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緊抿著唇,不想承認,但確實是出現了他說的狀況……


    “……我很努力。”


    她很努力地去討好身邊的人,她試著去做,可卻總是一再被傷害……


    “執秀,很多事,再努力也沒用。”


    她眯起眼瞪他。“沒有到最後,誰都不能妄下斷語。”雖然她覺得很受傷,但她還沒打算放棄,她隻是有點氣餒、有點挫敗而已。


    伏旭瞅著她,突地勾笑。“可不是嗎?”那話是蓄意激她的,要嘛,就激得她半點鬥誌皆無,再不就是鬥誌旺盛。


    然而,多年來對她的了解,他知道她柔弱的外表下,擁有強悍無比的靈辰,她不輕易向現實低頭。


    “伏旭哥好壞。”她扁起嘴抱怨。


    “我不這麽說,天曉得你還要低沉多久。”他說著,大手覆在傷口上。


    “低沉隻是一下子而已。”她隻是偶爾也會覺得很累,也會什麽都不想想。


    “那麽,這事你要怎麽處理?”他問著,大手挪開之後,傷口竟已瞬間消失,皮膚如原本光滑粉嫩。


    雖然靜寧沒有交代清楚事情原由,但並不難猜。


    “不需要處理。”這事不能處理,一旦鬧大,隻會產生更多不必要的問題。


    “所以你要繼續忍?要是哪天丟的不是鞭炮而是炸藥呢?”


    她不禁笑出聲。“炸藥是受官府管製的,想傷我,捅我一刀不是比較快嗎?”


    “喔,所以你認為丟鞭炮的人隻是想嚇嚇你?”他循循善諉著,但這些事他相信執秀都知道,他要誘導的是她心念純正不染黑。


    “本來就是,如果真要傷我,沒必要丟鞭炮。”很多細節隻要冷靜細想,就猜得到用意。“她們隻是沒料到我耳朵聽不見罷了,就好比在酒樓時,那幾個姑娘也隻是想嚇我,卻不小心引起火災……說來,我這陣子跟火好像很有緣呢!”


    笑開了,心也跟著釋懷,甚至能自嘲娛人了。


    “火嗎?”伏旭微眯起眼瞅她,那銳利的眼神像是要看穿什麽。


    突然,他的神識像是穿秀什麽,不斷地朝前直颺而去,直到一大片的猩紅封住他的雙眼,教他慕地一怔。


    “伏旭哥,你怎麽了?”瞧他一顫,像是被什麽嚇到,文執秀關心地問。


    他緩緩迴神,勾起淺淡的笑。“我看,你似乎真和火頗有緣。”他說著,心裏一陣驚懼,疑惑自己方才預見的到底是火還是血。


    “巧合而已。”她淺笑著。“對了,伏旭哥,我今天前來的事,你可千萬別跟我大哥說,別讓他為我操心。”


    “我跟他說這些做什麽。”伏旭沉眉斂目,有些欲言又止。


    “怎麽了。”她察覺他有心事。


    伏旭想了想,終究把話咽下。“好了,早點迴去吧,今天天候不佳,看來是要下雨了,要是路上出了差池就不好。”


    說著,他站起身,從櫃子抽屜裏取出幾瓶藥,交給靜寧。“這些藥,留著以防萬一,要是有血止不住的狀況,馬上把她送來我這裏。”


    “知道了,伏旭大夫。”靜寧感激地道。


    不隻是因為他能夠醫小姐的傷,更因為他能夠轉換小姐的情緒。來這裏的路上,小姐不發一語,那被深深打擊到的挫折模樣,讓她很擔心。


    “我說了很多次,我不是大夫。”他是個煉丹師。


    他使用的藥並非正統的藥草,而是以金石為主,加上咒語煉成的藥石。他煉成的藥帶著咒,隻要是外傷,塗抹皆能瞬間複原,但對於疾病或是被下咒的身子,隻能抑製,不能根治。


    “是,伏旭先生。”


    “記住,盡量小心,別讓她有出血的機會。”他狀似漫不經心地提醒著。


    “我會寸步不離地守在小姐身邊,絕不會再讓她離開我的視線一步。”靜寧迴答他,也是對自己起誓。


    在迴範薑府之前,文執秀要求先到城西的船宮一趟,要確定她的請托,兄長是否全都做足。


    確定之後,她才滿意地迴府。


    然而,遠遠的,便見到向來都待在北院的老太君,竟然出現在主屋的大廳裏,身邊還有個陌生的姑娘相伴,逗得她老人家笑嗬嗬。


    她疑惑地走近,打量著那位姑娘,覺得有幾分眼熟。啊,對了,她是之前在悅來酒樓看百戲時,曾要相公坐到身旁的姑娘……


    如果她沒記錯,相公說過,那時要不是這位姑娘發現她被人帶走,恐怕他會來不及救她,她一直惦記著,想要感謝她,但後來因為事多就給忘了。


    而這位姑娘的名字,應該是--


    “安姑娘。”走進大廳,她揚笑喚著。


    安玉緹迴過頭看向她。“你怎麽知道我是誰?”


