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照臨的醫術果真是不簡單。幾根銀針一下,似乎痛感就減弱了許多。黑色的血從創口緩緩滲出。雪海立刻又活蹦亂跳起來。“君和大哥一定已經想辦法聯絡汪叔了吧!”雪海嘿嘿地樂著,“隻要汪叔派人來接應,白衣聖使不敢妄動的。”


    詩雨搖頭:“我猜,是汪叔在長河邊折騰出了些事,引開白衣聖使。虛則實之,實則虛之,我等才可脫困。”


    謝君和略有些欽佩地望一眼段詩雨:“敢做如此有膽氣的謀劃,哪裏像個姑娘家?沒有詩雨姑娘的建議,到底是看不清吳子兮其人。”


    黎照臨主動湊合上去,一副好奇心泛濫的模樣:“這我還真不明白了,你們怎麽會發現吳子兮不對勁兒,提前做了準備的?”


    “想知道?”謝君和突然賣起了關子,又無賴似的翹起了他的二郎腿:“迴鎮上請我喝一壇酒!”


    黎照臨盯著他愕然半晌,真不知該接哪一句,隻是皮笑肉不笑地揚了揚嘴角:“素聞……謝大俠嗜酒……又聽逐羽劍派禁酒令威名……這,嗬嗬,真讓人摸不著頭腦。”


    “哪裏比得過黎兄身上的謎團?”謝君和話鋒一轉,利劍一樣的眼神徑直盯著黎照臨,不待話出口,已成逼問態勢。這位仁兄的身份簡直讓人驚詫。


    黎照臨也不裝傻,徑道:“謝兄不都已勘破了麽?”氣氛一時間說不出地詭異著。


    雪海趕緊打圓場道:“君和大哥是說照臨兄的醫術吧!可得感謝他呢,你看,剛剛給我上了點兒藥,這會兒我的腿就不痛了。大概天亮就能走了吧!先前還說半個月不能走路呢,我看那吳子兮再怎麽都比不過照臨兄。我看,照臨兄一定是醫家聖手!”


    “南岸可沒這樣的醫家。”謝君和聽著雪海過分泛濫的同情心,又好氣又好笑,“醫家旨在救死扶傷,可不會對南北兩岸之間的江湖糾葛感興趣。又是沈雁飛,又是鐵塵訣,你所知道的似乎太多了些。”


    詩雨聽出幾分威脅的語氣,頗為擔憂道:“可是謝大俠,照臨兄於危難中救了我與雪海,總不至有加害我等之心……”又是個心軟的女人。黎照臨似乎抓到了救命稻草,趕忙點頭相謝:“就是!我若有加害之心,剛才旁觀就是了,何必卷進來,弄得自己還得露宿死村?”


    謝君和朗聲怒道:“你若敢圖謀不軌,我早把你剁了!”


    黎照臨更詭異地一揚眉,嬉笑著轉移話題道:“朋友嘛,萍水相逢便是緣分,何必較真呢?初見之時,你們也沒對我說真話不是?你們如今可都知道我是個懂醫術的江湖人,可我隻知道段姑娘和謝大俠,這另一位奇異的丫頭,處處裝作主子使喚人的——我可是真猜不出來。”


    “猜不出來就對啦!”雪海搶先答道,“本女俠行遍江湖從不留名,照臨兄就不必知道了。不過你既然有那麽高超的醫術,一定要答應幫我做件事!不然……”


    “還真敢說……”謝君和淡淡地冷笑一聲,輕輕拍了拍她的頭,“他救你一命,你還反而訛上他了?”


    雪海新月似的眼散發著甜美的光:“怎麽,我算不上女俠麽?要不是我及時出手,君和大哥能擋住吳子兮的偷襲?這就叫路見不平——拔——拔腳相助!”


    謝君和並不與她爭辯,隻是苦笑兩聲,不明白為何雪海始終能那麽歡樂——似乎她根本就已忘卻了,此時大家正深陷烽火嶺死村,隨時,會有白衣聖使的反撲。


    “說定了,黎兄,你得幫我——要不是遇到我們,你也發現不了鐵塵訣的傳說,也算欠我們一份情。這可得還哦!”


    “我替你治傷,這還不夠?”黎照臨突然覺得她特有趣。


    “那哪夠啊!”雪海瞬間擺起了談判的架勢,“那天在客棧,你被君和大哥灌得找不著北,還不是我和詩雨姐姐好心救你?”


    “呃……”提起那晚的醉態,黎照臨頓時漲紅了臉,水藍色的布袍映著尷尬的臉色,更為滑稽。詩雨掩嘴偷笑不已。謝君和也不禁咧開了嘴:“黎兄,跟這丫頭談生意?不虧死才怪!這點她倒是深得她哥的真傳。”


    黎照臨這下更來了興趣:“不知哪家姑娘,如此讓人頭疼?”


    詩雨笑著解釋:“黎兄這麽聰明的人還猜不出來麽?她姓楚,又和謝大俠在一塊兒。不是楚家千金還能是誰?雪海剛才的懇求,一定是為其兄長。楚掌門他……”


    黎照臨的臉色更加尷尬地一僵:“楚家?”先前的笑容霎時風化成說不清道不明的惆悵,他放低了聲音喃喃道,“偏偏是楚家……造化弄人呐……”


    雪海發現了不對勁,卻又怕他不肯答應,匆匆打斷道:“喂,說話不算話是小狗!”然而謝君和輕輕按了按她的肩膀,又對她搖了搖頭,分明是要她不必強人所難。奇怪,每次遇到與哥哥有關的事,他不總豁出命去?“你們打什麽啞謎?”她大聲嚷嚷著,“喂,黎兄,人道醫者父母心,慈悲為懷,難道你治病還看人臉的麽?真不厚道,難怪遊手好閑到沒人找你看病了!”


    黎照臨似乎還沒有從剛才的驚詫上迴過神來,依舊獨自喃喃道:“真是猜不到。”


    “你想什麽呢?”雪海很不高興地撅起了嘴,“哥哥又不是什麽壞人,你為啥偏不答應呢?”


    黎照臨望一眼雪海,皺緊了眉盯了謝君和良久,才下定決心似的歎口氣道:“借一步說話。”


    雪海卻竟急得要哭出來。君和趕忙起身,哄孩子似的揉了揉她的腦袋道:“我在,他跑不了。一會兒便迴。”


    二人向十多步外的另一個院落而去了,空蕩蕩的牆垣下,唯有詩雨陪著雪海,此時,不爭氣的淚水才終於俏皮地滾落。“詩雨姐,好疼……”不知是因為腿上餘毒未消,還是因為擔心哥哥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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