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我一刀?師父,這會兒你沒有刀啊!難不成你已經達到了此時無刀勝有刀的境界?


    越千秋隻來得及生出了這幾個念頭,就隻見嚴詡幾乎是整個人如同一道迅疾的閃電,朝二戒和尚直衝了過去,雖是徒手,卻竟有一種手持陌刀衝陣的慘烈氣勢。他一下子眼睛大亮,目不轉睛地期待著接下來的一場精彩對決。


    然而,讓他目瞪口呆的是,二戒和尚沒有大喝來得好,也沒有立時以攻對攻,來一場拳拳到肉的強強對話,而是扭頭撒丫子就跑!


    那一瞬間,他不由得喃喃自語道:“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周霽月隻覺得今天真不應該把四個白蓮宗弟子帶過來,讓他們心中對武林高手的幻想完全破滅。她是以身作則,一直扮演著一個精明能幹,武藝高強的宗主,可看看玄刀堂掌門嚴詡,還有眼下這個少林羅漢堂執事長老二戒。這兩個人就不能給少年們做個好榜樣嗎?


    如果這會兒一個追一個逃的嚴詡和二戒和尚能夠騰出功夫來迴答周霽月的話,他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說,榜樣是什麽?做人就是要隨心所欲!


    於是,隨心所欲的兩個人在這偌大的公主府後花園裏玩起了小孩子最常玩的追逐遊戲,忘了這裏有三個正在有樣學樣期的孩子,忘記了這裏有白蓮宗四個正在成長的優秀弟子,忘了這裏有白蓮宗宗主和玄刀堂掌門弟子,更忘了這裏還有個曾經出自迴春觀,嫁人生子後也更喜歡舞刀弄棒勝似洗手作羹湯的昔日女俠。


    因此,眼看他們追逐了三圈,他們終於聽到了一個如同獅子吼似的暴喝。


    “有完沒完了?你們以為自己幾歲?以後你們還有臉教孩子嗎?”


    聽到蘇十柒的聲音,嚴詡頓時一愣。他這些年修身養性,已經好久沒被撩撥得這樣故態複萌了。可是,停下步子的他看到前頭那和尚趁勢一溜煙跑出老遠,卻又有些忿忿不平。就在他恨得牙癢癢時,突然隻見二戒和尚怪叫一聲,竟是又一溜煙跑了迴來。


    看到是臉色沉靜的越千秋手持陌刀擋住了二戒的去路,他頓時心頭大喜,嚷嚷了一聲好徒兒,可眼見得二戒又要往花叢裏竄,他正氣憤這家夥沒有半點長老風範時,卻隻見那邊廂又鑽出了個氣勢深沉的周霽月。這一刻,想到馬上就能甕中捉鱉,他簡直得意極了。


    可興頭上的他立時覺得腦袋上一陣勁風刮過,慌忙本能地往下一沉身子,整個人往後一個漂亮的空翻。當看到是蘇十柒手持雙股劍滿臉殺氣地斷了自己的後路,他這才意識到,越千秋和周霽月不隻是堵了那個和尚,還和蘇十柒一塊堵住了自己。


    想到媳婦這些年在母親一個勁的提供高手陪練之下,武藝突飛猛進不下於自己,但平時倒也不曾在人前和自己翻過臉,嚴詡哪裏不知道這是蘇十柒真怒了。等到冷不丁記起當初蘇十柒進門時,東陽長公主就把調派府中高手的權力都交給了兒媳婦,他更是果斷慫了。


    畢竟,剛剛確實是他不占理,不冷靜吖!


    他立時再也不管二戒和尚,賠笑站起身朝蘇十柒走了過去:“十柒,我就是故人重逢,熟不拘禮隨便鬧鬧……”


    “是啊是啊!”二戒和尚比嚴詡慫得更快,一溜煙來到了女主人麵前,滿臉堆笑地說:“貧僧就是和嚴掌門敘敘舊,咱們是老相識了,開開玩笑而已。”


    “開開玩笑?還而已?”蘇十柒的臉上露出了異常譏誚的笑容,雙股劍一指兩個人的鼻子,“都一大把年紀了,就別學小孩子似的鬧騰個沒完!尤其是你,嚴詡,大雙小雙這麽不成器,都是你這個當爹的不正經!你看看千秋和諾諾,再看看你這兩個兒子,哼!”


    說完這話,蘇十柒扭頭看去,見大雙和小雙瞠目結舌地看著自己,她便冷哼一聲道:“你們兩個給我滾迴去小黑屋裏呆著,要敢隨便出聲嚷嚷,我就把你們關到死!”


