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僅坐著吃油麥茶的人熱情,就連賣茶的兩位老人也專門給方琦他們多打了許多炒麥,加了大勺的花生肉粒。


    “夠了夠了,加這麽多,老人家您要虧本的。”


    方天玠看著急忙開口製止,兩位老人笑起來滿臉的皺紋,眼睛凹陷在皺紋裏:“沒事沒事,你們是外地來的嘛,就是要多給一點的。”


    幾碗油麥茶端上來,比其他人的多了不少,但是也沒人埋怨不公,反而都笑嘻嘻的看著幾人。


    “多吃點勒,去其他地方可吃不到了!”


    有位端著碗站著的老漢,看著方琦不動筷子,朝她喊了一句,還做了一個吃東西的動作。


    “開陽這邊民風就是這樣,他們認為開陽人也有在外麵奔波的,自己對來開陽的外地人好一點,那去了外地的開陽人也可能就會受到同樣的待遇,即便家裏麵沒人外出的,他們也抱著這個心態,因為在他們心中,開陽人就不用分你我……”


    “而且在外麵的開陽人都特別團結,不管認識不認識,隻要兩人一說是開陽府的,甚至或者是開陽府下麵的州縣的,都會主動幫你一把,他們覺得大家都是一個地方出來了,互相幫助也是應該的。”


    “說來也是很有意思,開陽人在外麵行走確是比其他地方的人要容易一些,很多人都願意幫開陽人一把,所以這就形成了一個良性循環。”


    亢池對這些事很了解,方天玠和謝泰因為很少出來,所以聽得津津有味,沒想到這裏麵還有這麽多好玩的說法。


    “那是不是和開陽這個地方的知府有關?好的官員總是能讓一個地方變得更有人情味。”


    方天玠雖然不認識開陽知府,但是聽了這個,莫名對開陽知府多了很多的好感。


    方琦對這個倒是知道一點點,曾經在一本遊記上麵看到過記載,開陽人熱情好客,很多年以前就是這樣子了,倒也不是哪一任知府的功勞。


    “或許是吧。”


    亢池點頭應了一句,方琦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她可不相信亢池不知道這個和知府有沒有關係。


    方琦看亢池的時候,恰好亢池也似笑非笑的看向了她,兩人的目光交錯在一起。


    “走,吃完我帶你們去下一個地方。”


    那油麥茶其實吃起來沒有亢池形容得那麽好,但是經過他的形容,每個人吃下去的時候好像真的吃到了那股從來沒有注意到的清香味。


    亢池對於開陽府確實很熟悉,幾乎每條小街有什麽特別的故事,他都能夠信手拈來。


    從油麥茶的攤位離開後,亢池開始慢慢介紹,旁邊也吸引了不少開陽人跟著一起聽。


    方琦看見不少人暗中將亢池說的話反複背記,大概是想迴去學給家裏麵的人聽,覺得四個字四個字的說話比較厲害吧。


    “小夥計可真厲害,有句話是不是就是說你們讀書人不用出門都知道很多事?你說的這些我們在這兒住了好幾十年都沒有聽說過哩。”


    有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衝著亢池滿意的點了點頭,很多小故事確實是連他們本地人都不知道的。


    “前朝畫景大家穆之然是開陽人大家都知道,但是很少有人知道,穆之然其實就是這條街上的人。在穆之然的傳記裏麵寫到過,穆之然小時候家裏貧窮,父親早早就走了,母親隻能給人漿洗衣服為生……”


    穆之然是前朝知名的畫師,活了一百二十多歲,留下了很多傳奇故事,就連路邊的小攤小販隨口都能說出幾個來。


    不僅僅因為他的年紀,更因為他長年四處遊玩,每到一個地方都會留下一點好玩的小故事,所以漸漸的大家也就耳熟能詳。


    穆之然出名有一個重要原因是因為當時的皇帝特別喜歡山水畫,而穆之然的山水畫又畫得極其好,所以皇帝就動了想要請穆之然去當宮廷畫師的念頭。


    這個消息剛剛傳出來,不少人羨慕穆之然,宮廷畫師那可不是隨便叫叫的,百分之六十的宮廷畫師都能把自己的名字留在書本裏麵,而他們要得不就是名垂青史這麽個東西嗎?


    可是穆之然聽到了這件事情之後,不僅沒有欣喜,反而收拾了行囊,準備遠遊,但是這個時候皇帝派來的差使已經到了,所以穆之然留下了一句著名的話。


    “要是今天幾位是來押我入京的,那我肯定莫敢不從,可是聖上也說了,這是他的邀請,那我便有了拒絕的道理。”


    當時不僅僅皇帝派來的差使愣住了,就連其他湊熱鬧的人也瞠目結舌,這個請著不去,押著倒去那是個什麽道理?


    隻是當時的仁獻帝也是一個性情中人,聽了差使的稟告不僅沒有治罪穆之然,反而樂得哈哈大笑:“就是這種趣人才有意思!”


    “告訴穆之然,宮廷畫師裏永遠有一席他的位置!”


    有仁獻帝這個趣人的評價,還有那個永遠一席位置的承諾,穆之然一下子就變得家喻戶曉,他的畫也開始風靡起來。


    但是穆之然也覺得有些不太習慣,幾乎每到一個地方,當地的縣官都會請穆之然去家裏坐坐,順便求上一幅畫,拒絕了幾次,得罪了一些人之後,穆之然就學了聰明。


    一襲青衣一頂蓑帽就踏上了行程,行蹤漸漸成謎,後來完全失去了消息。


    就在眾人以為他已經在不知名的地方入土為安的時候,他突然又迴到了京城,雖然白發蒼蒼,但是麵色紅潤,比起許多年輕人氣色都好,那時候他已經九十七歲了。


    仁獻帝早就在四十年前就離世,現在的皇帝已經是仁獻帝的長孫了。


    “仁獻帝當年說過,隻要我迴來,宮廷畫師永有我一席之地,不知道這話做不做數?”


    穆之然到了京城,對著皇宮東門說得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誰還能說仁獻帝的話不做數呢,再加上穆之然也這麽大把年紀了,小皇帝哪有推走他的道理。


    後來穆之然就當上了宮廷畫師,這一做就是二十六年,直到他離世。


    也有人問過穆之然,為什麽開始不願意,後來又願意了。


    穆之然瞅了一眼問話的那人道:“以前我年輕扛得住餓,現在老了扛不住了,自然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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