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鋪天蓋地的雪花簌簌落下,將原本滿地金黃徹底掩蓋,淩冽的寒氣襲來。


    轉眼便到了冬天。


    十一月初七,冬至。


    這段日子薑禍水常常去祁瑨府上做客,主要是為了看望小薑來,但每迴都被祁瑨留的久了些。


    金河最近也感到十分納悶,都說君子遠庖廚,殿下卻總是愛往廚房裏跑,變著法子做好吃的,那香味勾得他垂涎欲滴,食指大動。


    但他沒有吃的份。


    這些食物都進了薑家那個大小姐的肚子裏。


    每迴她來看望薑家那位小公子,殿下就會做一桌子好吃的請她一起吃,如果沒有趕上飯點,則留她吃糕點品好茶,兩人待在一起也不知道聊了什麽,總之薑大小姐離開時滿臉悲傷加同情,轉頭一看自家殿下,上一秒還失落難過,下一秒就滿麵春風。


    金河覺得好奇不已,有一迴趁著落月被殿下派出去辦事不在府中,薑大小姐又來了,他壯著狗膽躲在門外偷聽。


    於是他聽到——


    “嚐嚐這山楂糕,我親手做的。”


    這句聽起來還挺正常的。


    “不錯,酸甜正好。”


    這句也很正常。


    祁瑨幽幽歎了口氣,“母後懷我弟弟的時候愛吃酸,但她牙口又不算好,我便向禦廚學著做山楂糕,想做出柔軟不失嚼勁,又不至於過酸過甜的山楂糕,學了很久終於做出來了,連禦廚都誇我做得很好。”


    薑禍水一愣,下意識問:“然後呢?你母後一定感到很欣慰吧?”


    祁瑨嘴角露出苦澀的笑容,低低道:“她沒有吃到。”頓了頓,他繼續道:“我做好山楂糕的那天就迫不及待地端著往母後的寢宮走去,想讓她嚐一嚐,但是那天父皇正好在。”


    他垂下眸子,眨了眨眼,薑禍水隻看到他如同小扇一般的長睫撲簌,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


    “他聽說這是我親手做的東西,立刻將它打翻在地,厲聲嗬斥了我,說我沒有身為皇子的體統,做出來的東西也不幹不淨,不可以給母後吃,不然會害了肚子裏的孩子,還讓以後宮裏的人都不能吃我做的東西。”


    薑禍水心中一酸,伸手抓了好幾塊山楂糕放進嘴裏,一邊咀嚼一邊笑著道,“他們沒有吃到你做的東西是他們沒有福氣,嗯,這山楂糕做的真的很好吃,既能開胃也能解膩。”


    祁瑨微微抬眸,悶悶說了句“吃得太多還是會牙酸的。”


    薑禍水勾唇,湊近了點,拿起一塊放到他唇邊,“你自己也嚐嚐。”


    祁瑨一怔,定定看著她。


    就在薑禍水以為他不願意吃,正要收手的時候,他慢慢張嘴,將她手中那塊小小的山楂糕含住了,慢吞吞銜在唇邊,吃了進去。


    溫軟的唇瓣不經意間碰到了她的指尖,薑禍水顫了顫,心中劃過一抹奇怪的感覺。


    再看祁瑨時,他仍是一臉無辜。


    興許是她多想了吧?


    祁瑨無聲咀嚼著嘴裏的山楂糕,眉眼卻沒有舒展,過了會兒,開口道:“當時母後聽到父皇下了那樣的命令,一句話也沒有說。不僅如此,在父皇走後她還說,讓我不要忤逆父皇的意思,父皇讓我不要做這些,我就不要浪費時間了。”


    他看著薑禍水,眼中似乎有些茫然,“這是浪費時間嗎?”


    薑禍水心裏酸脹難忍,強忍著搖了搖頭。


    “你很好。”


    薑禍水主動湊了過去,抱住了被難過包圍著的少年。


    祁瑨眼中蔓延出得逞般的歡喜,聲音聽起來還是悶悶的,“嗯。”


    ——


    門外。


    聽完全程的金河下巴差點掉到地上。


    殿下為了抱得美人歸可真是……


    無所不用其極。


    都不惜自揭傷口,用起了從前不屑的苦肉計了。


    雖然他從小長得秀氣,但性子卻倔強隱忍,不管多痛都不會吭聲,更不會和人訴苦。


    此時此刻,金河覺得他對殿下的認知存在一些誤解。


    誠然殿下說的事情都是真的,但他十多年來從沒聽到殿下用這種可憐兮兮的語氣說話過。


    從、來、沒、有!


    金河的內心世界正在一步步崩塌瓦解,有個小人在無限吐槽。


    這時,突然有一隻手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


    金河一個激靈,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轉身捂住了身後之人的嘴。


    兩人大眼瞪小眼。


    落月目光不善地看著他,但並沒有如平常一樣和他交起手來,瞥了眼緊閉的房門,再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簡直在說,你是不是皮癢了?


    金河做賊心虛,即便落月並沒有掙紮的跡象,但保不準是在等他放鬆警惕,因此根本不敢鬆手,捂著她的嘴往別處走,走了好一會兒,確定不會被發現後才鬆開了手。


    落月嫌棄地抹了把嘴巴。


    手心都是汗,髒死了!


    “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金河拍拍胸脯,仍心有餘悸,沒有從身後突然出現人的驚嚇中迴過神來。


    “你鬼鬼祟祟躲在殿下房門偷聽做什麽?”


    落月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帶著審視。


    金河拍胸脯的動作一僵,臉上掛上了訕笑,諂媚地拉了拉落月的胳膊,道:“落月姐姐,你可千萬不要告訴殿下啊,不然我就死定了。”


    落月不客氣地拂開他的爪子,“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麽要偷聽。”


    “我,我就是有點好奇殿下每次和薑姑娘在房中聊些什麽,就聽了一下。”


    他閃爍的目光明顯是在心虛。


    落月挑眉,“哦?那你聽到了什麽?”


    這……


    金河有些猶豫。


    他如果說出來,殿下英明神武的形象在兩個下屬心中豈不是雙雙崩塌了?


    可是他如果不說……


    落月看出他的猶豫,適時威脅道:“不告訴我,我現在就去告訴殿下了。”


    “別別別!”金河急忙道。


    落月用眼示意他說。


    金河內心掙紮,“落月姐姐,這事關殿下的顏麵,你就別打聽了吧……”


    他眨巴眨巴眼睛,企圖能打消落月刨根問底的念頭。


    落月可不吃他這一套,“你隻有兩個選擇,說我就不告訴殿下,不說我就告訴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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