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越千秋對嚴詡和蘇十柒說得那樣,當他踩著滿天星光迴到了越府親親居,一進正房大門就看到了那個坐在椅子上托著腮幫子等他的小丫頭。發現他進屋的動靜,諾諾抬起頭來瞥了他一眼,隨即又驚又喜地露出了笑容。


    “千秋哥哥,你迴來了!我特意留了杏仁餅給你。”


    如果小丫頭賭氣不理人,又或者一見麵就大吵大鬧的,越千秋反而能夠無視她,可現在諾諾等到他這麽晚,又是噓寒問暖,又是說留了點心,他隻能暗自歎了一口氣,打起精神來盡一個做哥哥的責任。


    他打手勢吩咐追星逐月去給自己準備洗澡水,隨即就來到諾諾跟前,揉了揉小丫頭的腦袋,幹咳一聲道:“這兩天哥哥很忙,沒時間陪你,但臘月二十七就是你生日,哥哥我邀請了不少人,到時候齊聚石頭城玄刀堂,給你好好過個生日!”


    雖說小魔女說起話來學足了越小四那一鳴驚人的架勢,但在需要她乖巧的時候,她也會如同一個最嫻靜的淑女。可此時此刻,聽到越千秋的話,她仍然綻放出了極度驚喜的神采,下意識地撲進越千秋懷裏,摟著他的脖子又笑又跳。


    “是真的嗎?千秋哥哥你沒騙我?大伯母雖說要給我好好過個生日,但我更希望和千秋哥哥你一塊過!”


    越千秋直到現在,還不明白越小四是怎麽教女兒的,居然能讓諾諾如此親近自己,可此時見她這喜出望外的樣子,他就決定不多想了。隻不過,他沒想到大太太竟然已經準備給諾諾過生日了,不禁覺得有些對不起這位大伯母的麵麵俱到。


    可他要拉起這麽一個諸多門派年輕子弟的聚會,諾諾的生日是個很好的借口,因此,他隻能暗自打算明日早起就去向大太太賠個禮。等到好容易哄了小魔女去睡覺,他洗完澡之後,幾乎是如同夢遊似的爬上了床,可感覺似乎沒怎麽睡,睜開眼睛就天亮了!


    知道今天還有四家門派需要拜訪,他哪裏敢賴床,急急忙忙爬起來洗漱,風卷殘雲一般吃早飯填肚子,隨即就先衝去了衡水居。小心翼翼對大太太解釋了一下諾諾生日的事,他本來以為少不了要聽兩句責備,誰知道大太太在微微一愣過後,就笑了起來。


    “我也是生怕諾諾剛迴家裏不久,連生日都沒人記得,到時候覺得委屈,既然你有了更好的安排,那我還有什麽可擔心的?就算老太爺知道了,也隻會覺得欣慰,不會覺得有任何不妥。”說到這裏,大太太又若有所思地端詳著越千秋,“要不要長安過去幫襯你一下?”


    越千秋頓時滿頭大汗。對於這個有小才子之名的侄兒,他實在是怵得很。一群武人當中混進一個之乎者也,而且最擅長說教的才子,那會發生什麽慘劇?


    於是,他想都不想地打哈哈道:“多謝大伯母好心。長安每日讀書辛苦,我那兒有的是可以打下手的人,就不耽誤他的課業了。雖說諾諾有時候挺淘氣,可乖巧起來到底還挺像個淑女……”


    好話說了一籮筐,成功打消了大太太讓越秀一給他幫忙之意,越千秋離開衡水居時,已經是一頭冷汗。看看此時天色已經很不早,他急急忙忙出了門,卻沒有先去拜訪今日剩下的四個門派,而是直接找去了清水橋白家。


    他上一次來這裏,還是為白不凡求情,把那家夥原本的一個月禁足縮短到了數日,可自從周霽月抵達金陵之後,諸派陸續匯聚金陵,白不凡卻還不見人影,他自然少不得忙裏偷閑登門問個究竟。此時,眼看他下馬,一個門房連忙迎了上來。


    “九公子來找我家三少爺?”


