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平安出宮了……這小子自己表現好,還是說仗了老爺子又或者阿詡他娘的勢?”


    北燕使團所在的國信所中,越小四也第一時間得到了越千秋平安無事出宮的這個消息。盡管大吳上下對國信所那簡直是嚴防死守,可既然三個最關鍵的人知道堂堂副使大人的真實身份,武德司的韓昱也知道一定內情,有心滲透之下,越小四身邊自然全都是各色眼線。


    而這個消息,就是送飯的人仿佛無意說漏嘴似的透露出來的。至於老爺子捎話讓他寫一封親筆信讓他證明越千秋是私生子,迴頭再去做個舊,他罵罵咧咧了兩句,到底還是照辦了。


    有那麽一個兒子,至少不丟臉!


    知道自己今天出這趟門,也不知道多少人跑斷腿,越小四非常體貼地決定接下來不再出門了。可這並不代表他打算修身養性,傍晚前後,他召來自己的幾個隨從叨咕了一大通,晚上便獨自關起門來小酌了兩杯。


    就在他帶著幾分微醺之意,打算早點上床倒頭就睡時,有人突然推門闖進了屋子。


    雖說是越小四自己故意沒上門閂,可麵對這麽一個大大咧咧闖進來的家夥,他仍然大為不痛快。之前他一會兒在北燕後方當他縱橫睥睨,來去如風的大寇,一會兒在朝中裝傻充愣,當那個走狗屎運逃過一劫娶了病公主的北燕駙馬,最會的就是裝,可此時此刻卻不一樣。


    不但是他不想裝了,更重要的是,他既然身份已經暴露給了某些人,再和這些北燕使團的人一天到晚混在一起,他要做點什麽事都很麻煩。像今天這樣名正言順獨自溜出去的機會,實在是太少了。


    然而,來人卻沒注意越小四微微眯起的眼睛中潛藏的極度不痛快,一進屋就驕橫地嚷嚷道:“仁魯大人叫你去議事廳說話!”


    此人說完扭頭就走,結果還沒到門口就聽到腦後一個風聲,下一刻,他就隻覺得什麽東西重重砸在了腦後。劇痛之下,他不由得整個人猛地前撲,一頭紮出了門去,肚子竟是直接撞在了門檻上,這一下厲害的撞擊,險些沒讓他把隔夜飯都給吐出來。


    還沒等他迴過神來,更不要說喝罵,就隻覺得頭皮一疼,竟連頭發都被人一把拉扯了起來。又氣又疼的他用本國的方言大聲嚷嚷了幾句,可等來的隻是越小四更兇狠的幾下拳腳。


    “你算什麽東西?一路上我已經忍夠了,到了這裏還要對我指手畫腳?我呸!滾迴去告訴仁魯,他要幹什麽讓他自己去,老子就是個裝樣子的副使,不管他的事。有功勞都是他的,可有黑鍋也別想讓老子給他背!”


    說完這話,越小四就提起人背心,把人直接摔在了院子裏。眼見這巨大的動靜很快引來了院子門口的人探頭探腦,須臾就救了人跑迴去報信,他這才把門砰的關上,又落了門閂。


    他仔仔細細檢查了大門和各處窗格,最終滿意地發現,大吳專門接待北燕使者的國信所還是非常精心的。


    除非那些家夥想要用斧頭打破門窗,又或者火攻,否則短時間休想拿他怎樣!


    好一會兒之後,當隔著窗戶瞅見仁魯帶著一大堆人氣勢洶洶地衝進了院子,越小四當機立斷,隔著窗戶用生硬的漢語大聲嚷嚷道:“來人哪,北燕正使要謀害副使啦!”


    仁魯趕過來找越小四算賬,是因為以訛傳訛,越小四那番話傳到最後已經變成要仁魯洗幹淨脖子等著,可當聽到越小四這一聲大吼時,他方才一下子驚醒過來。


    這個愚鈍軟弱的家夥沒什麽要緊,可若是讓吳國人知道,北燕使團竟然鬧了內訌,那就是天大的醜聞了,日後迴國他也必定會失去皇帝的歡心!


    想到這裏,他不由得快步衝到了屋子前,厲喝一聲道:“閉嘴!”


    “你讓我閉嘴我就閉嘴?我敬你才叫你一聲姐夫,你當你是什麽人了?”


