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諾諾滿心不忿,可當越千秋帶著她迴家之後,被她說成是兩個笨小子的雙胞胎兄弟倆,卻在聽說越千秋要帶他們出門去拜客之後,立刻一蹦三尺高,別提多興奮和高興了。


    從前在東陽長公主府,他們那是貨真價實的小祖宗,成天上竄下跳惹是生非,父母頭疼管不住,祖母撒手管不了,可到了越府卻慘遭三重大山壓迫,早就快憋瘋了。


    第一重大山自然是不怒自威,不打不罵也能收拾他們的大太太;第二重大山是三兩下就能把他們摔個跟鬥的諾諾;至於第三重大山……那當然不是心情好時就會逗他們玩的大師兄越千秋,而是論輩分還比他們矮一截,可卻不容違逆最講規矩的老師!


    現如今,終於能擺脫這三座大山壓迫了!


    因為下午是帶著這對三歲雙胞胎出門,越千秋自忖若是讓白雪公主馱三個人,他那匹傲嬌的坐騎非得動不動尥蹶子不可,因此當然隻能坐車。此時,看著對麵兩個小家夥坐得端端正正,小眼睛卻時而偷瞟他,時而彼此交換眼色,他不禁生出了一絲捉弄之心。


    他冷不丁一探手,左手揪著大雙的右頰,右手揪著小雙的左頰,直把一對雙胞胎捏得哇哇亂叫,他才鬆開,輕哼一聲道:“今天你們兩個如果不打歪主意,不亂說話,乖乖巧巧跟著我一個個見人,我保準你們見麵禮收得手軟。要是膽敢調皮搗蛋,嗬嗬,迴頭我讓你們的老師罰你們。”


    越千秋這一聲嗬嗬,大雙和小雙不約而同打了個寒噤,大雙更是忍不住叫道:“別提老師,嗚嗚,老師不罰別的,一犯錯就罰我們背書!”


    小雙也附和道:“大師兄,長安老師也太可怕了!背不出就繼續背,不肯背就罰坐不許動,大太太和諾諾姐姐也沒他這麽可怕的……我們今天都聽大師兄的還不行嗎?嗚嗚,我不想迴去背書……”


    “不想背書就乖一點。”越千秋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用腳後跟在作為底下一處機簧一磕,他身側一個抽屜立時猛地彈開。見大雙和小雙滿臉好奇,他就抱手說道,“這些好玩的,你們各選三件,算是我對你們這些天乖乖讀書聽課的獎勵。”


    說實在的,大太太居然讓越秀一那個最愛說教的引導這兩個小家夥背書認字,他想想都覺得恐怖!


    “大師兄最好了!”


    大雙和小雙卻不知道越千秋正在深刻同情他們,歡唿一聲後,齊齊撲上來到那抽屜裏一陣亂翻,一時間兩眼放光,拚命在裏頭挑選了起來,不時還因為爭東西而鬥嘴動手。


    越千秋卻沒有勸解的意思,橫豎這種情景他見多了。深知這兩個太活躍的小家夥喜新厭舊,如果全都送了他們,指不定迴頭就不知道扔哪去了,可如今一大堆東西在那兒隻能選三件,反而如同在魚兒前頭釣了香餌,應該能誘使兩人今天乖乖聽話。


    等到了地頭下車,他一手一個把兩個小家夥從車廂中挾了出來,落地之後,他又親自給他們整理了衣服。直到雙胞胎看上去衣衫整齊,精神飽滿,雄赳赳氣昂昂,他這才示意這對兄弟緊跟著自己,衝著迎上前來的徐浩走去。


    看見大雙和小雙那老實乖巧的樣子,徐浩想到曾經幾次去東陽長公主府時,兩人那上天入地的猴樣,忍不住暗讚大太太到底教導有方。頷首之後陪著越千秋往裏頭去時,他就低聲說道:“我大略和穀主提過武英館的事,但我覺得,穀主恐怕顧慮朝廷這是留人質。”


    徐浩到底也是追風穀排名靠前的高手,這六年又有越影當對手陪練,較之當年武藝不退反進,此時這話束音成線,足以確保隻有越千秋能聽見。


    見越千秋點點頭表示明白,他就繼續說道:“當然,因為九公子之前護著神弓門,嚴公子又豪爽仗義,穀主對玄刀堂還是有一定信賴的。”


    是一定信賴,而不是全部,越千秋當然聽得出其中分別。


    他笑了笑之後,迴頭看見大雙和小雙一路走來目不斜視,大異於往日跟他學來的,到哪都是東張西望好奇寶寶的壞習慣,他不禁笑了起來。


    “追風穀距離金陵是最近的,老穀主又曾經在軍中立過功,我一向深為敬仰,所以今天這才特意帶兩個小師弟來拜會。”


    他這話聲音不小,兩側迎接的追風穀弟子聞聽此言,不約而同挺直了胸膛,深以為傲。


    至於大雙和小雙,他們隻知道追風穀是中六門之一,別的一概不懂,可不懂不要緊,架不住他們會裝啊!憑著雙胞胎獨有的心有靈犀,還有越千秋在路上的耳提麵命,兩人齊齊接口說道:“對,我們是特意跟著大師兄來拜見老穀主前輩的!”