    白不凡乃是家中幼子,父兄都在府州軍中,在京城的就隻有他和母親趙夫人。上一迴越千秋才和那位趙夫人打過一次交道,深覺難纏,此時他忖度時間緊迫,就笑著說道:“勞煩通稟一聲夫人,我就不進去了。我有極其要緊的事,需要請白兄和我同行。”


    “這……小的先給您通稟吧。”那門房先是麵露難色,但終究還是轉身進去了。


    跳下馬的越千秋最初拽著韁繩有些焦躁地等著,緊跟著就來來迴迴在白府門前轉了好幾十圈。終於,他看到了一個人影興衝衝地跑了出來,可不是白不凡?當人來到近前時,他就看到白不凡滿臉的如釋重負,竟是對著他一躬到地。嚇了一跳的他趕緊把人攙扶了起來。


    “這是幹什麽?”


    “今天要不是你來救我,別說出門,我這抄書還不知道要抄到何時!”白不凡頂著滿是血絲的眼珠子,哭喪著臉說,“我娘說禁足日子可以減少,但一定要磨磨我的性子,所以就壓著我抄書。你不知道,我這手握著槍杆子練一天都沒事,可抄書卻真的苦死我了。”


    越千秋頓時忍俊不禁:“下次管好自己,別再衝動就行。對了,你娘準你和我一起出門?”


    “當然準了。”白不凡這一次終於眉開眼笑,“我娘說,我這麽莽撞上門去找你茬,你不但不以為忤,反而還願意和我交朋友,這樣心胸度量的人,當然應該好好結交。所以,看在你上門邀我出去的份上,我不用再抄書啦!”


    “那就好,牽馬,帶上你的槍,我們出門。今天要拜訪止水觀、八卦樓、鐵騎會、神弓門。後頭兩大門派你應該知道的,太祖皇帝當年打江山的時候,鐵騎營和神弓營,大半就出自這兩派,可以說是軍中武學的發源地。你這個將門種子不跟我去,我可沒把握單刀赴會。”


    單刀赴會的典故,白不凡這個不愛讀經偏愛讀史的自然知道,而聽說越千秋找自己是這麽一個目的,他更是喜出望外,等看見越千秋的坐騎上還搭著一個包袱,裏頭分明是兵器,他立時開口說道:“你等著,我一會就來!”


    眼見白不凡風風火火地跑了迴去,越千秋不禁摸了摸白雪公主的頸子,低聲和它說話。


    “今天辛苦你了,除了馱我之外,還得帶上我這分成三段的兵器。雖說家裏和師父那兒都存著我練武用的陌刀,但去年爺爺和長公主聯手送我的這把刀,我卻還是第一次帶出來,就不知道能否發一發利是……當然,最好用不上……”


    越千秋希望今天不用上陣動筋骨,可手持白蠟杆子大槍出來的白不凡卻不這麽想。他恨不得今天能遇到幾個挑戰的對手,讓這幾天悶得發慌的他好好過過手癮!


    隻是,當跟著越千秋上馬離開白府之後,他還是忍不住問道:“對了,為什麽方圓和阿寧沒有跟你一起?他們不也是玄刀堂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嗎?還有那個孫立呢?”


    “我昨天帶了孫立,今天打算叫上你,就不帶他了,但阿圓和阿寧我決定還是先藏著。”


    越千秋側過頭去,笑著對白不凡露出了滿口白牙:“雖說劉師伯和戴師伯率軍迴歸,洗脫了罪名,但別人是什麽想法卻難說。既然如此,玄刀堂二代和三代弟子到底成色如何,我打算雪藏到底,給人一個驚喜。”


    白不凡隱約明白了一些什麽。他是習武的武者,但更多的卻是軍人,父祖幾代人從軍的經曆在他身上留下了深深的軍中烙印。想到如今這些門派大多已經從軍中漸漸淡出,如鐵騎會的鐵騎營,神弓門的神弓營,軍中建製早已不再,他不禁唏噓不已。


    上午拜會止水觀和八卦樓,越千秋和白不凡雖都是少年,但舉止得體,談笑風生,半點沒有官宦子弟的傲氣,今次來金陵赴會的止水觀觀主和八卦樓長老自是相當滿意,對越千秋邀請年輕子弟參加諾諾生日會也是一口答應。


    因為沒有挑戰者,越千秋的陌刀和白不凡的長槍,當然也就全都沒有用武之地了。


    然而,當兩人卻不過盛情,在八卦樓包下的旅舍用過午飯,隨即前往鐵騎會的駐地時,兩人好不容易找到地方,卻齊齊就愣住了。


    因為按照嚴詡提供的地址,這裏竟是一片殘垣斷壁,要說是孤魂野鬼住的地方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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