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公公哪裏敢再多嘴,連忙點頭,“是。”


    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邊,梁公公悄悄抬手,衣袖在額上一抹,吐出一口濁氣。


    他也算是見證了這個少年一步步從皇子成長到皇帝的,原本以為自己對他的秉性脾氣了如指掌,但隨著他年歲愈長,明明祁頌還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卻變得越來越難以掌控了。


    這個年輕帝王的性子愈發叫人琢磨不透了。


    在他麵前,梁公公時常膽戰心驚,竟恍惚間在他身上看到了先帝的影子。


    ——


    從寒天凍地步入皇後居住的鳳鸞殿,溫度驟然上升,即便褪下了身上披著的大氅,祁頌仍然很快出了一身汗。


    他徑直走到皇後居住的那間屋子,守在屋外的婢女向她行禮,說是皇後娘娘早晨醒了,用過膳不久後就又睡下了,這會兒還沒醒呢。


    祁頌來去後宮嬪妃的宮殿早已習慣了無阻,點了點頭,下意識想抬手去推門。


    但手放在門上的那一刻,刹那間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停下了動作,他將手收了迴來,想了想,對守在門口的婢女說:“你們進去看看皇後醒了沒。”


    鳳鸞殿的婢女對於皇上對皇後娘娘這份疏離感到奇怪,但也不敢多問,欠了欠身應是後,便輕手輕腳地推門進去。


    過了會兒,其中一個宮女走了出來對他說:“皇上,娘娘醒了,請您進去。”


    祁頌點了點頭,踱步進去。


    她一直睡得很淺,早在聽到祁頌聲音的那一刻就醒了過來。


    林蔻在宮女的攙扶下坐起身,披上了厚厚的狐裘大氅,才讓人去請祁頌進來。


    進了屋內,祁頌明顯感覺到屋內溫度更高了些,額頭上冒出了許多汗,沒等他抬手去擦,便滾了下來,有些較大的汗珠砸在了地上,消失在了地上鋪著的羊絨地毯中。


    見林蔻作勢要起身行禮,祁頌抬手,出聲製止了她。


    她道了聲謝,在宮女的攙扶下又倚迴了床頭。


    他走到林蔻床邊,目光在她床邊空餘的位置一掃,而後命人搬來了一張椅子,他便坐在了椅子上。


    “皇上國事繁忙,怎麽突然想起來看臣妾了?”


    這麽一句不算冗長的話,林蔻也說得斷斷續續,期間咳嗽了好幾聲。


    其中有一次比較劇烈,她抬手用帕子捂著嘴。


    祁頌視線落在她手帕上的血漬上,神色微動,倒是真切地關懷起來,“你的病怎麽越來越嚴重了,不請太醫來看看?”


    林蔻把染血的帕子交給宮女,讓她拿去處理,唇上幾乎沒什麽血色,臉色也憔悴得很,但見他麵露憂色,還是勉強地牽起嘴角,“請過了,還是老樣子,多活一天是一天吧,總歸是沒救的了。”


    說完見他神色不虞,忍不住揶揄道:“臣妾早些去了也好,免得礙眼又礙路,皇上也好改立其他適合的女子為後。”


    祁頌責怪地瞪了她一眼,“胡說八道什麽,你明知道朕最討厭麻煩了。”


    想了想,他又說,“林蔻,你也別自暴自棄,這偌大的北滄,朕不信沒有人能夠醫好你,太醫治不好,朕就發布皇榜遍尋高手,再不然,朕竭盡所能也要替你找一找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醫聖。”


    說是這麽說,但都找了這麽久了,試過這麽多人,林蔻對於自己的情況心知肚明,早就不抱什麽希望了。


    不過聽祁頌這麽說,她還是很欣慰很感動的,於是便沒有戳穿,點點頭。


    “咳咳咳。”


    結果沒多久她又咳嗽了起來,持續了很久,像是要把五髒六腑都咳出來似的,看起來十分痛苦。


    祁頌瞧著也感到很不忍,更加堅定了要替她把這不治之症治好的決心。


    前腳才在嘴上答應著,後腳林蔻就忍不住喪氣,疲倦地閉了閉眼,有氣無力道:“其實就算現在死去,我也沒什麽可牽掛的,我的親人、朋友,還有……他,都不在了。”


    病弱之人總是多愁善感一些,何況林蔻常年身臥病榻,心頭鬱悶更是難以紓解,說到這,眼角沁出淚來,哽咽道:“我時常在想,拖著這麽一副病體,活著又有什麽意思呢?”


    祁頌並不擅長安慰人,尤其是女人,於是抿著唇沉默下來。


    好在林蔻早已習慣了,很快收拾好情緒,勉力朝他笑了笑,輕聲說:“讓皇上見笑了。”


    祁頌搖頭,掩唇輕咳了一聲,視線在屋內四處逡巡,裝作不經意地問:“那個……她不在這裏嗎?”


    林蔻本還納悶祁頌怎麽突然想起來要往她這裏跑呢,聽他這副裝模作樣的口吻便明白了過來,無聲笑了起來,打趣道:“她?皇上是指前幾日帶迴來的那位說是陪我解悶的阮姑娘嗎?”


    林蔻的眼神仿佛看透一切,讓祁頌有些尷尬,含糊道:“嗯……”


    “阮姑娘性格活潑,嫌這兒太無趣,在殿中待不住,說要出去透透氣,臣妾也不好攔著,皇上若是想找她,這便去吧,臣妾也有些乏了,想再眯一會兒。”


    祁頌點頭,立即起身說:“那朕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轉身走了幾步,忽然停下來,轉過頭,像是在辯駁什麽似的,“朕迴禦書房了。”


    林蔻無聲笑了笑,也不戳穿,“好。”


    又吩咐守在身邊的宮女,“喜兒,送皇上出殿門。”


    被稱作喜兒的宮女欠了欠身,與祁頌一道出了屋門,臨走前動作輕柔地帶上了門。


    路上。


    祁頌隨口問了幾句林蔻最近的情況,喜兒的迴答不出他所料,說著還偷偷抹起了淚,小聲說,“找不到醫聖,哪怕能尋到一位他的親傳弟子,娘娘的病或許還有救。”


    他若有所思,忽然想起前不久探子來報,說是南瑟那位孟右相的女兒此次也隨祁瑨一同來到了北滄。


    她不就是醫聖的親傳弟子嗎?


    據說之前南瑟那場奇怪的瘟疫之災就是她化解的。


    那麽棘手的瘟疫她都有辦法,醫治林蔻的病應該不在話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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