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哥,剛剛你真厲害,要不是你那一聲獅子吼,說不定那麽多人不知道要被迷多久!”


    “對啊,這麽多人都被迷得死去活來,隻有周大哥你神誌清明!”


    “就連九公子那會兒好像也看呆了!”


    身邊這嘰嘰喳喳四隻小麻雀說個不停,周霽月再看看那些往日神氣活現的各派少年弟子,此時此刻雖說大多勉強振奮精神,可表情全都有些說不出的異常。隻不過他們還算好的,至少武林中也有所謂媚功之類的流傳,總歸知道自己是著了道,可鍾小白那邊就嚴重多了。


    那一個個身穿統一青色直裰的年輕書生,不是耷拉著腦袋,就是神經質地捶腦袋,甚至不斷拍打雙頰,還有人在使勁搖頭晃腦。就連領頭的鍾小白,與其說是強打精神昂首挺胸,不如說是脊背僵硬,舉手投足都帶著幾分刻意,動作怎麽看都有些不協調。


    她收迴目光,笑著搖搖頭道:“你們倒是錯怪千秋了,他與其說是看呆了,還不如說是趁著別人都在看,所以趁機飽眼福。他從前就曾經說過,絕世美人就和好山好水好風光似的,多看看賞心悅目也是好的。再說,什麽獅子吼,不過是運足中氣吼一聲而已!”


    周霽月不想讓氣氛太過僵硬,當下就故意對宋蒹葭等幾個女孩兒瞎掰了一句越千秋名言,可下一刻就有人湊了過來。


    “可九公子畢竟也看了人家好一會兒,周大哥你為什麽不受影響,你就不愛美人?”


    扭頭看見發問的人是白不凡,而好幾個武英館中有名的刺頭也全都圍攏了過來,宋蒹葭頓時眉頭大皺:“白不凡你這話什麽意思,周大哥沒迷上她還不對了?周大哥才不像你們這麽沒出息,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這不是應該的嗎?我和紫瑕姐姐她們也一點事都沒有!”


    “這和泰山崩於前根本沒關係好不好,你這比方怎麽打的!”白不凡隻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再說,你們四個是女的,女人看美女,不羨慕嫉妒恨就不錯了,怎麽會顛倒迷醉?可男人看到那種美女,那總是難免有點反應,”


    “什麽叫女人看美女,好啊你白不凡,你敢說我們醜!”


    周霽月正在暗自迴憶自己聽說過的那些媚功之中,哪種有這麽厲害的勾魂奪魄效應,沒想到白不凡竟然已經和宋蒹葭扛上了。等到峨眉三姝和白不凡身後幾個少年漸漸竟也加入了爭執之中,迴過神來的她不禁哭笑不得。


    她當然知道自己剛剛那一聲喝雖說把一大幫人拉了迴來,可迴過神的人們除卻如釋重負,羞惱甚至羞怒卻是難免。想到那天跟著越老太爺去見十二公主時發生的事情,她微微沉吟了片刻,就突然出聲喝止道:“都不要吵了,我剛剛之所以不受影響,自然是有原因的。”


    白不凡雖說也是周宗主的手下敗將……之一,可和對越千秋的心悅誠服不同,他對於這個老是被小丫頭們圍在當中的白蓮宗宗主,卻不那麽服氣。所以,他直截了當地問道:“什麽原因?”


    “今日若是你們贏了,我自會把話說明白。”周霽月說著就站住了,見後頭其他人也紛紛跟了上來,她就擲地有聲地說,“剛剛人家說的話你們也聽到了,在他們眼中,我們是隻會打打殺殺的一介武夫,既然如此,就讓他們看看,我們半年之內到底學了些什麽!”


    遠遠落在後頭的蕭卿卿聽到武英館那一撥少年們轟然應諾,而旁邊那些文華館的天之驕子們卻反而有些精神不振,如今早已收斂氣息的她忍不住微微頷首道:“想當初我就曾經想見一見白蓮宗的這位周宗主,今日一見,將來也許真是英雄人物。”


    小胖子當年是見過周霽月的,也聽說過人為了重建白蓮宗離開了越家,可如今周霽月不見,金陵城卻來了個英氣勃勃的白蓮宗宗主周霽雲,越千秋卻和人好似故交似的,甚至還和五行宗那位愚蠢到覬覦周宗主妹妹的錢少宗主做了一場,他冷眼旁觀了這麽久,哪裏還會不知道怎麽迴事。


    因此,他斜睨了越千秋一眼,突然嘿然笑道:“周宗主可不是英雄,說是英雌還差不多!因為她是巾幗,不是須眉。”


    好久沒拆你的台了,看你怎麽應付!


    此話一出,李崇明登時大吃一驚。見越千秋神色如常,仿佛根本不在乎小胖子那揭穿,而蕭敬先隻是微微挑了挑眉,好似早就猜到了,至於那位今天才第一次見的紅月公主蕭卿卿,則是若有所思,仿佛也不太意外,他不由得懊惱自己在消息靈通上又輸給了小胖子。


    可是,當看到三皇子那張臉上滿是震驚,他就立時平衡了。雖說他這個嘉王世子也就是個名頭好聽,可相比出使大吳都能被副使拋下的三皇子,他的境遇總算要好一點。


    “當年白蓮宗武品錄除名,又被刑部總捕司逼得無處容身時,周家就四分五裂了,若非越老相爺為周家孤女鳴冤,又替她找迴了叔父和兄長,就不會有如今的白蓮宗。從前我就覺得很奇怪,周家孤女的叔父早年潛伏在那個吳仁願身邊也就罷了,可她兄長若在,何至於讓妹妹顛沛流離鳴冤求助?怪不得周家兄長和妹妹從來不曾同時出現,原來是這麽一迴事。”


    說到這裏,蕭卿卿不以為然地搖搖頭道:“其實何必這麽麻煩,峨眉也有內外兩門,迴春觀亦是女子當家,周宗主就算是女子出掌白蓮宗,那又如何?人言可畏又怎麽樣,若真有雄心壯誌,就不該畏懼人言!”