    屋子裏那個明顯帶著幾分醉意的聲音傳了出來,不但沒有住嘴,反而還越來越大:“路上我也不和你計較了,現在你的一個仆從都跑到我這裏唿來喝去,我呸!”


    仁魯暗道不好,可當他一腳重重踢在了門上時,卻隻覺得好似踢到了一塊鐵板。而這時候,裏頭人的嗓門一下子變得剛剛更加大。


    “來人哪,我要換房子!我要獨門獨院,我再也受不了這些驕橫的家夥了!來人哪!”


    隨著這絕對不會被人忽視的聲音,仁魯聽到外間使團中人陣陣騷動,分明是吳國人已經采取了相應的措施,他終於不得不低喝道:“夠了,你到底想怎樣?你莫非是打算留在這吳國再也不迴去了?你就不怕皇帝陛下收拾你!”


    “哼,反正我又不是你,不在乎那些虛名和權力。從今晚開始,我們各管各,你再也別來找我,否則你該知道的,我一嗓子嚷嚷出去你是誰,你就什麽都別想幹了!”


    縱使仁魯臉色鐵青,殺意高熾,卻也沒法在眼下這情況下對裏頭那個可惡的家夥怎樣。因此,他隻得憤憤留下一句隨便你,繼而扭頭就走。他都帶了頭,其他人自然也紛紛退走。直到這時候,之前一直沒動靜的兩側屋子裏,仍舊沒人出來。


    足足又過了好一會兒,聞訊而來的國信所官員帶著幾個隨從終於進了院子。越小四隔窗看清楚對方的行頭,這才打開大門,直截了當挑明了自己的意圖。


    “我實在受不了這幾個粗魯的家夥了,我要求換房子,我和我的隨從單獨住,不和他們住在一起。從今天開始,隻要正使仁魯出現的時候,我就不出場了!”


    這一連串話說得那原本想要興師問罪的國信所主官直發愣,直到背後有人捅了捅,他這才如夢初醒似的迴過神,立時打官腔道:“副使大人稍安勿躁,眼下已經快入夜了,下官這就稟報上去,明日一早給您騰換房子如何?”


    “好,那就聽你的!”越小四終於不再鬧,等這一行人離去,他方才站在門口沒好氣地叫道,“人呢,全都死光了?出這麽大事也不出來看看,我養你們全都是白養的嗎?”


    隨著這一聲喝,兩側屋子裏這才窸窸窣窣有了動靜。很快,五六個人磨磨蹭蹭出來,一個個鑽進了他的正房。隨著大門再次落鎖,剛剛這些畏首畏尾的漢子一個個挺直了腰杆,其中一個更是伸了個懶腰道:“頭兒,你這忍耐功夫夠好的,居然到今天才發作。”


    “廢話,不和你們說了嗎,之前不是時候!再說了,不就是裝沒用嗎,那最簡單不過了。”


    嘴裏這麽說,越小四卻輕輕拍了拍巴掌道:“我已經聯絡上人了,明天搬了地方,咱們就不用顧慮仁魯那幫子人。我們要做的事情很簡單,根據武德司的情報做分析,把北燕暗地那一路人找出來,我相信你們誰都不想自己的國家多一幫咱們這樣的人吧?”


    一時間,眾人全都笑了起來,有的說那是,有的說自然,還有的則低聲嘟囔著要迴家探親,最後全都被越小四給壓了下來。


    “我都還沒迴家探過親呢,你們急什麽?”越小四當然不會說自己除卻沒敢見老太爺,便宜兒子和當年的“好兄弟”那可都見過了。


    眼見幾個人哄笑一聲,低聲嚷嚷你在北燕家裏還有個病西施,他便一個一個瞪了過去,直到眾人全都不再作聲,他方才壓低了聲音。


    “仁魯那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家夥,認不清自己這個正使隻是用來吸引注意力的,還居然想著和暗地裏那一路人馬別苗頭?既然如此,把那出金枝記的作者是那個誰的消息放出去,讓他出麵去鬧騰。如此一來,暗裏那一路還坐得住才怪,我們正好摸清楚人到底在哪。”


    敢說他越小四的兒子是什麽皇宮裏抱出來,當年和那小胖子掉了包?


    敢陷害他老爺子?敢叫囂要殺了越千秋絕了禍害?


    都洗幹淨脖子給我等著!


    就算不是我親生的,也容不得外人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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