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刀堂這幾年雖說並沒有弟子行走江湖,但在江湖上卻已經成了傳說。


    誰能想到,當初玄刀堂那位無奈看著門派被武品錄除名的雲掌門,竟然不但收了那樣一個奇葩的弟子,還真的把玄刀堂傳給了這個弟子。


    那可是長公主之子啊!如果東陽長公主早點露個風聲,上三門中六門的所有掌門都願意爭著搶著收這麽一個徒弟,可竟然偏偏被當年幾乎吊在武品錄榜尾的玄刀堂給收去了。


    而嚴詡這樣一個本應該紈絝習氣非常重的貴公子,竟然鍥而不舍,還不知怎的說動了如今是次相,當年是戶部尚書的越老太爺一同聯手,硬生生把已經除名的玄刀堂和白蓮宗一塊送迴了武品錄,又把越老太爺的孫子收了當徒弟!


    因此,這會兒青城派的雲霄子在越千秋非常禮貌地拱手還禮之後,立時笑道:“貧道雲霄子,青城掌門雲中子是貧道的師兄。越九公子之名,貧道早有耳聞,如今一見,果然是少年英傑,氣宇軒昂,不愧是嚴掌門教導出來的得意弟子!”


    這話說得很漂亮,恭維雖說露骨了一點,但雲霄子卻很理直氣壯。


    玄刀堂現在這掌門師徒倆根本就是皇二代和官二代的集合體,得罪了任何一個,縱使青城這樣曆史悠久的門派都沒好果子吃。


    而另外一位道長有些不悅地斜睨了雲霄子一眼,這才正色道:“貧道峨眉派長老青英。敝派掌門和弟子一行初到金陵,遣貧道先行拜會東道主嚴掌門。久聞越九郎乃是武學奇才,習武六年便隱為玄刀堂第二高手,今日一見,果然傳言不虛。”


    饒是越千秋臉皮很厚,此時被這兩位老油條一番吹捧下來,他也覺得有點臉紅。


    他的武學天賦確實不錯,練得也夠勤快,又有高手指點喂招比試,一般高手還真不是他的對手。但那是一般高手,眼下這兩個道長站在那兒,渾身勁氣含而不露,頗有些淵渟嶽峙的架勢,那是幾十年如一日錘煉下來的,他當然還比不上。


    所以,本著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原則,他立時笑意盈盈地說:“當不得兩位道長如此誇獎,千秋習武不過數年,如何敢稱高手?本來應該是師父親自見各位,奈何之前我那兩個小師弟實在是太過淘氣,師父一氣之下正在炮製他們,所以隻得我代勞了。”


    這是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雲霄子和青英長老誰都不會去質疑。奈何旁邊立時傳來了一個不那麽友好的聲音。


    “嚴掌門不是在見白蓮宗的周宗主嗎?怎麽到了越九公子這裏,就變成了正在訓兒子?”


    越千秋見說話的是那個挺古板的英俊和尚,當即不動聲色地問道:“敢問這位大師是……”


    三十出頭的和尚撇了撇嘴,這才清了清嗓子說:“貧僧二戒。”


    二戒?他隻聽說過八戒,三戒,這居然跑出來一個二戒?


    佛門這麽多清規戒律,二戒真的夠嗎?


    越千秋因為這麽一個法號展開了瘋狂聯想,而好奇心實在是忍不住,他竟是直截了當地問道:“敢問二戒大師,你這二戒是戒什麽和什麽?”


    雖說這個法號確實有些詭異,但雲霄子和青英很確定,還從來沒有一個人像越千秋這樣敢於直接問的。


    外間關於二戒的傳聞應有盡有,可這位少林最年輕的羅漢堂執事長老自己卻從來沒有做過迴答,而且因為此人脾氣非常不好,在少林輩分又高,所以他們都饒有興致地等待著二戒的反應。


    是一怒之下拂袖而去,還是強捺怒氣,含含糊糊對越千秋解釋兩句?


