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容倒沒注意到錢若華那陰鬱的表情,也沒聽出這嫉妒的口氣,他歉意地對慶豐年笑了笑,隨即腳尖一點地,整個人便仗劍衝入了那僅剩的幾個黑衣人中。這一刻,他終於展露出自己年輕一代第一高手的卓絕武藝,就隻見劍氣銀光之中,他手下幾無一合之敵。


    “真厲害!”小齊眼睛亮閃閃的,滿是驚訝和羨慕,“果然不愧是青城高足!”


    慕冉卻不像師弟這麽容易沉醉,撇了撇嘴道:“想當初他在玄刀堂的時候,車輪戰上去那麽多人都不是他的對手,更何況今天這些雜魚?”


    慶豐年發現錢若華聽到自己師弟的這些議論,臉色極其難看,隨即躍入戰團,和其他來援的人一起發狠似的朝那些黑衣人砍殺了過去,他看著這一邊倒完全不需要自己師兄弟幾個加入的局麵,那看似遊離的目光一直死死盯著之前說話,又和自己交過一招的那個首領。


    因此,他看到了這個嘴上很厲害的家夥從一開始就被錢若華輕輕鬆鬆撂倒,看到了這個家夥躺在幾個黑衣人當中裝死,也看到了人用手勢也不知道是誰的家夥暗中交流。


    事到如今,甄容說的所謂武德司對他們這些神弓門弟子賊心不死,他已經徹底看破了。很可能隻是甄容身後的群英會籠絡人心的騙局而已!這些黑衣人很可能隻是托!


    想到自己和應長老交心之後,選擇了對白蓮宗宗主周霽雲和盤托出,周霽雲轉達了越千秋的主意,最終定下了撒餌捕魚,引蛇出洞,結果很可能隻是釣出了這麽一群跳梁小醜,慶豐年不禁氣不打一處來。


    可看到甄容猶如遊魚一般穿梭在黑衣人當中,劍光之下血花四濺,下手分明毫不容情,他不知不覺又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


    就在慶豐年側頭看向不遠處,卻絲毫沒有發現任何端倪時,他隻聽到錢若華大聲嚷嚷道:“什麽武德司,不過是一群膿包而已!甄賢弟,接下來該如何,你給個章程唄?”


    原來,不過這一會兒功夫,所有黑衣人都已經被撂倒在地,呻吟慘哼不斷。


    甄容斜睨了錢若華一眼,隨即深深吸了一口氣,徑直走到一個黑衣人跟前,原本挽在身後的劍倏然下探,劍尖直點對方胸口。


    慶豐年見狀瞳孔猛地一縮。一直沒放鬆過警惕的他當然知道,那便是起頭那個在後頭指揮,仿若首領的人,可甄容是早就注意到了,還是故意為之?


    “說,武德司是私自出動,還是奉上命來拿人?”


    即使是慶豐年,此時此刻也不禁豎起了耳朵,慕冉等人更是不知不覺上前了幾步,人人都露出了聚精會神的表情。唯有錢若華今次出動不過是為了彰顯自己這個五行宗少宗主的存在感,此時見自己被忽略了,他便恨恨冷笑了一聲。


    “有什麽區別?他說奉上命拿人,那就是朝廷明裏寬容,實則嚴苛。他說私自出動,那說不定就是沈錚明知道皇帝肯定心懷默許,這才有這麽大的膽子。”


    “我也不知道沈大人是奉上命,還是自作主張……”


    話音剛落,那首領模樣的黑衣大漢就隻見一把劍倏然直刺了下來,幾乎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嚷嚷道:“我隻知道越千秋和知事韓大人向來有交情,和沈大人的水火不容,說不定是做給外人看的。就和剛剛神弓門有人說的那樣,這次要不是越千秋把玄刀堂弟子全都調了出去,我們怎麽敢在石頭山這種玄刀堂的地盤設伏!”


    “果然如此!”對於深恨越千秋的錢若華來說,這本來就是他最希望得到的答案,此時立刻忿然叫道,“我就知道,那是個最善偽裝的卑鄙小人!”


    甄容想起行前兄長就有過這樣的斷言,微微鬆了一口氣,暗想今天這情景,總算和他之前對慶豐年的說辭合上了。他信手迴劍歸鞘,立時走到慶豐年麵前:“慶師兄,接下來你覺得應該怎麽辦?”


    “是甄師弟帶人來解了我等危難,接下來該怎麽處置,當然由甄師弟做主。”慶豐年想都不想就把皮球又踢了過去,見錢若華滿臉不忿,他心中一動,淡淡地說道,“再說,就算我們聯手把這麽多人拿下又如何?這是金陵帝都,難不成我們還能把這些家夥都殺了不成?”


