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睡眼惺忪睜開眼睛時,發現已經天光大亮,越千秋一下子想起昨晚上的事,頓時有些小小的鬱悶。


    變成小孩子後,他竟然這麽貪睡!


    昨天他和嚴詡再次跑了一趟蘇家,他好歹大費唇舌說動了這位中六門中排名第四的迴春觀弟子。當最終蘇十柒說出師承迴春觀時,他分明發現嚴詡臉色不好,顯然玄刀堂武品錄除名仍是嚴詡的心病。迴程路上,他趴在嚴詡背上,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於是,怎麽迴的家,怎麽上的床,他一概不知道,就這麽一睜開眼睛就天亮了!


    “公子,昨晚上你和嚴先生這麽晚迴來,老太爺急得都快發瘋了……”


    越千秋打著嗬欠穿衣洗漱,聽落霞說昨日越老太爺提前翹班迴家,等他等到心急火燎,後來還把嚴詡拎迴了鶴鳴軒,他就知道餘家和蘇家婚約這檔子事,隻怕爺爺會深入了解每一個細節,就連嚴詡的那點小心思也會被套出來。


    盡管此番純屬他師徒二人自作主張,可他理直氣壯地把自己歸結於被嚴詡硬拉下水的,打定主意迴頭爺爺興師問罪,他抵死了不承認,倒是很快調整了心態。


    可是,當他用不出汗的程度稍稍練了一下五禽戲,隨即吃過早飯溜達到鶴鳴軒時,卻發現嚴詡竟是不在。


    有些疑惑的他在偌大無人的鶴鳴軒裏轉了一圈,卻沒有再翻書的興致,迴了清芬館問落霞追星逐月,甚至連周霽月都問過了,發現誰都不知道嚴詡去了哪,他頓時有些傻眼。


    想當初他還覺得拜師有點勉強,可自從習慣了這麽個師父,如今人不在他竟是有點想了!


    昨天才出了紕漏,今天他萬不敢再隨便出府迴頭討罵,可看書寫字都煩了,練武又得顧慮出汗之後不利於背傷康複,而且翻來覆去就是那麽一套五禽戲,嚴詡不在又沒人矯正動作,周霽月正在認認真真練字,他找人說話就像是去搗亂的,思來想去,他最終心中一動。


    很久沒在府裏閑逛了,出去走走好了!


    自從那會兒身世被老太爺捅破後,越千秋但凡在府中閑逛,見著他的下人不是躲遠遠的繞道走,就是旁若無人地直接走過去,別說行禮,連稱唿一聲都沒有。可如今他帶著落霞大搖大擺走在路上,就隻聽一聲聲九公子叫得恭恭敬敬,甚至還有人主動湊上來問他這是去哪。


    這樣的世態炎涼,越千秋自然不會放在心上,隻說閑逛。走著走著,他突然就隻見落霞從後頭追上來擋在了他的麵前:“公子,這就快到後門了,老太爺可特意吩咐過……”


    “放心,我不出去,這總行了吧?”


    越千秋見落霞滿臉提防,知道自己信譽不大好,他隻能幹咳一聲,輕輕橫跨一步,隨即用敏捷的步伐一下子繞過落霞,如同小兔子一般竄進了旁邊的一個小院。看到正拿著木棒捶打著衣裳的趙大娘和幾個浣衣婦詫異地看了過來,他就露出了笑容。


    “九公子怎麽到這來了!”


    趙大娘慌忙抹幹手迎上前,其餘幾個浣衣婦警惕性更高,兩個人立刻上去看著院門,差點把落霞直接堵在門外頭。


    落霞好容易進來,看到一貫在府裏其他下人麵前愛理不理的越千秋,這會兒對著幾個浣衣婦親切極了,又是趙大娘,又是林嫂子,年輕些的甚至直接叫姐姐,又是笑意盈盈拿出一些小東西送人,她不禁瞠目結舌。


    趙大娘本以為越千秋如今有了老太爺明確撐腰,甚至拜了東陽長公主獨子為師,總不免和從前不同,可眼見他還是一樣待她們,一顆心頓時落地。


    等有人拿了凳子出來,再三擦拭請他坐下,她就輕聲提醒道:“九公子想著我們,可這裏畢竟不是你一個大家公子該來的地方,要有什麽事,讓落霞姑娘過來吩咐一聲,又或者……”


    “我哪有什麽事,就是來看看趙大娘你們。”越千秋見趙大娘和其他人的臉上頓時露出了歡喜的笑容,他就幹咳一聲說道,“其實是我有事想拜托你們。”


    “哪能說什麽拜托,九公子您盡管說!”


    “就是,盡管吩咐就是!”


    “誰要說不能的,那就是忘恩負義!”


    越千秋趕緊阻止道:“怎麽就說到忘恩負義了,沒那麽嚴重!”


    他笑著眯起了眼睛,隨即就一本正經地說,“我拜了嚴先生為師後,爺爺一直讓我在鶴鳴軒讀書習武。可那畢竟是爺爺的地方,我打算以後白天挪到嚴先生那兒去上課,不占著鶴鳴軒了。可嚴先生那裏就一個小廝,還是個出了名的阿呆,我覺得人手不大夠。”


    見幾個浣衣婦全都麵麵相覷,越千秋就輕咳一聲道:“所以,我想問問你們有沒有年紀和我差不多的子侄,一來他們可以照顧一下嚴先生的生活起居;二來,可以在我讀書習武的時候給我做個伴;三來,他們也可以認字學武,將來也能有出息。”


    這麽好的事情,別說幾個浣衣婦,就連落霞都為之心動,隻恨自己沒有弟弟。然而,趙大娘打手勢吩咐其他人稍安勿躁,卻是語重心長地說道:“九公子,您這心意我們幾個都感激,可您的事雖說隻要老太爺點頭就好,可府裏畢竟是三太太管的,這麽大的事情不知會一聲就做主,恐怕……”


    “我知道趙大娘的意思。”越千秋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我一會兒就打算去大伯母的衡水居看大伯母。”


    隻要大太太肯幫這個忙當建議者,那別人還能說個不字?


    直到這時候,趙大娘等人方才真正歡欣鼓舞了起來。不論越千秋在外頭有怎樣的名聲,在府裏到底是個第三代的晚輩,而且年紀也太小,很容易被人用尊卑長幼壓下來,所以縱使是那樣的好事,她們也不得不多想一想。可如果有大太太出馬,那還有什麽好擔心的嗎?


    很快,七八個浣衣婦就湊出了六個人選,全都是六到八歲的童子。


    當落霞陪著越千秋去了一趟衡水居,親眼看到大太太幾乎想都不想就答應了越千秋的請求,說是迴頭就對三太太去提,她簡直對越千秋的未卜先知佩服極了。


    可越千秋卻早就斷定大太太不會拒絕自己,心想大老爺真有福氣,家有賢妻,如有一寶,真真一點不假。然而,等迴到清芬館之後,落霞去找追星逐月,清理舊衣裳準備送給趙大娘等人,他見周霽月依舊在東廂房寫字,自己就迴了正房發起了呆。


    雖說家裏這些小子不知道悟性咋樣,可嚴詡要複興玄刀堂,他這個徒弟又不頂用,難不成就唱獨角戲,隻能他先把人挑來試一試了。六個不行他再找,反正總得給嚴詡弄點班底,他自己也順便建一下班底。


    話說嚴詡怎麽迴事,居然把他丟下,什麽話都沒說一句就自己出門去了,這可是拜師以來從沒有過的事,就算去餘家那趟出門,嚴詡至少也提早說過是出去逛了,哪像今天!


    不會又是去哪獨自冒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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