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走神,愛自說自話,貪吃貪睡……


    直到離開神弓門的臨時“山門”,越千秋還在想令祝兒剛剛那詭異的表情,以及對那個二丫頭的貼切評價。在慶豐年那個暴力小師妹的口中,小金擅長的是輕功,暗器以及……耍賴!雖說輕功他沒有切身體會過,但暗器和耍賴他已經領教過了。


    沒見十二公主被她那幾個柿子砸得非常狼狽?沒見他竟然被人罵欺負弱女子的大壞蛋?


    但越千秋還確定了另外一點,那就是令祝兒也同樣認為,那個二丫頭絕對不是蕭卿卿派來的,因為她根本就不適合玩潛伏。他非常讚同這一點,因此壓根沒懷疑人是故意暴露,以便於接下來玩另外什麽花樣,因為這個有點蠢萌的丫頭,和蠢哭了的十二公主恰是一對寶貨。


    上馬的他直奔東陽長公主府,可剛到門口,他還沒來得及下馬,一個對他無比熟絡的門房立時迎上來說:“九公子,我家公子見了戴公子和劉公子之後就直接出門去了。”


    越千秋沒想到劉方圓和戴展寧都已經來了,卻竟然還沒攔住嚴詡,一時不禁大感頭痛,連忙追問道:“那阿圓和阿寧呢?”


    “劉公子和戴公子追在我家公子後頭走了。”


    麵對這樣一種詭異的結果,越千秋簡直不知道說什麽是好。他煩惱地揉了揉眉心,暗想自己就算天大的本事,也追不上一個不知道去哪兒的嚴詡。可他正撥馬想走,突然靈機一動,一躍下馬後丟下韁繩給那門房,隨即一陣風似的朝裏頭闖去。


    不到一刻鍾功夫,他就匆匆出來。從蘇十柒口中得知嚴詡究竟是個什麽態度,哪怕師娘並不知道嚴詡和劉方圓戴展寧究竟說了什麽,這會兒又跟著嚴詡跑到哪兒去了,可他還是在心裏安慰自己,嚴詡要出金陵總得有路引,總不至於這麽快,劉方圓戴展寧好歹兩個人,總攔得住他。


    可蘇十柒最後那番話,卻不停地在他腦海中徘徊。


    “阿詡是個特立獨行的人,雖說他那建功立業讓人好好看看的雄心壯誌消磨得不多了,可在北燕的時候讓你衝在前頭,他卻在後頭安心享福,看得出來他很不舒服。所以如果他真的要去聯絡各派,哪怕你想得出比他出馬更好的主意,也不要攔著他,讓他去做他的。”


    便宜老爹是一天不折騰就不舒服,師父是不愛折騰卻時而會犯點爭強好勝的毛病,幸好兩人現在天各一方,越小四又把甄容弄到身邊,似乎打算也教出個兒子來玩玩,否則這兩人碰在一起,他非得頭痛死……不對,現在蕭敬先跑金陵來,已經夠麻煩了!


    想到這裏,越千秋從門房手中接過韁繩,第一時間做出了決定——直奔晉王府!


    蕭敬先把十二公主帶去皇宮的那筆賬,他還沒和這家夥算呢!


    盡管蕭敬先昨天封了晉王,而後晚上英王李易銘便在那座剛剛從皇家別院華麗轉身為晉王府的豪宅之中借宿了一宿,甚至是皇帝早朝之後親自來接迴去的,可從表麵上看應該會在金陵城烜赫一時的這位雙料親王,如今那王府卻是門可羅雀。


    沒有訪客,甚至連行人都很少,仿佛這兒就是一個禁忌之地,路過的人都繞道走。


    策馬疾馳而來的越千秋甚至生出了一種錯覺。這裏不是金陵晉王府,而是北燕上京城,被無數達官顯貴懼之如虎,甚至連左右隔壁都沒人住,猶如荒郊野嶺中突兀冒出的那座晉王府!


    他搖搖頭把這種幻覺驅逐了出去,等到了大門前,他看到門前連個守門的都沒有,當下也不下馬,而是直接駕著白雪公主直衝了過去,眼看自己那一匹暴脾氣的小母馬尥蹶子撞在大門上。


    這種分明是極其危險的動作,白雪公主卻做得駕輕就熟,雜耍似的用蹄子重擊了兩下門,隨即立時唏律律叫了一聲,而後竟是非常人性化地靠著兩條後腿後退了幾步,隨即上前又是砰砰兩下。玩得興起的它這下子完全來勁了,一連兩次之後還不過癮,竟是又拉開距離準備來上第三次。越千秋早就熟悉了它的心血來潮,穩穩坐在馬上隻由得它胡來。


    然而,這第三次助跑已經開始,大門卻突然被人拉開了。越千秋就隻見對方先是有些氣急敗壞的,等看清楚他騎在馬上,而那匹馬兒如同人一樣後退直立尥蹶子就朝他踢來,立時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眼神,隨即怪叫一聲,慌忙往旁邊退去!


    趁著這功夫,越千秋已經直接駕著白雪公主風馳電掣一般闖進了門。到了這裏,他沒有再繼續悍然直闖,也不下馬,而是直截了當地大喝道:“蕭敬先,你給我出來!我好歹在路上照顧了你這麽久,你居然送十二公主這麽個大麻煩進宮來酬謝我?”