    見甄容眉頭緊皺,錢若華頓時惱將上來:“怎麽不能?如此賊子,就該殺一儆百,讓人知道我們群英會不是好惹的!金陵帝都又怎樣,隻要把線索收拾幹淨,不就神不知鬼不覺?”


    嘴裏這麽說,他竟是提著劍來到了剛剛甄容問過的那個黑衣人麵前,惡狠狠獰笑一聲挺劍就刺。然而,這在他看來幾無懸念的一劍,卻在刺出去之後,得到了一個讓他意外到瞠目結舌的結果。


    就隻見剛剛那在錢若華劍下一招敗北的手下敗將,此時竟是從肩膀到腰神乎其神地一塌一縮,避過了那穿胸一劍,繼而整個人縮成了一個球似的,猛地撞入了錢若華懷中,在其小腹上留下了重重一擊。


    當錢若華慘哼一聲踉蹌連退了好幾步時,這首領似的大漢方才一個鯉魚打挺穩穩當當站了起來。不但如此,他還鼓起雙頰唿哨了一聲,頃刻之間,那些一度被打得落花流水的黑衣人,竟是齊齊起身圍聚到了他的身邊。


    “我還想看看,是誰竟敢大言不慚和武德司放對,沒想到是幾個繡花枕頭一包草的蠢貨!怪不得本來該站在這裏,配合你們演戲的那幫家夥如此不中用!還好意思自稱什麽群英會,臉皮厚到家了!”


    那黑衣人看也不看滿臉不可思議的甄容,臉色慘白而難以置信的錢若華,舉起的手猛然向下一揮:“該釣的人沒釣出來,不該釣的人卻主動咬鉤,真是晦氣!都別留手了,上!”


    這語焉不詳的幾句話裏,卻實在是透露了太多訊息,因此無論是甄容還是錢若華,以及跟著他們前來的那三個群英會同伴,一下子都陷入了極致的震驚之中。


    反應最快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始至終心存警惕的慶豐年。他突然發出一聲尖嘯,隨即獨自一人疾退,十幾個剛剛撲上來再次包圍眾人的黑衣人猝不及防,竟給他硬生生突出重圍。


    眼看素來敬仰的師兄丟下自己等人獨自跑了,慕冉和小齊等人無不驚愕交加。可心直口快的小齊根本沒有質疑師兄逃跑的意思,而是瞪著甄容和錢若華嚷嚷道:“好啊,原來你們根本就不是恰逢豈會,你們是故意串通了人來消遣我們!”


    “不,不是……”甄容隻覺得渾身有嘴都說不清,可即便是氣急之下,武藝出眾的他仍然沒忘記先出劍圈下了三個驟然之間生龍活虎的黑衣人。


    然而這一次,縱使他的劍光依舊寒冷而淩厲,甚至比之前更多了幾分情急拚命的氣勢,可剛剛那些敗軍之將卻不再那麽好對付了。


    三個人呈掎角之勢死死纏住了他,而剩下的群英會眾人卻又不得不照應剛剛一個照麵之下就已經被重傷的錢若華,竟是攔不住那些衝著神弓門弟子殺去的黑衣人。


    “慶師兄一定是去找人求援,堅持住!”慕冉來不及責備小齊的多嘴,隻能一麵竭力給師弟們鼓勁,一麵努力告訴自己要信任師兄,可即便此時圍殺他們的黑衣人不過也就是六個,他卻隻覺得捉襟見肘,一不留神,胳膊就被劃開了一條深深的口子。


    當他在苦戰之中用眼角餘光瞥見,正和一個黑衣人廝打正酣的小齊絲毫沒注意到背後一把鋼刀落下,他隻覺得眼前一片血紅,下意識地大叫了一聲。


    “小齊小心……”


    話音剛落,便隻聽一聲尖銳的弓弦厲響,緊跟著,剛剛心灰若死的慕冉頓時生出了難以抑製的狂喜。


    就隻見一支長箭幾乎在聲音響起的刹那猛地紮進了那偷襲者的肩膀,帶起了一簇血花。緊跟著,便是第二箭,第三箭……每一次弓弦聲響起,在這漆黑的夜色中,就必定有一個黑衣人應聲倒地。


    不但慕冉,包括小齊在內的每一個神弓門弟子全都歡欣鼓舞。


    是神弓門獨有的夜箭絕學,大師兄沒有走,他拿著弓箭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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