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求我又有什麽用呢?我連自己都救不了。


    可是又能找誰呢?


    求上蒼?


    有用嗎?


    當年就是上蒼,絕了我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將離看著湛藍的天空,眼中的嘲諷不減。


    眼淚順著眼角無聲的滑落,滴落在腳下的石板上,變成一個深色的水印。


    無力,陰鬱,暴戾,仿徨等等負麵的情緒,籠罩在將離周身。


    無形的在她四周形成了一個低壓氣場。


    隻要有人上前一步,便會感覺到撲麵而來的窒息感,被這氣場給攥緊心髒,心中暗藏著的負麵情緒,再無隱藏之地,在此刻瘋狂的滋長。


    真是……


    諷刺啊!


    將離笑了笑。


    漠然低下頭,將離的眼中恢複了往日的神色,再不見任何負麵情緒。


    就好像方才的一幕,從沒發生過。


    腳下石板上的那個水印,被日頭的熱意蒸幹,消散於天地間。


    天地間,誰也不知道,這塊石板上,曾經落下了過一顆淚珠。


    將離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屋子裏的君影還在床鋪上沉睡,自從昨日迴來後,君影就一直沉寂在睡夢中。


    她走上前,靜靜看著他的容顏。


    總感覺,怎麽看都看不夠。


    將離所處的院落,沒有安排仆從在旁邊伺候。


    她這裏很安靜。


    除了將離兩個人之外,便隻剩下滿院的花花草草,與那些依托花草中生長的生靈。


    將離站在床頭,陽光照在她身上,卻驅不散她身上的寒意,也溫暖不了她的心頭。


    她近乎貪婪的看著君影的容顏,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想用手指描繪那熟悉的容顏,卻是伸出手又縮了迴去。


    “我現在做的一切真的對嗎?”


    將離低聲呢喃,然而她的問題,其實沒有人能給出答案。


    隻能隨風飄散。


     ̄


    君影自落水後,一直在沉睡,反反複複的發了幾次燒,整個人無力的躺在床鋪上,中途醒來了幾次,都隻是說幾句話後,又腦子渾渾噩噩的睡了過去。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了三天。


    他每天醒來的時間很短,且時間不定,隻能靠喝粥水湯藥,維持著身體的運作。


    君影病重。


    將離自是衣不解帶的在床前伺候。


    “小姐,要不你先去休息吧?”公孫念看著坐在床頭,沉默不語的將離,出言說道。


    君影這三天裏,反反複複的發著高燒,這一燒就是高燒不退,而且情況大多發生在半夜裏,這一燒起來,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休息,夜不能眠的候在床前伺候。


    而這期間內,將離都沒有離開過這間屋子。


    公孫念等人每日進來送飯與洗漱用具。


    除了偶爾問候一下君影病情外,將離再沒有與人交流過。


    伺候的人每日都在換,唯獨將離一直在。


    眼下,公孫念知道,將離已經三天沒有休息了。


    即使她不說,眼底的疲憊卻是怎麽也藏不住。


    這期間他們都有勸說過將離注意休息,一堆人勸了又勸,收到的顯效甚微。


    就是擔心,也要知道個度不是!


    天下悠居內的同僚,他們自也是擔心君意,可他們並不想,到時候床上躺著的那個好了,又倒下了一個。


    “好”,破天荒的,將離同意了公孫念的建議。


    在公孫念詫異的目光下。


    將離從床上站起身,不過大概是這幾日靈體過於疲憊,站起來時,眼神恍惚,身體晃了晃,公孫念連忙上前扶住將離。


    將離也沒有拒絕公孫念的好意,朝她點了點頭,邁步出了屋子。


    正直炎夏,


    豔陽高照。


    屋外的土地被熱辣的陽光烤得有些幹裂。


    草地上的綠草也被曬的焉噠噠,彎下了腰。


    將離站在門外。


    接受著日光的考驗。


    刺目的陽光入眼,刺得將離不舒服地微微眯起了雙眼。


    她往前走了幾步,站在正對著院門的位置,看到仍舊跪在院門前的少年。


    少年身上的衣服還是三日前那一身,上麵沾了不少塵土,頭發絮亂,麵上髒兮兮的,仿佛迴到了他們初見時的模樣。


    將離看著跪地的少年,少年似有所感的抬起頭,望了過來。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匯。


    誰也沒有動。


    誰也沒有先開口。


    少年看見將離出現,心裏是激動的,可想到幾日前與將離的談話,心中止不住低落。


    畢竟,那次的談話,並不愉快。


    他知道,那天公孫念進來後,少年也跟著進去,然後就看見自己躺在床上整日大喊大叫的妹妹,突然從床上彈了起來,快步朝端著藥碗踏進屋門的公孫念,衝了過來。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少年根本來不及阻止。


    或者說少年被眼前驚人的一幕,弄得措不及防,基本沒反應過來。


    等他反應過來時,公孫念已經被自己妹妹給敲暈,身體無力的滑落在地上,手中的托盤也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藥碗摔裂,湯藥灑了一地。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的妹妹,想出言質問。


    然而沒等他把話說出口,他妹妹轉過那張半後半鳥的臉對著他,她臉上浮現出一個詭異的微笑,倏然出手也將他打暈了過去。


    將離到來後發生的事情,他並不太清楚。


    至於他為什麽會來,求將離救救他妹妹。


    是因為他在被打暈後的一個時辰醒了過來,看見自己妹妹消失了,公孫念也不見了,地上多了一個陌生的腳印。


    這腳印對別人來說或許很陌生,可對少年過目不忘的眼力來講,這無疑是他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這是將離的腳印。


    少年判斷出這個結論後,有些欣喜若狂。


    說實話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興奮什麽,可心頭就是壓製不住那股情緒。


    心底有一個聲音在不斷提醒他,告訴他,將離可以救自己妹妹。


    這使得少年連忙從地上爬起來,連手慌亂間,被地上摔碎的瓷片劃了一個口子,也不在意,連滾帶爬的跑出院子。


    自己的妹妹走了,她一定可以救迴來的。


    一定可以!


    少年跑到將離的院門前,他想找將離,然而旁邊的那些仆從都說將離不在,他以為這是將離找的借口,並不願意見他,索性跪在院門前。


    等待著將離。


    那時候中午的太陽高照,正是一日裏,日頭最熱辣的時候。


    他跪了兩個時辰,嘴唇因為長時間的缺水而顯得有些幹裂。


    那些路過的仆從,看熱鬧的聚集在他四周。


    他們對他指指點點,說著一些不堪入耳的話。


    這些少年都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將離什麽時候迴來,或者什麽時候推開眼前的這扇門。


    後麵他等到了。


    將離迴來了。


    他在將離問話的那一刻,心中有了一絲猶豫。


    他在猶豫。


    到底要不要說?


    他心裏在糾結著,這原因莫過於將離等人收留了他們兄妹後,自己則是在不斷的麻煩人家。


    他在心中反思,卻在將離即將踏入門的那一刻,拋棄了一切猶豫,大聲說了出來。


    然後他看見將離在門口頓住了。


    他以為將離會答應,心中是掩飾不住的狂喜。


    然而就在下一刻,將離的話將她從天堂打入了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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