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裏到大羅城,一路都是如此生機勃勃。


    而此時的大羅城,已經恢複了平靜,更顯繁榮。


    蘇越到這裏後,又往北,到南山峰逛了一圈,這裏已經按照陳天給的建議開始布置陣法了,隻是這對蘇越而言,半懂不懂,隻能感知到靈氣流動有序、溫和,從原本的莽荒叢林化為了仙真洞府。


    不過他並未在此多留,在這裏看了幾天之後就返迴了大羅城,等候海船到來。


    這裏雖然不能來海船,但是可以航行內河航船,蘇越等在這裏,等海船到來。


    又經過了大半個月,從合浦出發的海船終於到了,在交趾運滿糧食後,再度迴航。


    當蘇越再度踏上合浦港口時,已經是七天之後,之所以又快了一半時間,是因為合浦港造船技術再度提升,航線也越發熟悉,來去都可以借助洋流。


    接著,蘇越可以選擇是水路還是陸路到武陵城,他想了想,選擇了陸路,因為水路他已經走過了,陸路沒有。


    這條陸路,從規劃到開工,到最後完工,花費了六年時間,貫穿武陵府到十萬大山之間的複雜區域,有許多地方都動用了修士,即使是金丹修士出手的地方也不在少數,其主事者就是黃山。


    相比水路,陸路雖然基本沿著水道,但是在一些水道轉折、繞彎的區域卻是直接走的直線。


    在合浦港出發時,蘇越遇到了一位有趣的年青道人,喚作浮休道人。


    這人膚如白玉,眉目清秀,看到蘇越這樣一位翩翩少年郎要去武陵城,就與其攀談起來。


    談話中,蘇越得知,這人自稱散修,道號浮休道人,但是陳天觀察他的氣息卻是剛正不阿,諸邪退避,與自己這雷法相比,更浩大陽剛,不由大為好奇。


    他的《神霄天雷玉書》雖然也是至剛至正的功法,但到底是陰陽之樞機,底子仍是天地陰陽的變化,而眼前這位的法門,卻似乎脫出了天地陰陽的束縛,獨取天地之一氣,還是蘇越極為少見的一種氣機。


    兩人於是結伴,也不乘車,直接準備走向武陵城。


    路上,蘇越對他的功法極為好奇,問道:“浮休道兄的功法極為奇特,我自持有點見識,卻從未見到如道兄一般的功法。”


    “哦,還請道友與我說說,實話告訴你,我這東西是我往日讀一本古籍無意中領悟出來的,我也不知底細。我此次前來,就是聽聞武陵山中有一武陵府,是有道真仙所立,因此我才想去求教。”


    “天下功法,有道、佛、魔、鬼、妖、神等諸係,其中或有種種不同,但是基本的範疇還是有的。”


    “比如我道門,講究道法天地,清靜自然,自然我們的功法也離不開這八個字。”


    “而佛門卻是因緣假合,萬法皆空,他們的功法如何變化,也是在這之中。”


    “其他魔、鬼、妖、神,皆是如此,但是道友的氣息,卻是我在典籍中未聞的,獨得天地一味,剛正不阿,卻又更似人道氣息。”


    “哦,道友是何人高弟,竟能對天下功法有如此認識。”


    “道兄過謙了,這隻不過是我在武陵大學藏書閣中所看的一些雜書中得來的一點微末見識,哪裏稱得上高見。”


    一路上,這位浮休道人一直扯著蘇越打聽武陵府的情況,一些不重要的,蘇越都一一講給他聽了。


    聽了蘇越介紹的種種,浮休道人不禁歎道:“國有大才,而失諸於野,可歎。”


    “這武陵府諸位,有如此才能,卻不為國分憂,隱有不臣之心,可怖啊。”浮休道人感慨道。


    “自靖康年間以來,宋廷諸君,有一位稱得上明君的嗎?推選到宋室開辟以來,連幽州都不能收複的王朝,宋大概也是獨一份吧?”


    “如今的宋廷重演晉末南北割據,苟安一隅,再退一步,天下就要亡於胡人之手了,如此朝廷,有何可保之處。”


    “就連宋廷開國,都是取自於孤兒寡婦之手,我武陵府開創者,陳天真君,生於殘唐五代,驅逐妖族,護佑一方,遠征交趾、天竺。”


    “武陵府現府主,出生江北道觀,興起於流民之中,為宋廷剿滅亂賊,結果功成之後卻投擲閑散,於宋廷而言,宋廷還有何資格統禦我等?”