    騙鬼呢!徐浩嘴角直抽抽。就你們兩個貪玩孩子,知道什麽老穀主前輩才有鬼了!


    可對於之前才去玄刀堂參加過諾諾生日會的幾個追風穀弟子來說,這會兒看著雙胞胎兄弟倆的目光就著實親近極了,心想玄刀堂雖說有一大堆貴介子弟,可到底還是武林門派。否則,當大師兄的怎麽會一心維護武人,當小師弟的怎會這麽點大就知道敬老尊賢?


    兩個小魔星願意配合,越千秋如願以償收獲了眾多善意的目光,當來到主屋時,他就再次見到了那位之前在東陽長公主府見過一迴的追風穀老穀主。


    相比之前見過的峨眉掌門青靈師太,迴春觀觀主嶽盈,被人尊稱為老穀主的孟非凡,確實已經很老了。


    據嚴詡的講述,這位老人在吳朝開國太祖在位中期出生,足足度過了九十年歲月,經曆的比誰都多,更曾經在軍中闖出了莫大的名聲,率領征北軍遊騎,功勳彪炳,遠比曾經隻是一寨正副將的玄刀堂弟子劉靜玄和戴靜蘭師兄弟強。


    隻不過,英雄也敵不過歲月流逝,風吹雨打花落去,在武品錄麵世之後,孟非凡就漸漸淡出了軍中。此時越千秋麵對的,也就是一個膝蓋上蓋著厚厚毛皮毯子,看上去臉上都是大大小小的褶子,老態龍鍾的老人。


    既然表示要聽話,大雙和小雙倒也乖巧,跟著越千秋行禮、寒暄,顯得非常禮貌有教養,甚至在越千秋落座之後,一左一右腆胸凸肚站在了他的身邊,像極了兩個小跟班。


    和越千秋寒暄說話時,孟非凡一直都在眯著眼睛打量兩個小孩子,等到那些客套話結束,越千秋提到武英館時,他方才淡淡一笑。


    “我知道,九公子這提議,是想要給武人張目,而且越老相爺和長公主嚴掌門都支持你,也許皇上也點了頭。可你想過沒有,這麽多年朝中武將都尚且沒有什麽話語權,更何況是我們這些草莽武人?這是一個武英館能扭轉的嗎?”


    “從前當然不行,但現在和以後卻未必不行。”越千秋非常誠懇地笑了笑,這才認認真真地說,“一來很可能就要打仗了,而且是大仗。二來,我爺爺和我師父都是認真的,皇上也許不可能力排眾議,可開一個口子,讓各派英傑能和當年一樣建功立業,卻還是能做到的。”


    孟非凡眯起的眼睛中流露出了一絲精光,但旋即就看向了越千秋下首坐著的徐浩。他早就看出了徐浩的不安和躊躇,此時沉默片刻就點點頭道:“也罷,既然峨眉和迴春觀都願意,我區區一個追風穀又怎能置身事外?”


    “多謝老穀主深明大義!”越千秋如釋重負,可下一刻,他就隻聽孟非凡吐出了一句話。


    “話說迴來,這兩個是嚴掌門的愛子?不知道有沒有興趣,學一學追風穀的追風腿?”


    還不等越千秋說話,大雙就立刻嚷嚷道:“想學!”


    小雙也不甘示弱地接上了話茬:“我也要!我不想老被諾諾姐姐打得落花流水!”


    “小雙你不要亂用成語!什麽落花流水,我明明就隻是略遜一籌!”


    “哪裏略遜一籌了,大雙你哪次不是被諾諾姐姐收拾得抱頭鼠竄!”


    眼看兩個小家夥竟然開始比拚自個掌握的成語數量,越千秋隻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可當發現孟非凡那表情分明是欣悅而不是惱怒,他就知道,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兩個小家夥的童言無忌讓那位追風穀老穀主很滿意。


    於是,早就對師父報備過的他笑眯眯地說:“我這兩個小師弟就是淘氣皮猴,不是誰都能管的,老穀主既然不吝惜追風腿絕學,我倒有個提議。”


    “哦?”孟非凡是經過深思熟慮,再加上越千秋帶了嚴詡的兩個兒子造訪,他方才不惜摒棄門戶之見,此時越千秋這一打岔,他不禁心中一動,竟是不慍不惱地問道,“願聞其詳?”


    “徐老師乃是赫赫有名的追風穀高手,這些年我多承他照應,可我早就說過,要給他找幾個資質好的徒弟,結果卻一直沒兌現。如今我這兩個小師弟就賠給徐老師當記名弟子,老穀主覺得如何?”


    徐浩先是意外,隨即不禁百感交集。


    想當初他勉為其難托庇於越家,不就是因為越千秋忽悠他會有弟弟妹妹要他教嗎?結果越千秋的老爹那混蛋,送來的卻是劉方圓和戴展寧,後來雖說北燕迴來的人裏頭有不少孩子,可都被嚴詡的玄刀堂截胡了。


    兜來轉去這麽多年,越千秋竟然打算把嚴詡的那一對雙胞胎賠給他當徒弟?


    見老穀主微微一怔後衝自己點了點頭,越千秋笑得狡黠,大雙和小雙則是滿臉嘀咕地看著自己,徐浩深深吸了一口氣,最終苦笑道:“老穀主和九公子都這麽說了,我豈不是隻能說,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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