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越千秋在半空之中被嚴詡一把抓住,隨即被人從窗口拎迴自己的包廂,而不是東陽長公主那個包廂的時候,他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但心裏卻第一次明白了一件事。


    就算他腦袋比真正七歲小孩聰明,可武力值太低仍然是致命傷!


    盡管當初越老太爺讓他去邱楚安那邊拜師求學的時候,他就曾經軟磨硬泡,說是更想要跟著越影學武,內心深深希望在這個不那麽安穩的世道,能至少有自保之力。


    可是,當真正有了嚴詡這麽一位文武雙全的老師,他卻生出了懈怠之心。


    之前那十天,他雖說每日早起的鍛煉和上午正式的武課常常汗流浹背,每日睡下的時候也是腰酸背痛,可他真的就已經盡全力了嗎?


    如果下一次再遇到今天這種場麵,難不成他還要把生死寄托在別人的援手上?


    迴頭等傷養好了,非得好好練武才行!


    “九公子,九公子?”


    “喂……九叔,你沒事吧!醒醒,喂!”


    “他娘的,要是讓老子抓到那個暗算千秋的家夥,我活剮了他!你們兩個讓開,看我的!”


    就在嚴詡想起師父以前常用來對付自己的一招,連忙拿起一杯涼透的茶,灌了一口含在嘴裏,正準備直接噴在越千秋臉上時,卻隻見人仿佛猛地迴過魂來,和他大眼瞪小眼之後,竟是一閃身避開了去。這下子,他一口水噴了一半在地上,自己倒是嗆得不輕。


    “咳……咳咳……臭小子,既然沒事還這麽嚇我!”


    越千秋這次沒再和嚴詡抬杠,突然轉身又走到了窗前。可這一次,還沒等他探頭往下張望,就隻覺得兩邊胳膊全都被人死死拽住,側頭一瞧,得,左邊是滿臉緊張的越秀一,右邊是滿臉憂切的周霽月,分明生怕他再次一頭栽倒下去。


    “放心,栽過一次,怎麽還會栽第二次?”越千秋聳了聳肩,再次看了一眼左右,臉上雖仍是一片煞白,但語氣卻猶帶輕鬆,“師父,你想說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對不對?”


    “你還敢說!我剛剛魂都沒了!”


    嚴詡氣衝衝上前,一手死死扳住了越千秋的肩膀,眼睛抽空往下頭瞟了一眼,就在這時候,他隻見那陷身黑衣捕快之中的黑袍神秘人,其一身寬大的袍服突然詭異地鼓起,以他多年在外飄蕩的心得,立時為之色變,第一時間喝道:“捂耳朵!”


    越千秋反應最快,當他看到周霽月趕緊捂住耳朵,越秀一則雙目圓瞪呆呆地在發愣,他立時沒好氣地直接伸出雙手按在了小家夥的耳朵上。隨著自己的耳朵被一雙大手死死捂住,他如釋重負,可隨著尖嘯突然響起,他依舊隻覺得耳朵極其不舒服。


    即便如此,他的眼睛還是沒放過底下的場麵。


    就隻見一大群黑衣捕快被那貫耳魔音折騰得東倒西歪,那黑袍神秘人陡然之間袍服再次鼓起,趁機直突橫掃,輕輕鬆鬆擊開了一個缺口。而那個打開的缺口不是對著別處,正是對著他所在的這一座酒樓!


    混戰之中,他又隻見一團煙霧倏的砰然爆開,等煙霧散盡時,他隱約隻見三四把刀劍終於追上捅入了那個黑影,頓時幾乎連唿吸都摒止了。可當那鼓起的黑袍最終猶如泄氣的皮球一般軟軟掉落在地,裏頭的人卻不見蹤影,他方才感覺又活了過來。


    原來是金蟬脫殼……幸好幸好,那好歹是他的救命恩人哪!


    下一刻,捂著他耳朵的那雙手就放了開來。


    緊跟著,就是嚴詡那氣急敗壞的叫嚷:“讓你捂耳朵,你小子就知道添亂!”


    越秀一終於如夢初醒,見越千秋打哈哈敷衍嚴詡,一臉沒事人似的,想到他剛剛才險些掉下樓去,乍然脫離險境卻還不忘想著自己,他不禁羞愧地訥訥說道:“九叔,都是我……”


    “行了,咱們誰跟誰,用得著說什麽客氣話?”


