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君和聽得撕心裂肺一聲怒吼,隻見地動山搖似的旋風裏,一股股殺人的劍氣穿透了林劍升厚實的身板,一襲青衣,已被數個血洞浸染,卻不曾退卻半步。那張帶血的臉在倒下的時刻迴轉來,向著謝君和,深深一望。


    細軟的雙劍如蝶舞,楚一凡,深得逐羽劍之精髓,飛步踏浪之術未必在楚濤之下。當洶湧的劍氣橫掃而來之時,唯見他縱身而起,騰躍如鷹,俯衝而下,如那貫日的虹。朵朵劍雲閃耀,奔向成片的白影,為謝君和解脫開窒息的圍困。


    卻在瞬間,他的劍立刻被卷入了漩渦。隻聽得“叮叮叮叮”數聲,他的劍刃上已留下數道缺口,劍速隨之驟降。一道道劍光橫七豎八地蔓延了他的身軀,激起一片片血光。再好的輕功,也躲不過密如網的梨花劍陣。謝君和眼睜睜看著他艱難地奔突到自己的身邊,削出一條血路,卻連同破碎的劍一起,伏地沃血。


    重錘揮舞,如排山倒海,每一次撞擊,都如一場地震。鐵錘張的臂力在南岸首屈一指,然而此刻,麵對著潮水一樣洶洶然的梨花劍陣,也不由得兩腿發軟。牛二,長刀所向,摧枯拉朽。片片白色凋殘如映血的梨花。然而,麵對著越圍越多的白衣聖使,到底力不從心。


    還有隻有十九歲的小柯,還有更多無甚聲名的血肉之軀,南岸從不缺勇士,然而當勇士們遇到了如此蠻橫囂張的劍,迎接他們的,隻有一場覆滅而已。他們,盡皆是滿身傷痕了。


    一個個鮮活的影子陷在劍光裏,被吞噬,一顆顆熱切的心隨著沸騰的血流盡而冰冷。昨夜,謝君和曾當著這些人的麵戲謔:待戰後,與所有人痛飲,讓那小氣得不舍得喝酒的楚掌門不但要破費,還得為他們斟酒。敢開楚濤玩笑的也就這一個痞子,大家哄堂大笑之餘,誰都沒敢把他說的當真話,但是誰都知道謝君和這迴認認真真發了個誓。


    麵對生死的時候,誰都不會把時間浪費在曲意逢迎上。


    但是,有太多人似乎等不到誓言的兌現了……


    “謝君和,大不了魚死網破!”木葉的青蛇劍再一次卷起狂瀾,雪亮的劍鋒如漫天梨花映照著天空,又如密密匝匝的冰箭從天而降。這是一群不要命的狂徒。


    “掂量掂量自己,說不定魚死了,網還沒破。”謝君和冷笑著一縱身,那殘劍已鏗鏗然橫掃而去。在他的心頭,一個蒼老而神秘的聲音一閃而過:“無根無塵,從屈就伸。氣隨心沉,流轉乾坤,定如磐石,動似疾風。大道正心,天人合一。”


    心底突然敞亮,他懂得了楚濤的難處,作為一個首領,必然艱難。腦海中已無他念——他必須勝,就像在北岸麵對趙海駿時一樣,為了讓他身邊的人活下去。一切的叫囂都已不入他的耳。仇怨與憤慨漸漸淡了下去。漸漸地,他隻看得到木葉,和自己手中帶著傷痕的殘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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