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開化的妖怪,在未開化前被一個富家小姐所收養,也就是最先頭掛掉的那位城主之女。


    初見時。


    鳩妖是一隻被人打傷了翅膀的鳩鳥,她則是人前光鮮亮麗的城主之女。


    那一日出城遊玩。


    相遇。


    便開啟了兩人間的孽緣。


    樹叢、灌木、花卉、野草、山溪、菌菇等等繪製成一幅漂亮的山水畫卷。


    這是他們初見時的地點。


    也真是她死去後的埋骨之地。


    城主府之女,池瑤。


    池瑤那日與同伴在林間遊玩,卻是不小心迷了路,與女伴分散,在林中瞎蒙亂撞間,遇見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鳩妖。


    池瑤當時看見滿身是血的鳩妖,連忙後退的數步,眼中隱含驚愕。


    鳩妖看到池瑤心如死灰。


    族中長輩告訴過他,若是貿然出現在人眼前,等待他們的下場,便是被剝皮拆骨,抽筋吃肉。


    他看著池瑤後退,拖著沉重的身體往身後的樹叢中挪去。


    他還沒走兩步。


    突然聽得身後傳來的腳步聲。


    這時他還隻是一隻尚未開化的鳩鳥而已。


    靈智不高。


    遵循著動物的本能。


    雖然腦海裏並沒有太多的想法,但老一輩總是告誡他們遇見人類會如何如何,讓它們盡量遠離人類。


    可他此刻受傷了。


    就是飛也飛不起來,跑也跑不過人家。


    索性直接趴迴地上,等候著他的命運。


    那個腳步聲臨近。


    一直到他麵前停了下來。


    沒有想象中的痛楚襲來,而是被一隻溫暖的手捧在了手中,他聽到那個人在他耳邊聲音溫柔的說道:“你很疼吧?跟我迴家好嗎?”


    當時為開化的鳩妖也不知道,她說得是什麽意思。


    出於本能,他點了點頭。


    他便聽見女子愉聲笑了起來。


    她的笑聲很好聽,比樹林裏的黃鸝鳥叫還要悅耳。


    她說:“給你起個名字吧,鳩……九,就叫你鳩九如何?小九。”