    在他們期待的目光之下,二戒和尚先是冷冷盯著越千秋,見那少年郎笑吟吟地坐在那兒,眼睛裏仿佛純粹隻是好奇,他就沒好氣地冷哼了一聲。


    “是師父當年起的法號,他說,那麽多清規戒律,可很多都是本土和尚自創的,佛祖出自天竺,但天竺卻根本就沒有這清規戒律。對貧僧來說,隻要戒貪戒色,那就完全足夠了。”


    越千秋登時擊節讚歎道:“二戒大師的師父是誰?如此看得開的佛門高僧,真是舉世少見!本來那些清規戒律就沒多大意思,我聽說西域不少地方,佛門僧人不禁嫁娶,不禁葷腥,不像咱們這兒煩得很。有道是酒肉穿腸過,佛祖在心頭。隻要心有佛祖,那不就行了?”


    二戒麵上大訝,他盯著越千秋看了好一會兒,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他蹭得跳了起來,大步走到越千秋麵前,竟是鄭重其事合十行了個禮。


    “就衝著你剛剛說的這話,以後有機會,我一定帶你去見見我師父,他是少林有名的酒肉和尚,法號一戒,比我戒得更少,隻戒一個貪字,要不是因為他佛法精深,輩分又高,早就因為離經叛道被開革出去了。”


    他行過禮後,還自來熟似的使勁拍了拍越千秋的肩膀:“可惜了,我要是早見著你,早就介紹你給我師父,說不定我們就是師兄弟了!”


    越千秋見這個剛剛出口找茬的和尚突然之間畫風大變,貧僧倆字也丟了,不由哭笑不得。


    他看錯了,這二戒和尚根本不古板……這和尚根本是“二”啊!少林主持怎麽會派這麽個二和尚來拜訪嚴詡這個地主?要是嚴詡在,就衝著人家膽敢搶徒弟,兩個人就能打起來!


    不但越千秋這麽想,雲霄子和青英全都這麽想。少林寺主持是生怕不惹事嗎?二戒這貨的口無遮攔是有名的,要不是碰巧越千秋也讚同其的觀點,這家夥不得大鬧公主府?


    可既然唯一的刺頭二戒和尚,也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接下來的談話就順利多了。


    三位掌門的代表對玄刀堂掌門嚴詡不遺餘力推行重修武品錄表示誠摯謝意,同時送上了各自掌門的親筆信。越千秋代表師父嚴詡對曆史悠久的上三門表示了敬意,對三位掌門的德藝雙馨……不,是武德兼備表示敬仰,雙方友好交換了對於此次武品錄重修問題的意見。


    當這麽一次簡短的會談結束之後,越千秋少不得親自把三人送到了公主府大門口。


    相對於客套兩句就離開的雲霄子和青英道長,二戒卻是磨磨蹭蹭就不走,直到那兩個走了,這個熟絡之後連貧僧兩個字都拋在腦後的和尚立時一把抓住了越千秋的手腕。


    之前越千秋被這和尚猝不及防拍了肩膀,現在又被抓了手腕,他不由得額頭青筋跳了跳。


    你這和尚不要老是這麽動手動腳的!


    可二戒和尚說出來的話,卻立時讓他剛剛那一丁點惱火立時變成了莫名驚詫。


    “你知不知道,今兒個少林幹嘛派我來送信?”二戒和尚一邊說一邊亮出了臂膀那強壯的肌肉,“是我把主持師兄派出來的的弟子給半道上打趴下了,把信搶了過來。”


    越千秋盯著二戒看了好一會兒,確定這位和尚不是在開玩笑,他不禁很想捂臉。


    繼師父和越小四之後,他終於找到第三個在二的程度上毫不遜色甚至猶有過之的人了!


    麵對對方那副你想知道就趕緊問我,我絕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表情,越千秋隻能無可奈何地順著這話頭問道:“二戒大師為什麽要這麽做?”


    “咱們不是外人,這大師兩個字你一定要收起來,叫我二戒就行了。”


    二戒和尚還想去拍越千秋的肩膀,見人雙肩一沉,往後閃出兩步遠,他也不生氣,笑嗬嗬地說:“我是你爹和你師父的老相識,這迴既然來了金陵,來見你師父的事,主持師兄居然還交給別人,這我怎麽能忍?”


    原來不是中二二人組,而是三人組嗎?


    越千秋瞬間覺得這二戒和尚確實是很適合便宜老爹和師父的畫風,可即便如此,並不妨礙他依舊保持著警惕和提防:“大師,空口無憑,你有證據嗎?”


    “當然有。”二戒和尚一本正經地說,“我背上現在還有當初被你爹和你師父暗算留下的疤,要不要我脫了給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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