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還是一樣的鎏金鳳首茶案, 一樣的出鋒厚絨銀狐毯,可她就是覺察到不對勁之處。


    蘇芷掌心併攏五指,小心扣上腰刀刀柄。


    殺氣真重,是她直覺。


    不過,蘇芷手中還有刃,她能逃出生天。


    可是,真有生死存亡的危機嗎?


    該不會是她多心了吧?


    然而,事情真如蘇芷所料, 入殿的不是大皇子陳風,而是君王陳屹。


    蘇芷見到人, 心下錯愕,麵上卻不動聲色。


    蘇芷規規矩矩對他行拜儀, 筋骨不折:「臣見過陛下。」


    陳屹冷笑一聲:「嗬,少裝模作樣了。」


    聞言, 蘇芷皺起眉頭, 不明就裏。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 兩隊禦林軍士便從四麵八方衝殺出來。


    他們擐甲執兵,全副武.裝。軍士們聽從天命, 將蘇芷團團圍住, 以刀尖對敵, 明光錚亮。


    蘇芷抿緊了唇, 望向天子:「陛下這是何意?」


    陳屹已沒有做戲的耐心,他負手,落座案間,厲聲道:「來人!拿下叛臣蘇芷!」


    糟了,是他覺察出什麽了。


    蘇芷咬牙,迫於形勢,隻能抽出了彎刀自保。


    她麵向君主,臨危不懼,發問:「蘇家一心為君為國,何來『叛亂』罪名?!」


    「亂臣賊子,還敢詭辯!」


    蘇芷知道今日無迴頭餘地,陳屹已經不信她了。


    他未必知曉蘇芷和沈寒山是反臣,隻不過天子生性多疑,他或許是想斬草除根。


    即便誤殺也無妨,隻要能守住他的江山社稷,隻要能守住他的大業。


    既如此,蘇芷也不強求陳屹動惻隱之心。


    她有太多話想說,有太多話想問。


    此前礙於天家威嚴,她不過草芥之人,不能開口。


    今日,她要痛快一問,痛快一戰。


    「陛下!」蘇芷目光如炬,看著陳屹。


    她不再垂首,她直視皇權,她無愧於心。


    蘇芷轉了轉手間彎刀:「我一直想問,這多年,我一直兢兢業業為你分憂解難,效忠於你……你看得到嗎?」


    「你一句皇命不可違抗,我便用性命去拚殺,隻為圓你恩旨,你感激過嗎?!」


    「我一次次為你出生入死,傷了身、斷了骨、灑了血,你在意過嗎?!你真的把我當過臣子嗎?!你有庇護過我嗎?!」


    「陛下!」


    「我今日,很想問你一句——我對你忠心耿耿這麽多年,做錯了嗎?!」


    她想問的太多太多,她明明一心為國捐軀,明明生死不顧,涉險於危難之中。


    為什麽陳屹還要疑她、碾壓她、打殺她?


    他究竟知不知道,一個小娘子登上皇城司使的位置,究竟有多難?!


    他體恤過她的苦難嗎?


    蘇芷雖是沈寒山的人,可她以前效的忠心,都是真的。


    她從未……害過人啊!


    既是好人,緣何還要置她於死地?為何啊!


    蘇芷聲聲泣血,她想看陛下方寸大亂的樣子,至少也要蹙眉動容一瞬。


    如此,她才能得到安慰。


    否則她這麽多年,不就是笑話一場嗎?


    隻可惜,陳屹沒有心。


    他覺得蘇芷聒噪,死到臨頭還表忠心。


    真噁心,催人作嘔。


    亂臣賊子,怎可能有報效祖國的忠心?!都是空話、屁話、假話!


    陳屹目光冰冷地盯著蘇芷,他麵露鄙夷之色,冷嘲道:「你也配稱自己為忠臣?」


    短短一句話,碎了蘇芷所有執念。


    原來,她曾忠過這樣狼心狗肺的主子。


    真可笑。


    物盡其用,兔死狗烹。


    於天家而言,她已是棄子,可有可無。


    她命不該絕,她要逃出生天。


    蘇芷眸光冰冷,她高舉起彎刀,沖向那些軍士。


    她要殺出一條血路,她要毀去這樣虛偽的王朝。


    她不能死!她要救沈寒山!她要弒君!


    她要做的事,實在太多、太多、太多……


    直到蘇芷被軍士們刺得遍體鱗傷,她還是顫抖雙膝,以刀尖死撐著地,不願跪下。


    最終,她沒力迎戰了,眼睛都被血沫染了完全,目之所及之處,一片猩紅。


    「父君,還需用蘇芷之命換沈寒山露麵,她暫時有用,不可斬殺。」是陳風儒雅溫文的嗓音,他一如既往「良善」,朝蘇芷伸來援手。


    隻可惜,蘇芷早不吃他這套。


    她喪失了渾身的氣力,但還是在倒地的一瞬間,朝陳風的手劃去一刀。


    「嘩啦——」破膚之刃,血濺三尺。


    她斬斷了和這位上峰的情誼,撕破了所有虛像謊言。


    陳風捂住傷口,眉眼一瞬間猙獰。


    他驚詫不已:「你……敬酒不吃吃罰酒!」


    蘇芷涼涼牽唇:「滾!我噁心。」


    蘇芷還是躺下了,意識迷離間,她似是看到了另一個自己——是一個長得和她一模一樣的小娘子。


    她易容成蘇芷的模樣,連帶著嗓音也相似。


    她把著那柄蘇芷曾引以為傲的鏤花刀柄腰刀,對陳屹單膝跪地,叩見君主:「臣蘇芷,前來覲見。陛下,請問您有何吩咐?」


    眾人似看笑話一般,盯著血泊裏的真蘇芷。


    想不到吧?是不是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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