    她的聲音很溫柔,鳩九很喜歡,包括她起的名字。


    沒過多久。


    池瑤的同伴找到了林中失散的她,將人帶出了林子。


    路上行走時。


    鳩九聽見池瑤與她同伴在激烈的爭吵。


    他聽到治不了、會死、放棄、丟掉等等零碎的字眼,但鳩九不知道其中的意思。


    她們好像在為他的去留爭論。


    鳩九在心中呆呆的想著。


    最後。


    在池瑤的堅持下,鳩九被帶迴了城主府。


    在馬車即將遠去迴城時,鳩九透過車簾,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生存了幾年的樹林。


    這之後。


    一直到開化前,他都再沒有迴來過這裏。


    就這樣,被帶迴了城主。


    依城主府的條件,足夠為他花重金聘請醫師治療。


    事實上,池瑤也那麽做了。


    雖然其中有些波折,但最後鳩九的傷勢總歸是好了。


    他傷好的時候,池瑤還很高興的抱著他轉圈,雖然他當時不明白,這有什麽好高興的,但他還是同她一起快樂著。


    傷好了,池瑤也沒虧待他。


    在城主府內,他可以自由穿行,人前人後都有人伺候著。


    整個城主府的人都對他很恭敬。


    甚至想借此討好池瑤。


    池瑤在自己的院子內,為他造了一處容身之所。


    那處容身之所。


    據說是池瑤親自為他設計的,耗費了數個日月的心血,並且還問過他的意願,隻可惜當時的他,並不明白池瑤這麽做的用意。


    鳩妖好吃好喝的被養在府裏,衣食住行全有人鞍前馬後的伺候著。


    比起在樹林裏的日子,這裏的生活,要好上不止一個檔次。


    鳩九很享受這樣的日子,而且每日,池瑤都會空出一大段時間陪他聊天說話。


    怕他悶著。


    漸漸的也就養成了習慣。


    池瑤每天都和鳩九說很多話。


    聊了很多與其他人聊不來的話題,史學女紅等等,鳩九不知道她說什麽。


    但隻要池瑤高心,他就高心。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日子飛快的從指尖溜走。


    轉眼便過了五年。


    從某一段時間開始,鳩九突然發現池瑤迴來的時間越來越短,與他相處的時間,也在不斷縮短,每次迴來時,便可以看到她臉上的嬌羞之色。


    鳩九很喜歡她的這個表情,可池瑤從未在他麵前露出過。


    這讓鳩九很不解。


    她為什麽會露出那種表情。


    池瑤每日裏都會騰出時間與鳩九玩耍。


    可他覺得還不夠。


    時間遠遠不夠。


    不管是曾經還是現在,都遠遠不夠,他貪婪的想要更多。


    那尚未開化的腦袋中,絞盡腦汁的想著,池瑤為什麽越來越晚迴來的原因。


    與怎麽樣讓她露出嬌羞的神態。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很久很久,鳩九漸漸有意識的向通曉人言開化。


    隻等著背後有人推一把,便能立即化而為妖。


    時間久了,鳩九漸漸能聽懂人言。


    他也通過每日在府內上竄下跳,惹得一堆人人仰馬翻,得知了很多凡人間的事情。


    比如……


    洗衣服的侍女偶爾會和廚房的夥父。


    偷偷摸摸的聚在一起,拉拉小手,親親小嘴,嬌羞嬌羞什麽的。


    偶爾還能看見夥夫給侍女送點東西,侍女就高興得找不著北了,然後親了夥夫一口。


    剛開始他不太懂,後麵他知道。


    這叫——


    感情。


    又比如……


    城主的那些小妾。


    在城主沒有去她們院子裏時,她們就會背地裏把府裏那些年輕力壯的侍衛給叫進屋,然後在屋裏不知道幹什麽,咿咿啊啊地叫了一晚上。


    後麵他知道,這叫偷腥。


    再比如……


    有其他人撞破了小妾與侍衛的暗情,以此為要挾,也加入了小妾屋內。


    他們說這是要挾,然後一起偷腥。


    又或是……


    掌廚的廚子與剁肉的屠夫發生了爭執。


    兩人掙紮間,廚子被屠夫一刀砍死,然後被屠夫拖到樹林裏埋掉了。


    他知道這叫毀屍滅跡。


    在他通曉人言的前後,他將這一切都看在眼底。


    可他並不知道這裏麵,究竟是對是錯。


    沒有人引導他。


    一切都處在模棱兩可的摸索中。


    同時他心中對池瑤的那份感激。


    也在他的潛移默化下,漸漸變成了孺慕之情,他將自己與池瑤的關係定義為感情。


    他每次趁池瑤睡熟後,便偷偷爬上了池瑤的床,躺在她枕邊偷偷看著她。


    池瑤每天醒來,就會看見蹲在整天睜著眼望著她的鳩九。


    她總是一臉無奈的看著他,然後將他放迴院子內:“小九,你又不乖了。”


    池瑤從不出言責罵鳩九。


    鳩九在心裏想著,就這樣一直下去,其實也挺好。


    他想著,一直陪在池瑤身邊。


    日子便會像這樣一天天過去,直到他看著池瑤一天天老去。


    直到有一天。


    這一切都被打破了。


    池瑤突然有一天迴來,開心地抱著他在原地轉圈圈,臉上的喜悅,洋溢的讓鳩九都感到開心。


    池瑤一臉含羞帶的告訴他,自己再過幾日便要成婚了。


    鳩九的臉沉了下去。


    直接整隻鳥僵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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