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鬆節走近她,道:「婉兒,先前我與你說這麽多,為何你還躲著我?」他手捧著個火漆木匣,鎏金繪彩,甚是惹眼。


    白婉不免別過視線,哂道:「陸鬆節,你既然已經物色了新人,何必再哄我這個舊人?那楊家小女貌美性柔,亦是極好的。」


    最近關於陸鬆節要再娶的風聲,的確長了腿般,傳得沸沸揚揚。


    陸鬆節指尖叩了叩那木匣子,驀地一笑:「婉兒,你在吃我的醋?」


    他這話讓白婉紅了臉,老實說,她有一點吃醋,可更多的,是對他的不信任。她在官邸時他也能讓她幫忙養張麽妹,何況現在他不願把她接迴官邸。她身體不好,但楊思盈年輕嬌美,定能為他執掌鍾饋,早早添丁。


    白氏沒落了,她亦不想被他的權勢刺到。


    陸鬆節卻有些高興,先前白婉說了那麽多讓他生氣受傷的話,卻還會為他吃醋。她還說她另有所鍾,現在不打自招了。


    「婉兒,我哪有閑工夫再娶?」陸鬆節說著,把木匣子交給白婉,「上次給你的銀子,我兌換成了票據,你收好了。」


    「倘若你有誠意,應該拿去替我打點獄卒。」白婉不喜他的嗟來之食,堅持不要。


    「婉兒,這些事不需要你操心。」陸鬆節皺眉,強自把銀票塞給她。白婉最討厭他的強硬態度,冷道,「陸鬆節,你要另娶新歡的話,不必給我銀子我也會閉嘴。我對你已經沒有興趣了,如果你真的還對我懷有一絲愧疚,就不該老讓我看到你和別的女子成雙成對。」


    「婉兒!」她這樣,讓他恨不能堵住她的嘴。


    白婉卻不睬他,要把匣子扔掉。


    陸鬆節氣惱,死死摁著白婉的手,逼她不能鬆開,「婉兒,你說什麽渾話。即便我娶楊思盈,也不是因為喜歡她,何況我與她什麽都沒有。你定是為我不把你接迴官邸的事惱我,可這隻是我的權宜之計。」


    權宜之計?白婉唇吻微動,一時無言。


    他既然有這麽多權宜之計,有那麽多不得已,她還計較什麽。他來找她,大抵是為了給她這筆銀子,她拒絕了好幾次都拒絕不得,不如收下。免他娶了楊思盈後,再來告訴她,是為了她好。


    白婉接過木匣子,轉身欲走。


    陸鬆節忙拽住她的衣袖,囑咐道:「婉兒,銀子甚多,你省著用,還可以用許久。」他欲言又止,似有未盡之意,但他不知該不該對她說。可他怕說了,她會擔心。更怕說了,她一點也不擔心。


    白婉垂眸,盯著被他扯長的袖子,良久,抿了下唇道:「知道了,陸大人。」


    他又來擾亂她的心緒,想讓她為這些許的溫暖留戀他,接受所謂的權宜之計嗎?她本來已經接受了和離,他為何一再攪擾她?


    就在她再次轉身時,忽而被他從身後擁住。他擁得很緊,好似在恐懼什麽。白婉試圖推開他,卻沒有那樣的力氣。


    陸鬆節想,白婉定以為他是神仙,是不死的,不累的神仙。他現在經常不知該拿她怎麽辦。


    「婉兒,算我錯了。你別對我那麽冷淡。」他終於壓低聲音,哀求她。


    他這樣的倨傲,卻也會求她了。


    第36章 陰暗之思


    白婉默然, 半晌,還是掰開他的手指。


    「陸鬆節,」白婉合眼, 深吸了口氣道, 「其實我想要的,不是銀子, 也不是在你權衡利弊後,為所謂的權宜之計傷害我,再哄騙我說為我好。更不是你戴儺麵具,躲在小巷子裏, 用不容抗拒的口吻, 居高臨下安排我,讓我彷徨地等下去。


    「我要的,是你能正大光明地找我,為我遮風擋雨。陸大人, 若你能做到那些,再告訴我, 你是為我好吧。」


    她被他傷了太多次,落在心底的疤痕日漸深刻,越深刻, 越難癒合。即便她留戀他的溫暖,也不敢輕易再靠近,生怕他的溫聲軟語, 都是虛情假意。


    她捧著匣子快步離開, 陸鬆節手僅握著縷殘風。他眸光黯然, 漸退到牆邊。


    哄騙?她覺得他的挽留, 是在哄騙她嗎?離開他, 比和他在一起快樂嗎?……


    陸鬆節攥緊拳頭,斂了斂狹長鳳眸,唿吸漸促。她一個人能過得這樣好,真讓他不痛快啊。


    他一直希望她乖順,屢次放低姿態討好她,屢次告訴她,再等等,他可以把事情辦妥,她為何不理解他?


    是因為,她以為他真的彬彬有禮,對她沒有慾念嗎?


    是以為,他不會不擇手段桎梏她嗎?


    *


    王矩案在九月初便傳到了盛京,輿情頗沸。


    蕭於鵠在平寧深得民心,王矩刻意陷害忠良,不允太守發兵馳援,任蕭於鵠被敵軍圍困,引起眾怒,上達天聽,敬宗迫於壓力,不得不革王矩的職,押解迴京受審。


    皇甫沖趁機彈劾陸鬆節,認為其這些年與鎮守王矩關係不淨,以權謀利。敬宗惜才,一力壓下彈劾奏疏,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皇甫黨一再逼迫,死諫,加之南邊局勢需要皇甫沖門生來穩,敬宗不得不把陸鬆節下放大理寺。


    陸鬆節擔心自己出事,提前把銀子給了白婉。但他更清楚,那些指控子虛烏有,恩師楊修與徐太安會全力為他斡旋,隻要他不鬆口,過幾日敬宗就會將他放了。


    在被釋放之前,他不能死。


    徐太安押他往大理寺的途中,被錦衣衛都指揮使馮紹謙率人攔下。兩邊護衛拔刀對峙,馮紹謙陰鷙冷笑,甩出詔書道:「陸大人勾結水匪,通敵叛國,皇上差我們連夜細審,得罪了。把人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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