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依照最基本的禮節,他還是去了,況且,他從小在武陵府長大,就是征召他,也是應該的。


    因此,他直接去了金陵,見到了這位師兄。


    見到他的時候,是黃芪在吃飯的時候,盡管如此,他也忙忙碌碌,一邊吃飯,一邊還有人在旁邊給他匯報工作,讓他做決定。


    他也是斷斷續續給蘇越說的,很簡單,不是金陵有事,這裏大軍雲集,修士如雲,傻子才在這裏鬧事,是臨安有麻煩。


    臨安作為一百多年來的宋廷行在,實際上的首府,商貿繁華,當地勢力盤根錯節,雖然趙家皇親位高權重的死的差不多了,但是潛勢力還是不小。


    如今,那裏名義上已經被占領,但實際上,暗流湧動。


    偏巧武陵府一口吞下了整個長江以南,處處缺人,在臨安放了一個金丹鎮壓已經是極限了,哪裏有更多人手。


    因此,需要蘇越到那裏,和正在坐鎮那裏的金丹修士陳果配合,去鎮壓一些不軌之徒。


    畢竟他自己已經築基巔峰,還有鐵牛和蘇夢蝶這兩個幫手,一般金丹在他麵前隻有吃癟的份,而元神,那裏肯定是沒有的。


    這位陳果,就是蘇越當初幫助陶翁渡劫時桃花寨的那位鎮守,五年前,他也進階了金丹境界,而且頗受重用,所以才到臨安如此重要的地方去鎮守。


    蘇越自然無可無不可,說起來,他也受過師兄黃芪夫婦不少恩惠,為他們出力自然是應該的。


    不過臨行前,黃芪又將黃夏那個家夥塞了進來,說是如今千頭萬緒,黃夏又是個不省心的,因此,讓他這位師叔代為照看。


    四五年不見,這位師侄已經築基中期,而且修行了《紫薇數經》,看上去神神叨叨的。


    不過,他見到蘇越倒是挺高興,當初在蘇越家那幾年是他最放鬆的幾年,鐵牛帶他滿世界亂竄,讓他從一個沒有與鄉土接觸的少年大開眼界。


    他見到蘇越的第一時間就朝蘇越、鐵牛和蘇夢蝶一一行禮,第一句話就是問鐵牛的:“鐵牛哥,師叔那桃園的桃子結了沒有,這都十多年了,再不結別人就要叫那裏沒桃園了。”


    “嘿嘿,掛上了,掛了三個靈桃,已經讓我們分好了,熟了就吃了。”鐵牛抓抓腦袋,一本正經的迴答。


    黃芪又給了他一枚兵符,道:“陳果那裏有一枚兵符,我這裏再給你一枚,有需要出動軍隊的,你們兩人商量好到臨安府鎮守衙門調軍,出動後行書金陵備案即可。”


    “是”,蘇越就出去了,畢竟黃芪這裏忙得不可開交,他也不好繼續打擾。


    出去後,蘇越問道:“臨安怎麽迴事?你知道嗎?”


    “知道,再怎麽我也學了許久的《紫薇數經》,廟算、星占、術數都學了一點,提前做功課我還是知道的。”


    “陳果師叔給這邊接連傳來幾封法訊,言道臨安有左道作亂,他一時又找不出那家夥的蹤跡,反而出了幾次醜,讓那家夥更加猖獗。”


    “如今,他幹脆讓軍隊日夜巡邏,晚上直接宵禁,鎮壓局勢。但是臨安百姓卻大為不滿,那樣一座大城,一直軍管也是不可能的。”


    “左道?是什麽左道?”


    “紮紙人。”


    “什麽東西?”


    “一種很奇怪的傳承,那家夥精通紙人馭使,以紙人作為分身,神出鬼沒,讓陳果師叔空有修為卻抓不住他,每天就玩貓抓老鼠的遊戲,有時候還讓他趁亂偷襲府庫。”


    “哦,也是個膽大的,夢蝶,你有本事抓到他嗎?”