    這一番話說得浮休道人無言可對,隻得強辯道:“至少太祖太宗重開太平,興複儒學,功莫大焉。”


    “漢唐開國諸君,哪位不有此功。也正因有此功,所以我們才沒有直接舉起反旗,而是靜等宋廷覆滅,我等再開新天。”


    “你等能開辟出比肩漢唐的功績?”


    “如若不能做出此等功績,我等如何有臉說要再造新天?”


    “好,好,大氣魄,我自愧不如。”


    浮休道人明智地結束了這個爭論。


    接著,他又指著腳下的道路問道:“如此崇山峻嶺之中,武陵府如何開辟出此等道路?”


    這腳下的道路,丈餘寬,每隔一段距離,在合適的地方,還有一塊突出的平台,用於錯車、換行、裝卸等,每隔一段距離,還有一戶人家巡路、養路,報告各種突發情況。


    蘇越道:“這裏的修築,乃是以我武陵府的黃山真人為主,他精通土係法術,擅長化泥為石的神通,加上數以百計的築基修士,數萬凡人,曆時六年才完成,縱貫整個武陵府,無數山脈。”


    “壯哉!”


    “不過武陵府凡人修士雜居,豈不似上古神人混居,日後恐有不測之禍。”


    “此言差矣,武陵府人人有機會修行,讓人人有機會成龍,法令嚴謹,正是有了修行,才能做到許多平常做不到的事情,實現社會的飛躍。”


    “或許有些人會依仗修為胡作非為,但隻要我們及時處置,無使之釀成大禍流行,豈能因噎廢食。”


    “道友明辨,我卻是說不過你,揭過揭過。”浮休道人連連擺手,繞過了這個話題。


    兩人一路談著,這次,浮休道人將話題轉到了武陵大學之上,聽聞武陵府集全府之力才建造出這樣一所學校,大為欽佩。


    又聽聞其中教授的是修行、術數、天文地理這些知識,而聖人之學隻當做一般經學,又痛心疾首。


    蘇越看這人,雖然一副道裝打扮,可是儒學的觀念已深入其骨髓、血液,再怎麽也洗不掉了。


    兩人又辯論了一翻,虧得蘇越這幾年與吳閑等人交往頗多,又翻讀了武陵大學那麽多藏書,才能跟眼前這人辯論得上。


    也虧得他沒有纏著蘇越辯論微言大義,而是處處從國家民眾之中入手,才讓蘇越有話可說。


    雖然一路辯論,但蘇越也不得不佩服這人的學識、修養,光明磊落,謙謙君子,確實讓人心折。


    當蘇越他們看到沿途村莊越來越多時,蘇越知道,自己靠近了武陵城,這裏也是武陵城的腹心之地了。


    到了傍晚,浮休道人卻執意要找一戶人家投宿,言道他們風餐露宿了這麽多天,應該稍作洗漱,然後進入武陵城。瞻仰武陵大學。


    蘇越明知道是托詞,但這種事無可無不可,反正這道人愛看就讓他看,反正武陵府也沒打算藏著掖著,與此相反,反倒希望更多人傳揚出去,幫武陵府揚揚名。


    他們隨便指了一處房屋,就去敲院門了。


    這是一處位於半山腰的瓦房,三間,周圍不遠處也有其他房屋,皆是紅磚瓦房,顯然是一個聚居的小村落。


    敲了片刻後,才有人走出來,問道:“誰呀,這麽晚了還來敲門?”隻聽人聲,卻不見開門。


    蘇越知道他們是害怕有歹人,這是居住在山裏的山民千百年形成的習慣,因此,他直接叫道:“老人家,我們是武陵府的學生,途徑此地,天色已晚,想要到貴府歇息一晚,可否?”