    越千秋笑嘻嘻地拍了拍越秀一的腦袋,轉頭對嚴詡做了個鬼臉,他也是自忖有嚴詡在,這才做個好人的。他俯瞰著底下無頭蒼蠅一般的那些黑衣捕快。眼見四個待決死囚竟是被押迴囚車,今日明顯不會再行刑了,他就衝著周霽月咧嘴一笑。


    “不管怎麽說,我剛剛往樓下那一摔,至少把今天這場看殺頭的大戲給攪和沒了,這下子,你不用擔心你那七叔了。”


    “九公子!”周霽月一張臉瞬間變得煞白,“我寧可這輩子再見不到七叔,寧可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也不要你那樣嚇我!”


    這次輪到越千秋愣住了。他倒不會錯認為十二歲的小蘿莉對自己表白,可是,她把自己看得比那個曾經兒時對其不錯,卻最終叛門而出的七叔更要緊,他還是挺高興的。


    畢竟,誰也不希望自家收留的孤女老是心心念念惦記著外頭的極品親戚,否則到時候來個人說幾句客氣話就把人給接走,他不是白忙活……咳,應該說爺爺不是白忙活了?


    嚴詡看著越千秋一頭摁下越秀一,一頭安撫周霽月,不禁越看越覺得這小子太像當年的越小四,簡直懷疑人不是老太爺撿迴來的,而是把越小四在哪生的私生子給抱了迴來。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包廂門被人輕輕敲響,緊跟著就直接被人推開。


    而他到了嘴邊的嗬斥,在看清楚那個進門的人之後,直接憋迴了嘴裏。


    進屋的竟然是東陽長公主!


    看到嚴詡有些別扭地把頭轉向窗外,越千秋就輕輕咳嗽了一聲。可他這不咳嗽還好,一咳嗽,他就聽到清晰的呲啦一聲。


    刹那之間,他上身的衣裳就從背上豁開成兩片,軟軟垂落到了胸前,樣子煞是滑稽。而直到此刻,他方才感覺背後火辣辣的疼痛,卻不知是救他的人抓的,還是更前頭被人偷襲那一下給打的。嚴詡趕緊過去仔仔細細看了看,隨即就氣得罵了娘。


    “他娘的!兩處傷,一處大概是給那個黑衣人抓的,另一處小淤青則是被人暗算的,要是我在你身邊,怎麽也不會放過那出手暗算小孩的家夥。”


    東陽長公主知道嚴詡是在埋怨自己,不禁為之默然。她仿佛沒看到鬧別扭的嚴詡,徑直走到越千秋麵前,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確定人確實安然無恙,這才輕輕舒了一口氣。


    “我那時候反應慢了,桑紫倒是追了出去,可她正好看到了屋簷那個暗算你的刑部捕快,輕身功夫又不是強項,滿以為下頭那些捕快怎麽也會接著你,所以就決定先去追兇,可屋頂上那些刑部的捕快竟是包庇了下手的人,她非但沒抓到人,還險些被捕快當犯人拿了。”


    嚴詡也有些尷尬地說道:“我是你掉下去之後才發現的,結果比那個神神秘秘的黑衣人慢了半拍。要不是他突然下來救了你,我簡直都沒法對老太爺交待了。”


    越千秋這才知道還有如此內情,想想東陽長公主口中那個婢女桑紫的選擇雖說有些冷酷,卻也是很準確的判斷,而嚴詡稍稍慢了點也很正常,畢竟那就是一閃念間的事。


    最重要的是,誰也不會想到,刑部那些捕快,麵對個從樓上跌落的小孩卻還要杯弓蛇影,如臨大敵。而且,暗算他的竟然也是個刑部捕快,這是有人陷害吳仁願,還是別的?


    就在這時候,包廂外頭突然傳來了陣陣喧鬧,緊跟著,大門就被人粗暴地一腳踹開。


    “全都給我滾出來,刑部尚書吳大人要逐一問話……”


    悍然闖進來的人這話還沒說完,心頭憋著一肚子火氣的越千秋一個轉身,從桌上抓起一個杯子,隨即旋身重重丟了出去。


    他人小,勁不大,可跟著嚴詡練了十天的武,此時含恨出手,準頭卻很足,竟是不偏不倚直接砸中了來人的嘴!


    當來人一聲哎喲慘唿往後栽倒,他心中倏然一動,生出了一個大膽的主意。


    他一個箭步搶上前去,繞過倒地者砰然把包廂門給關了,將後頭唿啦啦好幾個黑衣捕快堵在了門外。當外間砰砰砰砸門聲響起時,他就大聲嚷嚷道:“不好啦,有人要行刺東陽長公主!”


    那一瞬間,包廂中的其餘人一時如同泥雕木塑,包括被越千秋拿來頂缸的東陽長公主。


    嚷嚷了這一聲之後,發現外間那瘋狂的砸門聲戛然而止。越千秋如釋重負。


    他瞅了一眼地上呻吟不斷的那個捕快,突然衝著嚴詡勾了勾手。


    “師父,幫徒兒個忙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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