    “我怎麽知道,我又沒見到他,不過估計應該是有點本事的,不然也不會讓金丹修士也束手無策。”


    “那行,我們先過去會會他,我倒要看看,這紮紙人的法術有何玄奇之處。”


    一行人搭乘船隻從金陵入海,然後又沿海岸線南下,直到錢塘江入海口,朔水而上,直入臨安。


    蘇越到達的時候了看到的是一個熙熙攘攘的港口碼頭,熱鬧、混亂、繁華,撲麵而來的紅塵氣息讓他這個常年生活在武陵山區的修士極為不適。


    他們四人沒有去直接拜訪陳果或者臨安知府,而是先在臨安城中閑逛。


    蘇越也看出來了,這裏確實頗為混亂,他們進城時,城門口的士兵隻是看了他們一眼,就讓他們進去了,極為寬鬆。


    其實,這也是武陵府各城的通病了,在武陵山區,由於封閉的環境,因此,各城基本上沒有往來限製。


    但是在這裏,顯然就行不通了,大人流,來來往往形形色色的人群,如果沒有限製,整座城市的治安壓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不過,蘇越也沒想一到就插手,他還想看看這裏的風俗人情,看看為什麽陳果一位金丹修士都差點彈壓不住這裏。


    幾人特意從城北武林門入城,入門便是一條禦街,寬達5丈,從北向南,貫穿整座城池,禦街兩旁就是鱗次櫛比的房屋、商鋪、牙行等。


    與蘇越所見的玄武城、武陵城相比,這臨安城更繁華,但也更混亂,不像蘇越在武陵府所見的城池那樣井井有條。


    入城便是各種坊市,貨物繁多,天南地北,無所不有,從長白山的人參貂皮,蒙古的皮毛牛羊,中原的綢緞綺羅,南海的珍珠珊瑚,乃至天竺的棉布都有。


    這些是近年偶爾有海商跟隨武陵府的船隻航行到天竺去帶迴來的稀罕貨。


    再往前,到了城池中段,除了禦街兩旁的商鋪外,再往裏就是各種居住的裏坊了,與隋唐不同,這種裏坊不再有嚴格的管理和高大的坊牆,隻有以一條條街道隔開而已。


    至於再往南就是宋廷皇城了,規模不大,一直抵達鳳凰山,建有前殿、後宮、天壇、太廟等諸多建築。


    蘇越一路往前行去,看得目不暇接,餘下幾位也是如此,一副鄉巴佬進城的樣子,惹得臨安城中之人人人側目,心想這恐怕又是武陵府的鄉巴佬進了我們臨安了。


    四人一直向北,進入了皇城前殿,武陵府目前的管理機構和陳果目前都在這裏。


    陳果坐鎮德壽宮,而武陵府派駐在此的知府周瑾則常駐端明殿。


    蘇越到來,先去拜見陳果。


    一見到他們,陳果就訴苦道:“蘇師弟你終於來了,我在這臨安城與他們那些老鼠捉迷藏都快瘋了。”


    “陳師兄堂堂一位金丹真人,臨安城中沒有比你修為更高的了吧,怎麽還奈何不了一些左道?”


    “如果是鬥法,他們算什麽,可是,就是藏在身後搞一些小動作,要追查呢,他那神通確實容易隱蹤匿跡。”


    “既然如此,那其他地方呢?比如那位知府?”


    “那就是個膽小的,進了這臨安城後什麽決定都不敢做,什麽風險也不敢擔,反倒更像那些所謂的風流名士,萬事不管,隻要麵上過得去就行,反倒贏得了這臨安城中上下一致的好感,說他有古人無為之風。”


    “師兄,他們大概什麽時候作亂,您到時先帶我們去看看到底是什麽貨色。”


    “行,你們來,暫時還沒人知道具體身份,我就先瞞著,到時給他們一個驚喜,至於時間,每月十五,他們都會出來挑釁,到時你跟我一起去處理吧。”


    “行,那我們再去拜訪那位周瑾知府,看他是謹慎過頭呢還是別有城府。”


    說了一會,蘇越幾人就起身告辭了。


    接著,又去端明殿拜訪那位周瑾知府,一開始去的時候,竟然還要通傳報名,然後又等待了小半個時辰,才醉醺醺出來接待了三人。


    一見麵,蘇越就覺得這位恐怕不是個容易打交道的人物,大白天還喝的醉醺醺的,要麽就別有城府,要麽就真的是個草包。


    而且武陵府將他派到宋廷名義上的行在,實質上的首府,難道會選一個草包?