    “啊,原來是大學校的小哥啊,快進來。”


    說著,裏麵應門的那位老頭急急忙忙開了門,一看就是位老農,臉黑手粗、牙黃身矮,看到他們兩人的打扮,立馬將他們兩人迎了進去。


    進門的時候,蘇越將自己的金符交到了老農手中,老農接了過來,翻來覆去的看了一會,才還給蘇越道:“不用不用,在武陵府地界上還沒有敢冒充武陵府的人。”


    一邊將他們迎了進去,叫道:“老婆子,快去廚房,將白天做的麵條給兩位小哥下一大碗,再切點臘肉臊子,好好招待。”


    然後,就看到正房中走出了一位麻利的老人,急急朝廚房走去。


    進了院子,浮休道人看得更清楚了,這是小小的三合院,正中間是正房,中央是堂屋,左右兩邊各有一間廂房,是臥室。


    再左右兩邊一邊是廚房和柴火房,廚房吊了幾塊臘肉,柴火房堆滿了柴火。另一邊是廁所和牲畜房,廁所不大,一個蹲廁而已,另一邊牲畜房養了兩頭豬。


    不一會,廚房就燃起了火,老頭搬了三把椅子,一個小桌子出來,就坐在院子裏喝茶聊天。


    浮休道人看著這院子問道:“老丈,你這院子有點小啊,您家人呢?”


    老丈笑了笑,道:“這是武陵府白送我的,大磚瓦房,我就一個兒子,目前夠用了,等日後有了孫子,我再往後麵起一進三間瓦房,也夠了。”


    浮休道人吃了一驚,問道:“這院子是武陵府送您的?您不是這武陵府的原住民?”


    “我也想啊,您聽我這口音就知道不是了,我家啊,原本是江北棗陽縣人,前幾年,宋國、金國、蒙兀人來來去去,我家原本五個兒子,隻有最小的一個兒子因為實在太小,沒有被拉去當丁。”


    “八九年前,宋廷和蒙兀人在襄陽大戰,那一夜,襄陽城那邊火光衝天,雙方圍繞著襄陽連夜大戰,我們都慌了神,以為要再遭一次兵災。”


    “哪知最後卻是武陵府勝出,勝出之後,武陵府卻將我們統統遷過江。給我們分配了大瓦房,給了田地,小老兒這條命賣給武陵府都願意,可是人家還不要,隻讓我們老老實實種地。”


    “不過我家兒子最近到得了一樁差事,給武陵府修水渠去了,一天能得到10個銅錢,管吃管住,我還想幹幾年了給他娶一房媳婦,多生幾個娃,讓我們老李家的香火旺盛起來呢。”


    說著話時,老太太端了兩大碗麵條出來了,一大個陶瓷碗,碗裏一根根麵條擀得粗細差不多,還有小半碗細細的臘肉臊子淋了一層,另有點點蔥花點綴。


    這玩意,蘇越也沒吃過幾次,一聞之下臘香撲鼻,迫不及待地挑起了一大坨,嗦了進去。


    麵條勁道,臘肉肥美,一時之間吃的不亦樂乎。


    反觀浮休道人,卻對這種多油多鹽的吃食不怎麽喜愛,不過也唿啦啦吃完了,然後問道:“老丈,您這邊油鹽足麽?看您一碗麵條就用了這麽多?”


    “小哥不是武陵府的人吧?在武陵府,這吃的東西,油、鹽、糧食乃至肉食,都是敞開購買的,鹽一斤二十個銅子,油一斤三十個銅子,糧食一百斤兩百個銅子,這些都是敞開供應的,而且不會漲價,我來這八年了,就沒見過這些東西漲價。”


    浮休道人吃了一驚,驚疑道:“這麽便宜,他們不怕山民囤積,或者運到外麵倒賣麽?”


    老頭喝口茶,道:“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不是執政的老爺,不過我聽說那些老爺們都有法術,不怕人搗鬼的。”


    浮休道人又看向了蘇越,蘇越開口解釋道:“鹽來自吐蕃高原的西海,那裏是一個鹹水湖,鹽幾乎無窮無盡,現在,那裏有數萬人在曬鹽,換取這邊的茶葉。”


    “油則是武陵府改育了良種,將油菜的產量提高到了每畝有三百斤左右,勉強夠供應了。”


    “至於糧食,前兩年確實緊張,不過自從開辟了武陵城、天竺、交趾後,糧食再也不成問題了。”


    “不過,限於局勢,這些物資是不對外出售的,對外的通道都在武陵府,除非一位金丹修士拿著儲物袋來收,否則,我們沒什麽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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