麵去吧。」


    尹粟逖的確像鄔赫逖說的那樣,長得頗為秀氣,眉目狹長,顧盼之間有種驚心動魄的感覺,和鄔赫逖的霸氣完全不同。一見到錢程,尹粟逖便眯起了眼睛,仔細地打量著錢程,半晌才微微一笑說:「耳聞不如眼見,錢大人也不是什麽三頭六臂,怎麽把我們烏孫攪得雞犬不寧?」


    錢程也有些吃驚,她萬萬沒想到馳騁戰場的烏孫右將軍是這麽一個人,頓時職業病犯了:這樣一個美男放在現代,演一些淒美動人的愛情片,一定收視率爆棚!


    她呆了半晌,才呐呐地說:「將軍,那翁歸逖和你一比,簡直就如雲泥之別。」


    烏桑在一旁捂著嘴樂了:「右將軍可是我們烏孫有名的美男子呢。」


    尹粟逖掃了她一眼,烏桑立刻不笑了,一本正經地站在錢程身後。「昆莫已經和我交代過了,要我仔細招待你,我撥了一隊親衛給你,如有什麽要求,盡管和我說便是。」


    錢程想了想問:「我可以出府嗎?聽說昭蘇城裏有好多大乾人開的飯館和雜貨,我想去瞧瞧。」


    尹粟逖想了想說:「你要提前和我說一聲,我安排親衛隊護衛。」


    錢程嘻嘻地笑了一聲說:「看來我還是個稀罕的寶貝。」


    尹粟逖盯著她沉聲說:「錢大人,我難得看到昆莫對一個人如此上心,遣人來反複叮囑,讓我注意你的喜好,又寫來書信一封,言辭之間甚是鄭重。昆莫誠心以對,必然是大人有過人之處,萬望大人不要嬉笑以待。」


    錢程呆了呆,沒想到這個右將軍這樣頂真,隻好斂了笑容,認認真真地拱手鞠躬說:「是。多謝昆莫和將軍的盛情厚意。」


    尹粟逖果然象鄔赫逖說的那樣,對錢程照顧得十分周到,叫了一個大乾的廚子,每天翻著花樣給錢程燒點心和飯菜,後門的廚房一大早便會有城外的農戶等著送新鮮食材;偶爾也會帶些小玩意過來,什麽筆墨紙硯、話本、印章、算盤之類的,搞得錢程哭笑不得。


    錢程住了幾天,便把整個將軍府摸了個遍,每一角落、每一塊磚頭、每一進院落都仔細瞧了瞧,卻找不到逃脫的辦法;也帶著人出去過一趟,近百個親衛護衛著,所到之處把人都趕光,隻剩下她一個人在攤販麵前挑挑檢檢,那攤販收錢的時候手都是哆嗦的,讓她甚感無趣,也就不想出來了。


    窩在將軍府裏,錢程把那些個話本看了個遍,有幾本隱晦地講了一些烏孫的秘聞,把人名都隱掉了,她看著看著才覺出味道來:這講的莫不是就是那鄔赫逖的父母們的事情?


    這天她正閑極無聊呢,烏桑滿懷期待地跑了進來:「大人,聽說今天有個很大的跑商隊到了昭蘇,帶來了很多好東西,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好冷,你自己去吧。」昭蘇雖然離大乾比較近,可居然比都赤要冷了許多,錢程在屋裏起了一個爐子才覺得好了一些,有些不想動。


    「去吧大人,昆莫命令我不能離你半步,你不去我不敢去。」烏桑撒嬌說。


    錢程心念一轉:跑商隊說不定有什麽寶貝,反正不用自己花錢,不買白不買。想到這裏,她勉為其難地說:「好吧,不過你去問將軍多支點銀子,將軍每天打仗,銀子都快發黴了,我們幫他花花。」


    錢程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外麵披了一件狐皮大氅,脖子上圍了一條貂毛圍巾,戴了一頂皮帽,整個人隻露出了一個巴掌大的小臉,肌膚賽雪,雌雄莫辨,看的烏桑的眼睛都有些直了,一邊幫她整理衣服,一邊喃喃地說:「大人,你要是個女的就好了,一定就是聖山上的仙女,昆莫一定會娶你為妻的,你就可以永遠留在烏孫了……」


    錢程真想仰天長嘯:烏桑,這仙女和王妃,我可萬萬不敢覬覦的啊,讓給你好了!


    出了府,都尉又像上次一樣,給她準備了一輛馬車,錢程不答應,嫌馬車悶得慌,看東西不方便,要了一匹溫順的馬來騎,又千叮萬囑:萬萬不可再將行人都趕跑了,實在太沒趣了,衛隊隻可遠遠地圍觀。


    跑商隊在昭蘇城的繁華地段,許是從西域那邊過來的,帶來了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東西:香精、手飾、珠寶、西洋鏡、西洋鍾、煙草??隻是錢程從現代穿來,這種東西都沒法引起她的興趣,隻是看著烏桑興高采烈地東問西問,拿著東西愛不釋手。


    商販在一旁高談闊論,講著自己跑商的見聞;買家聽得如醉如癡,卻也不忘就地還價……錢程騎在馬上,緩緩地掃視著四周的人群,心裏一陣傷感:難道終此一生,我都不能再迴到我自己喜歡的地方了嗎?都隻能在這異族他鄉過一輩子?


    忽然,她的眼神窒住了,渾身都僵硬了起來,良久,她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再瞪大了往前看去:街角有約莫四五個人擺著一個攤,攤前紮雜七雜八地堆著一些雜貨,沒有幾個買家,也並不象其他的小販一樣拉著過往的行人不放。這四五個人中,有一個穿著黑色的大氅坐在其中,一張薄唇微翕,一雙眸子犀利地看著過往的行人……這……不是景恆之是誰!


    錢程的腦中嗡嗡作響,無數個念頭在心裏徘徊: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烏孫小鎮?他難道不要命了嗎?朝中大臣和武將怎麽會讓他如此涉險?難道是為了抓自己?不就是以前設計陷害了他的王妃嗎,都說了自己是離魂了,用得著這樣跋山涉水隻身犯險來緝拿自己嗎?


    許是她的神情有些嚇人,烏桑遠遠地看著,急匆匆地就跑了迴來,手裏拿著一堆稀罕玩意兒向她邀功:「大人你看,我買了好些東西。」


    錢程心神不寧地看了看,忽然說:「我看這些東西也稀鬆平常,你再找找有沒有好東西,別盡往人多的地方擠,好東西一般都被人藏在角落裏。」


    烏桑有些不解,不過還是聽話地到角落裏去找了一圈。錢程看著她從景恆之那幾個人麵前經過,隨意掃了幾眼他們攤上的東西,停下來拿了一把折扇把玩了片刻,衝著錢程喊了起來:「大人,這個玩意兒你喜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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