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累好累,好疼好疼。


    她啊,再不想見到沈寒山。


    蘇芷開始……討厭沈寒山了!


    作者有話說:


    第九十一章


    蘇芷精疲力盡, 她頭一次這麽累。


    迴了蘇府,和用完晚膳的蘇母打了個照麵。


    蘇母驚喜女兒醒了,正要上前, 溫聲問她傷勢。


    豈料蘇芷朝她虛弱牽唇,說出一句莫名的話:「您也是沈寒山幫兇吧?」


    「阿芷?」蘇母心裏一驚, 追上去要再問, 蘇芷卻已經把房門給闔上了。


    難不成她是知曉真相了?!小主子怎生今日說出來了?


    蘇母眼神示意身邊女使退下,待無人後,焦心地拍了拍門:「阿芷,娘和你說幾句話好麽?小主子是阿娘看著長大的,這孩子心不壞……」


    蘇芷抵住門,垂眉斂目,漠然:「您若是想當他的說客,那大可不必。」


    蘇母眉心緊鎖, 長嘆一口氣:「阿芷,你是為娘最心疼的孩子。為娘如何會縱人傷你?小主子隱瞞至今, 實是有隱情……」


    「娘,我乏了。」


    「那你想找人開解時, 再來尋娘,啊?可別自個兒悶出病來。」


    「嗯。」


    蘇母知道蘇芷該有多心傷, 他們串通一氣謀事, 唯獨把她拒之門外。


    蘇母是顧念女兒的娘親, 這些心事總得自己想通,旁人多說無用。


    於是, 她不欲再打攪蘇芷, 悄沒聲兒地迴了寢院。


    房中, 蘇芷托著灌鐵的兩條腿, 爬上床榻。


    她卷過被褥,把自己悶在厚重的錦被裏,死了一般,半天不動彈。


    不知被褥是不是被女使拿到母親平素禮佛的寢院晾曬過,被芯裏滿滿都是玉髓香。


    她原本不識得這香,是沈寒山教她的。


    蘇芷於無人時,細細品味這香——本就是從俗的凡塵香料,為何能供奉神佛呢?難道肉眼凡胎的普通人,能知曉謫仙的偏好嗎?


    沈寒山還用此香逢迎她,他花言巧語,贊她似神明。


    既如此,他狗膽包天,竟敢騙神嗎?


    蘇芷忽然想到,沈寒山每年生辰都會給她贈禮——皆是一些女孩家偏好的小物,她日常根本用不上。


    自打蘇芷入了皇城司,她著男衣,同軍士廝混,再沒用過女兒家的玩意了。


    並沒有嫌惡,隻是她不配。


    小娘子賞花觀雪,一靜一動,皆春光明媚。


    是她學不來的嫻靜美好,她欣賞,卻不迎合……她同她們天壤懸隔。


    蘇芷偏偏在意起沈寒山送的禮了。


    她皺了皺眉,赤足下地,翻檢箱籠。一個個包袱打開,裏邊藏著的盡是些胭脂黛粉。


    過去,蘇芷心思重,還當他是笑話她一介小娘子,專做郎君打扮,這才送珠花脂粉敲打她。後來想了想,或許沈寒山有那麽一星半點的好心,他願她知道——她也是個可人疼的女孩兒。當個無憂無慮的小娘子,沒什麽不好,不必聽那些碎嘴邏卒的閑話,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負累這樣重。


    蘇芷逐一打開剔紅蓮華式圖香盒、白釉萱草紋香盒、丁香團花紋香盒……原來每一年,他都會藏一盒玉髓香在其中,隻是她從未上過心、承過情。


    他有那麽多秘而不宣的小心思,擎等著蘇芷覺察。


    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忽視。


    偏偏沈寒山啞巴似的,成日裏當鋸嘴葫蘆,也不同她說起這些,就此縱她置之不理,容她錯過。


    他是想引她愧疚嗎?做他的春秋大夢。


    蘇芷本想砸了香盒,猶豫半晌,還是放迴原位。


    她又龜縮迴殼中,躲入被窩垛子裏。


    蘇芷最脆弱的地方是膝骨,故此,她雙手環抱住膝蓋,隱匿於霧濛濛的暗處。


    今日得知真相時,著實把她嚇了一跳。


    她不知該如何麵對沈寒山,也不知該如何審視自個兒的過往。


    他把她當成棋子,縱她往內廷裏爬。


    那樣搖搖欲墜的高樓,她上了階梯,便再也下不來了。


    沈寒山最起初定是存了騙她的心。


    他欲利用她這把手中刃,伺機刺殺新君吧……


    他不求她諒解,隻求她乖巧聽話,達成家令,對吧?


    若如此,沈寒山今時今日又為何要和她道歉。


    明明他得償所願了,明明他沒必要那樣傷心。


    隻要傀儡聽話懂事乖巧不就好了?


    除非他在掌控她的過程中,對她起了微乎其微的真心。


    而用了心的工具,再要焚燒,心是會疼的。


    這一點來看,沈寒山和陳風無甚兩樣——都是一心要把控她,事後又想她沒事人一樣體恤他們的苦衷。


    這些郎君,都不把她當人。


    不知她看似刀槍不入,實則也有一顆柔軟脆弱的心。


    倘若她是嬌嬌柔柔的貴女,旁人待她,也會多有憐惜嗎?


    蘇芷本不必……這樣堅強的。


    她把頭悶在膝頭,屏住了唿吸,直到口鼻發窒,險些昏厥,她才張嘴,大口大口喘息。


    蘇芷莫名難過,她不會哭,所以睜著眼睛掉眼淚。


    縱使無人憐惜她,但她也是要臉麵的。


    把她蒙在鼓裏,一心看她窘態。


    這就是所謂的愛重與疼惜嗎?


    噁心。


    蘇芷一直活在謊言的城池中,眾人皆清醒,唯有她慎重其事演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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