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叢的迴答,君影一點也不意外。


    打從一開始,他就沒想過先叢會如實相告。


    他問出來,隻不過是想確定一件事,現在事情確定了,反倒是讓君影放下心來。


    可還是讓他放心不下的是,


    就是不知道像先叢這樣的存在,還有多少,小將離之後麵臨的危險,又會何等艱難。


    自己今日在劫難逃,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尋求一個退路,不為自己,隻為小將離日後能有一個可以依托的靠山。


    他看得出來,


    在這亂世之中,失去了夫子……小將離已經舉世無親,若連個可以依靠的靠山都沒有,那日後真的是過得太艱難了。


    他想起自己最初的想法,不由更加堅信了心底的信念。


    他不知道現在自己處在的這個時空,到底是不是將離的童年,因為這裏不屬於他所知的任何一個史冊記載。


    可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這裏麵的小將離實在是讓人心疼。


    既然已在夙緣山上締結百世姻緣,那今後,他二人定然是要一起同舟共濟,共度苦海!


    此時此刻,


    他所做的事情,又何曾不是在履行誓言?


    君影看著先叢的動作,隻一陣無措。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跟頭一栽,是在飛天境中再度醒來?


    還是在這錯亂的時空之中悄然長逝,泯滅於天地,然後這世間便再無他君影這一人?!


    遠在數十裏之外,帶著夏挽歌拚命逃竄的小將離,忽然感覺到心頭一緊,一股煩悶之感油然而生。


    察覺到小將離的動作有片刻停滯,夏挽歌轉頭有些擔心的問道:“怎麽了?”


    小將離迅速迴過神來,轉頭對著她笑了笑:“沒事。”


    “真的沒事嗎?”夏挽歌看著小將離身上的傷勢,眉宇間滿是憂慮。


    “沒事,事情總歸是向著好的方向發展。”小將離輕聲說道。


    隻是這突來的一絲異樣,卻在小將離心中畫下了濃重的一筆,讓她一直銘記於心。


     ̄


    身處血色荊刺之中,


    君影看到先叢雙手結印,殺招降臨!


    而在此刻,他還找不到可以脫困的方法。


    隻聽先叢一聲暴喝,君影忽然感覺到身上的荊刺一陣收緊,頓時勒得他喘不過氣來。


    收緊後的荊棘長刺,順勢紮入君影體內,劇烈的刺痛感讓君影皺起眉,卻是沒說什麽。


    然而這事情還沒完,


    就在荊刺收緊的一瞬,無數細密的血針從血陣中升起,而後紛紛調轉勢頭對準君影。


    密密麻麻的血針遍布君影周身各處,將他籠罩在內,已成奪命之勢!


    看著麵前密密麻麻的血陣,君影估摸了一下,在心底有些自嘲的開著玩笑,自己怕不是要被紮成篩子?!


    這心念一閃而過,


    先叢也在此刻有了動作,血針密集的排列間,倏然朝君影激射而來。


    細長鋒利的血針,在月色的襯托之下,泛著刺目的寒芒,君影看著朝自己飛射而來的血針,無悲無喜。


    隻是心底有些哀歎,自己以後可能再也不能保護小將離了……


    也不知以後,會不會有人代替夫子,再次站在小將離身後,為她遮風擋雨,撐起一片天地?!


    君影心中有些黯然,他知道,自己此時此刻在小將離心中,定然是比不過夫子的。


    可他也在這三年裏,盡力的想去成為一個可以替小將離遮風擋雨,撐起一片天地的角色。


    君影知道自己與將離在戎城結緣隻是一個意外,在此之前,兩人並沒有任何的感情基礎。


    在君影看來,


    在夙緣山考核結緣一事,就有很多投機取巧的成分在裏麵,可現在不同,一切都是從新開始,從無到有……


    不管這是幻境還是真實,君影都想著要參與進去,參與進那個……將離的世界。


    可惜……


    來不及了。


    一切都來不及了。


    他已經不能繼續呆在小將離身邊,慢慢等待她長大,看著她成為一個可以獨當一麵的人物。


    他也等不到自己成為參天大樹,可以庇佑小將離的一天……


    君影心中有些悲切的想著,一切……就要這樣結束了嗎?


    這場如夢似幻的經曆,這場令人分不出真假的處境,就要在這荒誕的一幕下,畫下句號了嗎?


    明明開始的時候,自己想要的,隻是好好的活下去,然後跟在小將離身邊,尋找出去的方法……


    不想在相處之下,


    萌生了一種想要看著對方成長的念頭。


    結果這念頭稍具雛形,卻夭折腹中!


    君影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是悲憤?是怒意升騰?還是……一絲釋然?


    恍惚間,君影麵前走馬燈花的閃現出,曾經與將離相識,相處的一幕幕,戎城深夜相遇,夙緣山考核……


    他有些恍惚的想著,原來……這就是人之將死,走馬燈花迴憶起的事情嗎?


    好像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難以接受,君影扯了扯嘴角,低聲笑了笑,你還在便好!


    密密麻麻的血針來襲,君影心知自己已沒有再翻盤的機會。


    體內的靈力已隨著荊刺的刺入而消散,現在的他連人形都維持不住,漸漸顯露出獸形來。


    一雙灰色的耳朵自君影發間悄然豎起,身上越愛越多的地方,開始呈現出獸型的特征。


    像是在退化,退化成最初的模樣。


    先叢有些訝異的看著麵前的一幕,驚道:“你居然不是人!”


    他還以為對方是人族中的翹楚,卻沒想到竟然是個妖修!


    “原來人族已經不堪到這個地步了嗎?居然需要用妖修來填補戰場上的空缺?!”先叢不屑道。


    君影不語。


    隻是目不轉睛的看著麵前,眼前顯現的不是先叢此人,而是幻化出將離的模樣……


    他看到……那日夙緣山上,一身紅衣,頭戴鳳冠的將離,出現在他麵前,衝著他伸手,輕聲笑道:“笨蛋。”


    君影心中一陣悸動,張口想要迴答,卻是連開口的能力都沒有。


    刹那間,無數血針刺入君影體內。


    血針入體的刹那,


    自血針上又生出無數的小刺,絞碎著一切,三息之後,血針在君影體內驟然爆開,斷絕生機!


    無數鮮血從君影身上溢出,將他變作一個血人。


    血陣絞殺,生機流逝。


    君影眼中的光亮漸漸黯淡了下去。


    恍惚間,他看到小將離與將離的身形重疊,他伸手想去觸摸那個影像,手卻抬不起氣力,隻能被身體內傳來的沉重感左右,無力的閉上雙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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