    正在一旁候著,等待差遣的姚望,不自覺瞪大眼看著文執秀的腳,不解她走起路來怎麽像是半點傷都沒有。


    “姥姥,我迴來了。”文執秀先朝老人家打了聲招唿之後,再看向安玉緹,突地發覺有哪裏不太對。


    安姑娘有張漂亮的臉蛋,柳眉水眸,秀鼻菱唇,生得討喜而甜美,但是……卻像是少了什麽,讓她的臉看起來沒有表情。


    “安姑娘,相公曾向我提起過你。”她說著,忍不住直瞅著她。


    “魁哥哥跟你提過我?”安玉緹也抬頭看她。“有沒有編派了我什麽?”


    “不,相公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我這才想起,那迴在悅來酒樓,要不是你告知相公,我被人帶走,說不定我今兒個根本無法站在這裏。”她由衷地感謝。


    範薑老太君聽著,才知道原來還有過這些事。


    “不過是剛好看見,嫂子不用客氣。”安玉緹雖然麵無表情,但顯露在外的並非淡漠。


    正因為這樣的矛盾,才教文執秀覺得不對勁。


    “玉緹,你怎麽會叫她嫂子?”範薑老太君插話。


    “魁哥哥的娘子,我不叫嫂子要叫什麽?”安玉緹不解地問。


    “叫她執秀便可,要不……就叫姊姊吧。”範薑老太君說著,精爍的眼睇向文執秀,卻發現她看著安玉緹,像是沒聽到她的話。


    站在文執秀身後的靜寧聽了,則是神色一動,意會了什麽,但這話意是如此明顯,反教她不敢提醒主子,就怕主子知曉老太君的用意之後會很傷心。


    然而,正因為聽不見,所以文執秀的表現更加落落大方,見丫鬟端菜上桌了,在席間忙著指導菜色要怎麽擺。


    “執秀,別忙,坐下來一道吃吧。”她的反應太溫順而無不悅,反倒教範薑老太君有點不自在。


    “謝謝姥姥。”頭一次承接老人家的好意,文執秀不禁笑眯了眼,很自然地在安玉緹的身旁坐下。


    她的坦然讓範薑老太君覺得自己太不通達情理。


    今日她特地外出,其實是上了安府一趟,一來是為範薑家悔婚而賠罪,但又特地道明,絕對會給安家一個交代。


    這個交代,自然就是要魁兒休妻娶玉緹。


    她的主意早就打定,所以始終漠視著文家丫頭的努力,如今她暗示得如此明顯,文家丫頭還可以像沒事人般地招唿玉緹……她不禁迷惑了,不懂文家丫頭到底愛不愛她的孫子,要不,怎能一點反應都沒有?


    這事,就連候在一旁的姚望也很難理解。


    天底下,沒有一個女人可以在麵對丈夫納妾一事時,可以坦然接受的。


    而且,他也不認為少夫人會生嫩到聽不出老太君的暗示,再想到那個煉丹師的存在,他益發肯定,少夫人根本不喜歡爺兒,她嫁入範薑府絕對別有所圖。


    範薑老太君和姚望各懷心思地打量著文執秀--


    “姥姥……玉緹?你怎麽來了?”


    站在文執秀身後的靜寧輕敲著她的背,她隨即意會,迴過頭的瞬間,瞧是是多日不見的相公,她立刻笑眯了眼。


    “相公,你迴來了。”


    “執秀?”範薑魁先是揚笑以對,旋即意會這一頓飯意謂著什麽,他不滿地看向祖母。“姥姥,你這是在做什麽?”


    “請玉緹過府吃頓飯,過分嗎?”範薑老太君懶懶地看著他。“執秀都沒說什麽,你幹嘛激動?”


    文執秀看清楚老太君的嘴形,再迴頭看著範薑魁。“是啊,相公,玉緹妹妹到家裏有什麽不好?我剛好可以感謝她先前幫了我。”


    範薑魁擰起眉,不知道要怎麽跟她解釋,他曾經和安玉緹有過婚約,而眼前的陣仗,根本是姥姥故意設下的陷阱,想逼他就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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