    此話一出,那個正要上前阻攔的門房立刻知道來的是誰,連忙退到了門口,還關上了大門。作為昨天才應召喚來到此地,頂替了之前那一批皇家仆役的人,他也已經得到過蕭敬先的吩咐,別人來不妨先攔一攔,通知他再做決定,但如果是越千秋,那就直接放人就行了。


    越千秋喊完話,卻也不進去,就這麽抱手坐在馬上一動不動。反而是他身下的白雪公主很不安分,四蹄不停地刨著地麵,仿佛是剛剛踢門的興奮還沒過去,希望主人能任由它再好好發泄一下這股過剩的精力。


    足足好一會兒,越千秋才聽到裏頭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不多時,一個精悍外露的中年大漢就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九公子,殿下舊傷發作,沒法出來,還請您進去說話。”


    對於這麽一個拙劣的借口,越千秋頓時為之氣結。剛剛把十二公主送去皇宮的時候沒有舊傷發作,如今從宮裏迴來就突然舊傷發作了?蕭敬先這是裝可憐呢……還是裝可憐呢!


    他懶得廢話,直接一躍下馬就徑直往裏衝去。他之前已經來過這裏一迴,覺得憑建築格局和擺設器物可以打九十分,此時此刻也不用那中年漢子帶路,徑直往裏走去。可這一路上,他就發現不少亭台樓閣竟然都換了牌匾名字,如果不是他記性非常好,興許都會走錯,


    當他最終找到了蕭敬先的居處,抬頭一看征北堂三個字,頓時更是愣了一愣。可他轉瞬間就迴過神來,上前用力推開門,隨之就被撲麵而來的熱力給衝得後退了一步。


    緊跟著,他方才發現,在這初冬根本就算不上太陰冷的天氣裏,這屋子裏竟是燒著炭盆。而那個穿著細葛袍子坐在軟榻上的青年,手裏竟是猶如女人似的一手揣著個手爐,另一手翻著麵前小幾上的一本書。


    隻不過,看那紅潤的麵色,他就不覺得蕭敬先是真的舊傷複發了。


    “你到底搞什麽鬼!先是昨天晚上留著英小胖大被同眠,緊跟著今天又把十二公主送去了宮裏,你是不是覺得太閑沒事幹了?你要是閑著沒事幹就去武英館,很多人正想挑戰一下你這個北燕有數的高手!”


    見越千秋大步上前之後就盯著自己的臉上看下看,蕭敬先這才好整以暇地放下書,狹長的鳳目流露出了一絲笑意:“好漢不提當年勇,你瞧瞧我現在弱不禁風的樣子,別說車輪戰,你那武英館裏隨便出來一個少年英雄,一指頭就把我按趴下了。”


    對於這種鬼話,越千秋自然嗤之以鼻:“少裝可憐了,二層樓上就敢往下蹦,站在牆上隔空對北燕皇帝喊話,多威風,多帥氣,誰會覺得你身受重傷?眼下才剛到金陵,一聲令下立時舊部雲集,這晉王府上下全都換了你的人,你還好意思說弱不禁風?”


    “我要真的還有從前那麽大的能耐,用得著冒險召集這麽多人?千秋,你應該知道,人越是顯得高深莫測,就越是說明色厲內荏。就好比我有這麽多自己人在身邊,所以才可以隱藏我這不宜和人動手的弱點。而我越是對外聲稱在養傷,別人越是不敢相信。”


    “你這算是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嗎?”


    越千秋眉頭大皺,可隨之不想再被蕭敬先帶走了談話的節奏,直截了當地問道:“英小胖和你怎麽迴事,我懶得管。但十二公主我已經沒法忍了。這麽個不知道公私之分,不知道輕重緩急的蠢丫頭,留在金陵也是死,還不如讓三皇子把人帶迴去!”


    蕭敬先這才收起了臉上的戲謔,若有所思地說:“你是想讓小十二,或者說惠妃那一係人馬和老三結盟?”


    “三皇子肯定會很願意,畢竟,十二公主這次是被大公主坑了。但十二公主是否能腦子清楚一點,我沒辦法保證,隻能把她扔去三皇子那兒,看看能不能點醒她。”說到這,越千秋這才抱著雙手在蕭敬先對麵坐下,不耐煩地問道,“說吧,你把十二公主送進宮什麽意思?”


    “當然是想看看,小十二是不是可能嫁到南吳來,比如說,給那個小胖子當個媳婦兒。”


    蕭敬先用吃飯喝水一般的口氣說出這麽一句話,見越千秋的臉色先是好一陣驚悚,隨即就捧腹大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捶著軟榻,將小胖子和十二公主的那番衝突斷斷續續說了一遍,他卻沒有露出什麽惋惜又或者好笑的表情,反而淡定地摩挲著下巴。


    “一迴生兩迴熟,第一次見麵彼此之間就留下深刻印象,不見得是壞事。比方說,你和小十二第一次相見,應該也不是什麽輕鬆愉快的經曆吧?”見越千秋頓時吃癟,蕭敬先不由得笑了起來,“要知道,皇上會讓小十二去景福殿見任貴儀,本來就是一件很反常的事。”


    越千秋隻覺得蕭敬先越說似乎越像是那麽一迴事,不得不沒好氣地打斷了這家夥的話。他一把撐住軟榻上隔在兩人中間的那個小幾,一字一句地說:“好,這些我都不問你了,我隻告訴你一件事,我已經建議皇上召見紅月宮主蕭卿卿。”


    “哦?”蕭敬先的眼睛裏終於不再像剛剛開玩笑,以及半開玩笑半當真時的鬆弛,而是射出了猶如鷹隼一般的銳利光芒,“理由呢?”


    “理由很簡單。是你向皇上推薦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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