    突然翻臉的娘讓大雙和小雙噤若寒蟬。不用之前看管他們的藍成等白蓮宗弟子押送,兩個小家夥就大氣不敢喘一聲地躡手躡腳溜之大吉。


    而他們一走,蘇十柒這才沒好氣地反手挽起雙股劍,沒好氣地對越千秋說:“我懶得理這兩個一把年紀還犯蠢的家夥,千秋,他們兩個交給你和周宗主了。”


    直到蘇十柒轉身去抱了兩眼直冒小星星的諾諾,大步走得沒了影,嚴詡這才惡狠狠地瞪了二戒一眼。至於越千秋和蘇十柒,他自忖兩個人早就看過他最那什麽的一麵,自然不以為意。眼見越千秋把陌刀扔給了一個匆匆過來的健壯仆婦,他就對二戒冷哼了一聲。


    “少林寺沒人了,要你來做信使送信給我?”


    這一迴,沒等二戒迴答,越千秋搶著說道:“師父,二戒大師說,他是把本來送信的少林主持的弟子給打暈了……”


    周霽月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至於藍成等四人,那更是把對少林名宿的敬仰糊了一地。


    嚴詡卻一點都不奇怪地撇撇嘴道:“還真是你這死和尚做得出來的事。說吧,今天冒著被主持關後山麵壁的風險來見我,到底什麽事?”


    周霽月本能地感到,接下來也許會有非同小可的內幕,當即對藍成等人打了個手勢,見四個白蓮宗弟子立時躡手躡腳退下,她自己也打算悄悄轉身走人,可才走出去沒兩步,就被二戒和尚叫住了。


    “周宗主不用迴避,我說得事兒,和你也有點關係。”二戒非常沒有高僧模樣地塌著肩膀,皮笑肉不笑地說,“我這個羅漢堂執事長老是隻掛名不管事的,到金陵之前,剛剛在天下周遊了兩年。這次朝廷重修武品錄,雖說是個好消息,但下頭各門派卻有點不同的聲音。”


    微微頓了頓,二戒的聲音一下子低沉了許多。


    “有人說,朝廷是要徹底把可能俠以武亂禁的高手一網打盡。”


    嚴詡想都不想地哂然笑道:“簡直胡說八道,這種鬼話也有人信?”


    越千秋卻覺得,心中生出了一種不那麽好的預感。如果隻是這樣簡單的流言,二戒和尚用得著煞有介事地提起?


    “之前吳仁願和高澤之一塊落馬,刑部大換血,總捕司也由從前的黑皮狗,變成了現在的各派中人混雜,不再四處出擊,大多數時候都用在剪除敗類上。這本來是好事,可總捕司偵騎四出的鷹犬少了,武德司這幾年卻悄悄把手伸了出去,你們不否認吧?”


    見嚴詡和越千秋師徒果然都沉默了下來,二戒和尚就嘿嘿笑道:“當然,武德司也沒做什麽過頭的事,不過是往各門派塞了幾個眼線而已。可如果這些眼線被人一張名單列了出來,往各大掌門麵前送了過去呢?如果說,還有幾個眼線往武德司稟報的所謂密信泄漏了呢?”


    知道自己的話總算是引起了重視,他方才瞅了一眼滿臉驚怒的周霽月。


    “周宗主你沒收到眼線的名單,原因和嚴詡一樣,你們倆都是因為朝廷首肯,方才帶著各自的門派重迴武品錄的,是鮮明的朝廷派,一切都才剛起步,別人當然不會在你們身上白費力氣。而少林那份名單,我師父在主持那兒親眼看到,迴來之後就默出來抄了給我。”


    說到這裏,他就隨手從懷裏拿出了一張紙,往嚴詡的方向一擲。就隻見薄薄的一張紙竟是劃開空氣,平平地往嚴詡飛了過去。


    嚴詡伸出兩根手指穩穩夾住,等掃過一眼後就信手遞給了越千秋。


    然而,二戒仿佛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又撂下了接下來的另一個勁爆消息。


    “我們出發上京的時候,少林寺裏有香客露出過一個很驚人的消息。他們說,嘉王世子李崇明,那才是皇上的親生兒子。”


    越千秋簡直想罵娘了。


    這爛俗到死的梗在他和英小胖身上玩過一次,現在又改成李崇明倒黴了?


    可在接連說出了兩個很嚇人的消息之後,二戒和尚卻是若有所思地說:“你們覺不覺得,這兩個消息是在故意推波助瀾吸引注意力的?會不會有誰想要借機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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