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歡阿蕁很多年了,但她知道,阿蕁並不喜歡他。


    平心而論,他在那個時候救了阿蕁,薑禍水心底對他是感激的。但他明明知道阿蕁不喜歡他卻還是向皇上求娶了她的行為,在薑禍水看來是乘人之危。


    而且阿蕁剛入門就成了寡婦,被楚家人嫌惡驅趕,至死未嫁,並不見得那時的苟活於她而言是幸運。


    楚客的目光連阮袂都注意到了,她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似的戳戳薑禍水,用眼神示意:“你看對麵那小子在看阿蕁。”


    薑禍水不置可否,“自古君子愛美人,這有什麽奇怪的。”


    “我覺著他長得還不錯,你覺得呢?”


    “……我覺得不行。”


    說話間,被一群人簇擁著的和熹公主姍姍來遲,繡著大朵牡丹的宮裝,寬大裙擺逶迤身後,飛仙鬢上綴著飽滿的珍珠,眉間一點朱砂,紅唇漾著笑容,隨著她蓮步輕移,垂及耳邊的流蘇搖晃碰撞,發出清脆的叮叮聲。


    真是公主氣派十足。


    眾人被她雍容的姿態驚到了,都呆呆的看著她一步步走近。


    薑禍水卻看得有些好笑,果然是和熹的作風,永遠要穿著最華麗的衣服,畫最精致的妝容,戴最昂貴的首飾,不管這些東西是否適合她的年紀和身處的場合。


    阮袂小聲嘀咕:“她是不是穿錯她母親的衣服出來了?”


    雖然衣服首飾都很漂亮,但未免不太適合一個十四歲的女孩。


    薑禍水想了想,楚婕妤的吃穿用度,恐怕遠不及她的女兒奢華鋪張,於是輕輕搖搖頭。


    在和熹身邊的,正是七皇子夏濯。


    與他的妹妹相比,夏濯就簡單得多,青袍玉冠,腰間懸著一支玉簫,宛如挺拔的青竹,十分俊朗。


    不少少女的目光立即被他吸引。


    薑禍水注意到,和熹落座後,最先看的是男席空著的兩個位子,露出失望的表情,而後眼神在周圍巡視著,似乎在找什麽人,最後落到她的身上。


    與她對上視線,薑禍水微微一笑。和熹一怔,率先移開了目光,和身邊的夏濯說話,而後夏濯的目光也投了過來。


    薑禍水轉頭去看別處,她可一點不想對上夏濯的目光,她不能保證自己可以像對上和熹一樣不流露出恨意。


    同床共枕十年的夫妻,到頭來卻成了親手送她上路的劊子手,一腔深情換來陰謀算計,她如何能不恨?


    她恨不得立刻衝到這個人麵前,用袖中的峨嵋刺狠狠紮入他的脖頸,看他血流而亡。


    可她不能,她隻能忍。


    ……


    令人奇怪的是,明明在場多出了個陌生麵孔,可和熹落座後並沒有說什麽,這令那些一門心思看好戲的人大失所望。


    和熹公主什麽時候轉性了?


    她不是最討厭比她漂亮的女孩子了嗎?


    和熹咳嗽幾聲,場麵逐漸安靜下來。她露出滿意的表情,開腔道:“今日請大家來,目的是給大家一個機會和本公主一起過壽辰。本公主一向把學院的諸位當成好朋友,當然希望能和所有的好朋友一起過壽辰了,但是呢,你們知道的,父皇疼我,所以每年壽辰總要在宮中舉辦慶賀,我知道並不是在座的每個人都能收到請帖的,所以特意在壽辰之前辦了個宴會與大家同樂。”


    她說話的時候下巴會不自覺地揚起,眼中流轉著不加掩飾的炫耀和高傲,高高在上的語氣仿佛在對眾人施以恩賜,靜默時看著他們好像在等待他們謝恩。


    縱然她貴為公主,身份尊貴,也確如她所言得到皇上的疼愛,可在座的又有幾人是布衣平民?哪個人不是前唿後擁吃穿不愁?就算不如她公主高貴,但誰還沒點骨氣了?


    明明是她主動邀請他們前來,眼下他們反倒應該感恩戴德地給她送禮過壽?


    和熹說完話後,原本嘈雜的宴會變得更加安靜了,人們眼觀鼻鼻觀心,沒人吭聲。


    輕風拂過盛開的花朵,卷走一片花瓣打著轉,沒等飛到亭中便落在了湖中,隻留餘香鑽入人們的鼻間,薑禍水一邊在心底感歎和熹果然還是如記憶中的不會說話討人厭,一邊慢慢吃著點心喝喝茶,順便看看這百花盛開的美景。


    如果放在前世,這時候必然是薑禍水站出來插科打諢,幫她緩解氣氛。不過現在啊,她看熱鬧還來不及。


    麵上從容,心裏有個小人已經悠哉的晃著腿了。


    正神遊之際,突然聽到周圍發出起起伏伏的倒抽聲,左手邊的阮袂不停用胳膊肘在撞她的腰,她疼的慌,伸手擋迴去,抬頭順著眾人的視線看去,正落入一雙漾著淺淺笑意的深瞳之中,那人竟在看她,薑禍水一怔,就見他輕輕點了下頭,將視線移開了。


    這人……


    這張臉,就算再過百年,她都不會忘記。


    北滄國送來的質子祁瑨,才是真正生了一張禍國殃民的臉,她兩輩子再沒見過比他還俊美的人。


    在她的印象中,這人總是眼帶三分笑,嘴角也噙著笑,五官拆分來是無可挑剔,可組合起來更是神隻天成,任何人同他站在一起都會失色。可他的美卻不同於女子的美,盡管他總是笑著,可卻絲毫不會給人女氣之感,甚至不會讓人生出欺辱之心,隻會下意識的對他尊敬。


    祁瑨是當之無愧的絕色。


    他剛才看她的眼神是對待陌生人的疏淡有禮,可僅僅如此,也足夠讓十幾歲的少女臉紅心跳了。


    這個結論……是從她左手邊這位少女身上得出的。


    阮袂捅薑禍水腰的手收了迴去,改成抓她的大腿,其力道之大令人難以容忍,薑禍水掰開她的手,皮笑肉不笑地對她說:“要掐你就掐自己的。”


    也不知這人聽沒聽進去,手是沒再使勁了,可還搭在薑禍水的腿上不住的晃,腦袋像上了發條的玩偶似的跟著祁瑨轉。


    和祁瑨一同走進來的,還有武安侯府的小侯爺裴越。


    這兩人的關係向來很好,隻要有祁瑨出現的地方,身邊必然能找到裴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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