    “阿姐這話聽上去沒錯,其實卻太偏頗了,無論官場還是民間,重男輕女本就是常態。周宗主叔父尚在,如果周宗主是男子,屬於嫡係,自然就是名正言順的宗主,可如果她以女子掌管白蓮宗,哪怕她的叔父願意,她和她的叔父又關係再好,別人卻會質疑。要知道白蓮宗上溯那麽多代,不曾出現過女宗主。周宗主能做出現在這番局麵,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而她的女扮男裝,便是人和中最重要的一步。”


    聽到蕭敬先侃侃而談地反駁蕭卿卿,越千秋忍不住幹咳一聲說:“我說各位一個個全都是皇親國戚,金枝玉葉,這樣在背後議論人,是不是不太好?英雄不問出處,難不成現在還要問男女?女扮男裝也好,男扮女裝也罷,這世上不得已多了!”


    見越千秋說著就瞅了自己一眼,那目光中分明隱隱帶著警告,蕭敬先哪裏不知道那是威脅自己再囉嗦就徹底把那事兒對所有人抖露出去,當下就聳聳肩,真的閉嘴了。他不說話,蕭卿卿自然懶得再說。至於小胖子,那是想說卻沒人理他,更不願意降格去和三皇子搭訕。


    李崇明倒有心想去和三皇子套近乎,奈何三皇子多年困苦,警惕心極重,問他三句都難以迴答一句,到最後,李崇明懶得兜圈子了,突然單刀直入道:“聽說北燕越國公主如今也在國信所,她今日怎麽沒來?”


    “她私入國境,如果不是南吳皇帝陛下寬容,再加上晉王又為她求情,她早就被問罪了,自然不能隨隨便便拋頭露麵。”三皇子從蕭卿卿剛剛的口氣中就知道那是個強勢的女人,因此生怕對方誤會,立時補充道,“而且,她不日就要和我一同歸國,如今正在整理行裝。”


    “我差點忘了,她今日倒是托我捎話給九公子……”三皇子突然笑眯眯地看向了越千秋,仿佛完全不覺得之前不說卻拖到現在說有什麽不對,“她說昨日種種都是她的錯,請你寬宥她年少無知。她這次迴到大燕,一定會讓你看看,什麽叫鯤鵬展翅!”


    越千秋立時哈哈大笑道:“那我可就等著她日後涅磐重生,鳳舞九天了!”


    麵對這兩人如此浮誇的演技,小胖子頓時嗤之以鼻。雖說沒有狠狠教訓那個死丫頭未免有些遺憾,可想到今後能夠不用再見,他還是挺高興的,當下就對著李崇明嘲諷道:“沒瞧出來你竟然對北燕越國公主這麽感興趣,要不要我迴頭上奏父皇,給你早點把親事定下來,省得你惦記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四叔說笑了。”李崇明刻意加重了四叔兩個字,隨即就若無其事地說,“四叔比我年長,輩分也高,您都尚且沒有納妃,我身為侄兒,怎麽會著急?就好比今天皇上讓我們帶朋友來,聽說四叔孤身來,我也不敢唿朋喚友,倒是讓這兒少了幾個觀眾。”


    “哦,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是礙著我的麵子,你就會帶上十個八個狐朋狗友過來?千金易取,良友難求,我不像你,阿貓阿狗都能帶來當朋友!”


    越千秋眼見小胖子被李崇明暗諷得眼露兇光,反唇相譏,他二話不說一把拉過三皇子,又對蕭敬先和若有所思瞧著兩人的蕭卿卿頷首笑道:“咱們既然來看熱鬧,快走兩步如何?”


    先拽了三皇子快走幾步,越千秋又反身去推了看熱鬧的蕭敬先趕緊走,等到見蕭卿卿也丟下那對叔侄走了過來,他轉頭看了小胖子和李崇明一眼,見李崇明飄忽的眼神中隱現陰鶩,小胖子那桀驁之下則流露出幾分狡黠,還在那針鋒相對,他哪裏不知道兩人全都是故意的。


    這對叔侄不和人盡皆知,這也是皇帝人為造成的,小胖子既然能跑到蕭敬先去那和人抵足而眠,安知今天不是故意讓蕭敬先看到他的“可憐”?至於李崇明,何嚐不是讓人看到他有抗衡小胖子的一定本錢?


    就在這時候,越千秋發現前頭那批人已經全都進了英華堂,少不得加緊了腳步。等他剛到門前,就聽見裏頭傳來了周霽月的聲音。


    “今日這場交流,既然文華館早就提出要比詩詞歌賦,賭注是哪一方輸了就帶隊繞著金陵城跑三圈,題目則是歸我們出,那麽為免有人說是我們事先準備好的,你們來了二十個人,我們也出二十個人。梅蘭竹菊四君子,以每一種為題,詩詞歌賦均可,不限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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