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九連環一副、玉球一對、金鎖一個、銅製摩羅小人一組十二個……


    數著自己這次“過生日”的收獲,越千秋不由得撇了撇嘴。


    內庫出品,必屬精品,問題是上頭幾乎都刻著印記,又不能變賣了換錢,又不能吃喝,這就和從前逢年過節他收到的那些禮物一樣,隻能壓箱底。


    他有些唉聲歎氣,落霞和追星逐月麵麵相覷,誰都不敢勸。


    她們今天也是高高興興出去玩的,誰曾想在水雲天裏竟然會看到那樣大亂鬥的一幕?好好的生日,就這麽被那些複雜的朝廷大事給完全攪和了。更讓她們瞠目結舌的是,周姑娘竟然不是普普通通來家裏投親的。而劉公子戴公子似乎也有什麽事被滯留在長公主府。


    直到現在,那三個人都還沒有迴來。聽說,還有不少案子要周霽月去作證。如果不是有老爺子和長公主作保,她們簡直得擔心周霽月會不會脫一層皮!


    “九公子……”落霞終究最年長,此時見越千秋似乎情緒不高,她就不得不上前低聲勸道,“等周姑娘迴來,趕明兒咱們重新給您過生日吧,今天這一趟不算。”


    “不算?”越千秋愕然迴頭,等看到三個丫頭滿臉擔心的樣子,他終於反應過來,他煩惱的和她們煩惱的,完全不是一迴事。可這種被人關心愛護的感覺,他當然不會拒絕,當即笑了起來,“好好,等霽月迴來,咱們關上門,叫上師父,在這兒開個夜宴!”


    夜宴二字話音剛落,外頭就傳來了王一丁的大嗓門:“九公子,大太太來了!”


    大太太……自從前天晚上匆匆出門之後,直到他今早去長公主府都聽說還沒歸來,這是迴府了?


    想到今天發生的這一連串事情,越千秋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下來,二話不說就奔了出去。當匆匆來到內院門口,他就隻見大太太帶著向二娘走了進來,麵上顯然有些憔悴和疲憊。


    他起初還以為大太太的所謂探病是個借口,如今見這位大伯母如此模樣,反而有些不確定了,連忙上前去作揖叫了一聲大伯母。想到自己今天拐了越秀一出去,結果又讓倒黴的侄兒飽受驚嚇,他不禁有些心虛,當下縮了縮腦袋說:“長安……”


    他這後半截話還沒說呢,大太太就笑著打斷道:“我剛迴來不久,長安把事情大致都告訴我了。他小小年紀經曆這麽一場大陣仗,哪怕就是看看熱鬧,對他日後也有好處。你能帶上他,足可見你們叔侄的情分,我倒要謝謝你才是。”


    盡管對大太太的通情達理並不意外,可人家一點都沒有怪罪的意思,越千秋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畢竟,越老太爺可沒讓他把越府重長孫帶去公主府湊那種天大的熱鬧。


    “大伯母不怪我就好,我倒沒想這麽多,隻想既然是打著過生日當幌子,請的一個個都是外人,咱們越家自己人卻一個都沒有,看上去難免不正常,叫上和我年紀相仿的長安,那就看上去很自然了。否則,我就算把劉方圓和戴展寧都拖去,他們也會起疑……”


    “好了好了,不用解釋,你是幫老太爺做事,又犧牲這麽大,我怎麽會怪你?”


    大太太笑著用犧牲二字打趣了一下越千秋,用眼神示意向二娘留在門外,自己跟著越千秋往裏走,卻是無限感慨:“我倒沒想到,老太爺這次和長公主商定之後,動作會這麽快,竟是晚了一步,否則若是我一塊跟著去公主府看看那一幕,這輩子也就無憾了。”


    她說得情真意切,隨即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那撤去紅布的親親居三個字,她就有些悵惘。


    “我之前想著你這兒既然有玄刀堂的劉戴兩家子弟,老太爺又留了周霽月,陡然想起我姨母提過,她父親曾經多地學藝,所以她收留了如白蓮宗玄刀堂這樣被除名的門派遺留的十幾個孤兒在自己的莊子上,還請了個人教習他們武藝,以免忘了自己的出身。”


    見大太太麵色黯然,越千秋不禁微微色變:“大伯母,難不成這些孩子……”


    大太太擦了擦眼角,苦笑著搖了搖頭:“孩子們如何,我還來不及去瞧,但我那姨母卻是正好在見我派去的向二娘時犯了病。我匆匆過去,守了她兩日,她終究還是去了。她那些子女都是軟弱無能的,所以她臨終前,把這些孩子都托付給了我。”


    越千秋頓時有些大汗。他還以為大太太半夜出去探病是借口,沒想到是真的!想來也是,這年頭可不比後世,爹娘爺奶外公外婆病了張口就來,全都能拿來當成各種請假搪塞的借口,哪像這年頭孝字大如天,敢拿長輩生病來糊弄人的……嗬嗬,那就不止唾沫星子噴死你了!


    他不大會安慰人,可看大太太明顯是真傷心,想來和那位姨母的關係相當不錯,而當初爺爺裝病,他在知情後固然又好氣又好笑,可最初還不是覺得好似天塌了?


    於是,他隻能低聲說道:“大伯母,人死不能複生,您也請節哀……那位婆婆是個良善好人,一定會往生極樂,下輩子更加多福多壽。”


    因為是姨母去世,大太太要服喪五月,剛剛迴去之後,已經收獲了晚輩和下頭仆婦的無數安慰,越千秋的話聽著並不出奇。可她看到越千秋低著頭,仿佛也有些感同身受的樣子,心裏不禁納罕。她摸了摸越千秋的頭,素來嚴肅的麵孔竟是更溫和了一些。


    “你師父是玄刀堂掌門弟子,周姑娘又是白蓮宗碩果僅存的繼承人,等他們迴來之後,你和他們說一說,到時候有空跟我一塊過去看看,是否可有舊識,再商量商量如何安置。”


    “好!”越千秋一口答應了下來,隨即又笑嘻嘻地說,“我也一同去!”


    “告訴你就是要你一同去。”大太太啞然失笑,“若是沒有你這最會說話的小機靈鬼同行,那些嚐過顛沛流離,寄人籬下滋味的孩子,萬一不認識更不相信你師父和周姑娘呢?到那時候,好事變成壞事,我豈不是白對姨母承諾了?”


    大伯母你直說我最會忽悠就行了!


    越千秋很想這麽說,但最終還是把這話當成誇讚收下了。等到他親自把大太太送到夾道的入口,眼看人消失在了視線之中,他卻沒有急著迴房,而是站在那兒沉吟了起來。


    今天的事情,越老太爺和長公主已經圖窮匕見,掀翻吳仁願和高澤之那是肯定的,因為證據似乎挺充分的,但接下來刑部尚書和侍郎的位子要扯皮,武品錄能不能重修要扯皮,白蓮宗和玄刀堂是否能夠重迴武品錄,還是要扯皮。


    在這種大背景下,周霽月和劉方圓戴展寧何時能夠迴來,還真是說不準。甚至嚴詡和越老太爺何時能夠迴來,也同樣說不好。


    說來說去,都是他太小,要他不是七歲而是十七歲,那不就能名正言順跟在嚴詡身後?


    越千秋又進入了階段性埋怨老天不讓自己趕緊長大的死循環。就在這時候,他隻聽得有人捅了捅自己的肩膀。轉身一看,他發現是之前護送劉方圓和戴展寧到越家的那個付柏虎,不禁有些意外。緊跟著,他就又聽到了一句自己更瞠目結舌的話。


    “九公子想不想去見見越四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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