    懷著這疑問,蘇越與他談了談,哪知道這家夥不知道是真醉還是裝醉,滿嘴胡話,一問三不知,裝聾作啞。


    談了幾句,幾人就談不下去了,直接告辭離開。


    然後想了想,蘇越直接去了天章閣,這裏是宋廷藏書的地方,一百多年來,也積累了不少藏書,蘇越還打算在這裏找點東西:臨安輿圖。


    既然要在這裏捉迷藏,找清楚這個城池的情況是必須的,而要弄清楚,與圖是最方便、最直觀的寫照。


    他們在守閣太監的幫助下,尋尋摸摸,總算找到了那落灰不知道多久的臨安府輿圖。


    展開整卷與圖,整個臨安城的布局展露在眼前,這座城池是在吳越西府的基礎上,經曆北宋曆代名臣修築,最後臨時改建為國都。


    整座城池南北長15裏,寬僅5裏,呈現一個南北長條狀的形狀,形似一個腰子,所以臨安人經常自嘲此城為腰子城,與長安、洛陽、汴京、幽州等作為都城營建的城池大為不同。


    而且城內水道縱橫,左倚西湖,右靠錢塘江,大小河流數十條縱貫城池,城周水門都有好幾座,專門用以從城外運輸物資進城。


    而且其布局也大異往常都城布置,宮城在南,依鳳凰山山勢布置,以做防禦,與其他地方宮城坐北朝南大為不同。


    幾人細細看著這圖,默默記下了其中重要的所在,而此時,有一個天章閣的小太監也在默默關注著這幾人。


    他們將這卷與圖複製了幾份就還給了天章閣,在閣中找地方住了下來,這地方是有住人的地方的,隻不過原先是給太監下人住的,環境一般。


    上次臨安城之變,無數太監逃散,這天章閣的太監也逃了大半,隻有一些無依無靠,出去也生活不了的太監還守在這。


    武陵府來了之後,也沒有將他們怎麽樣,大多數仍是原職留用,讓他們做一些灑掃、看管之類的雜事而已。


    四人找了一個院落居住,也沒人管,這城池管理水平可見一斑。


    第二日,四人起來,商量著何去何從,都沒什麽主意。


    想了半天,蘇越道:“還是需要先找個人問問這臨安城中誰最熟悉,否則要我們自己看,不定看到什麽時候。”


    於是,幾人出了宮城,往北走了一陣,到了臨安府衙,這裏地方並不大,作為首都的日常管理部門,這裏實質上沒有多少權力,古語有言:三生不幸,知縣附郭;三生作惡,附郭省城;惡貫滿盈,附郭京城。


    與上級在一座城市中辦公,以古代權責模糊的狀況,往往就是最麻煩或者最微不足道的小事才丟給名義上的府衙去管,這就是個背鍋的部門。


    不過現在這裏成為了臨安城鎮守衙門,是武陵軍和一般軍卒的管理部門,由於臨安城還處於半軍管的狀態,所以這裏才是目前臨安城的權利核心。


    蘇越等人到達的時候,這裏也開著,來來往往的人不少,但都看著很悠閑,也沒什麽正經事務要處理,周圍的人也不像其他地方的居民那樣懼怕官府。


    蘇越等人遞了帖子進去,片刻之間,一位青年走了出來,將四人迎了進去。


    這也是武陵府派駐在這裏的臨安城駐軍鎮守,說是鎮守,其實也就是給陳果和周瑾打雜,管理軍隊,負責城中的秩序,算是暫時的權責之舉。


    這裏的衙役、小吏都還是原先那幫人,對這位鎮守大人,表麵上恭恭敬敬,其實暗地裏抵觸,隻推一些難題給他,其他的,他們自己都能處理。


    一路聽著他絮絮叨叨,蘇越越發感到武陵府實在是缺乏具體行政的人才,這位來了這麽久,也打不開局麵。


    蘇越直接對他道:“我這次過來,主要是要尋找一位熟悉臨安大大小小事物的人,給我們當個向導,在這臨安城中轉轉。”


    那青年想了一會,道:“還真有一個,等著了我去給你叫來。”


    說著,對外吼道:“來人,將老蔫找來。”


    然後對四人道:“老蔫原本是臨安城中巡街的捕快,我們來了之後,他還當了一段時間的向導,對這臨安城中的大街小巷都很熟悉,你們有什麽都可以問他。”


    片刻後,一個看著老實巴交,蔫蔫秧秧的中年人來了,一見到青年,腿一軟就準備跪下去。


    “站好了,再跪我就扣你一個月的銀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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