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匆匆一瞥,就認出來了。還不惜耽誤端午宴,也要捎迴京。


    白婉的聲音不覺發顫:「確實可憐,陸郎打算如何安置她?」


    「她是孕婦,一個人在外不便,我打算讓她暫時住在新購的私宅內,由你相看著,大事小情都有個照應。此事還得勞煩你同阿母說說,免得倒時她責問我。」


    頓了頓,陸鬆節補充,「若真鬧起來,朝裏那些老頭逮著機會彈劾我,我的名聲便難聽了。婉兒,你最是寬和大度,能體諒我吧?」


    大靖朝最重孝道,士大夫更需保重名節。


    他知道婆母不喜張麽妹,才打她的注意,托她當說客。


    又是進門賠禮,又是餵她吃粽子,又是送她蘇繡錦帕,都是希望她能按他的心意,同意把張麽妹母女接進門。


    她這正妻都答應了,外頭人自然不好說什麽。


    白婉復又抬眸瞧他,果然,她的夫君麵如美玉,衣冠楚楚,任誰見了都得讚嘆一句。可是他的內裏,竟是滿腹算計。


    難怪他突然換了香囊,原來是心尖尖上的人所贈。


    白婉不由哂笑:「我可得再想想。」


    他這樣,那手帕在她眼裏反倒成了芒刺,戴著也紮身。


    她以為他能看出她的不樂意,但默了會,他卻隻道:「好,這幾天你歸寧,也不急於一時。等迴家再說。」


    白婉還未迴神,陸鬆節已經出去了。若非那香囊的氣息在屋子裏氤氳,她甚至覺得,他方才的出現如場幻覺。


    白婉的心口莫名一陣酸楚,不得不扶著旁邊的鏤雕飛鳥四腳方桌,免得自己突然頹倒下去。


    第3章 同意


    白婉不是第一次發現,陸鬆節心底存著別的女人。


    他們成親前夕,他曾快馬加鞭迴鄉,差點耽誤吉時。後來婚宴上,他臉色青白,仿佛丟失了人生中什麽珍貴的瑰寶。


    前年,已經嫁作人婦的張麽妹來盛京探親,也曾借道和他敘舊。白婉就在賑災粥棚邊看著,明明那女子幹癟瘦小姿色平平,他卻露出了她從未見過的燦爛笑容。


    再到今日……


    白婉塗了石榴花汁的橙紅指甲掩住了頹敗的麵孔,已經無法繼續設想下去。


    他們成親五年,五年裏,陸鬆節和那張麽妹是如何藕斷絲連,以至於她蓬頭垢麵流亡的路上,他打馬而過,一眼就能認出來。


    他想讓她幫他外宅養野花,白婉自問,沒有這樣大度。


    *


    過了端午,陸鬆節一大早便入宮復命。


    他天賦異稟,年紀輕輕就高中探花。據傳,這還是北直隸巡撫擔心他恃才而驕,刻意讓他落第再考,這才耽誤到十八歲。


    翰林院任職期間,陸鬆節便因禦敵有功,被敬宗擢拔為兵部尚書,讓多少同僚難以望其項背。


    連白婉父親白同赫這樣驕傲的人,見到陸鬆節都得嘆一句,奇才。


    進士易得,奇才難求。


    當初白同赫相中這個女婿時,也沒想到他能在任上有如此作為。


    白婉提著雕花食盒到東廂房時,便聽父親在屋中和娘親陳氏誇獎他。


    「……鬆節這次南巡,又立大功了。先前太明起義軍被鎮壓下去,皇上格外器重他,軍國大事方麵,都要問他一句。」


    「鬧了這麽久的叛民,他怎麽就鎮壓下去了?」陳氏好奇。


    「頭髮長見識短,跟你說了,你又懂什麽。」白同赫得意笑笑,與有榮焉,「想打好一場仗,全靠後方如何調兵遣將。咱們這女婿眼睛厲著呢,用人一用一個準。」


    大靖朝的兵部尚書能發布軍令,比之前朝權力更大。地方都指揮使並無軍權,隻在發生戰事時披甲上陣,仗打完了便卸權。


    陸鬆節既會用人,又能協調各方軍需,能力可謂出眾。


    陳氏見白同赫洋洋得意,忍不住戳他的肩:「我是聽不懂,但我知道,你現在對這個女婿,比親兒子還親。他再厲害,能比得上自家人?這次婉兒迴來,我看她像是不太高興,許是在陸家受了委屈了。」


    屋外白婉聞言,鼻尖莫名一酸。


    她想到娘親在她出嫁時,哭得淚人般。現在好容易見了,她還讓對方擔心。


    白婉還沒進屋,白同赫又道:「鬆節雖然迴來得晚,但你也看到,他該盡的禮數都盡了。夫妻間小打小鬧很正常,磨合磨合就好。若非我強逼婉兒早下手,現在婉兒指不定還在為那個叛賊之子哭鬧。你瞧瞧,現在多風光。」


    「我這是父母之愛,為之計深遠。你一婦道人家,別隻顧著眼前。」


    「是是,我說不過你。」


    默了會,白同赫的語氣又滄桑起來。


    「不怪我器重他,就說這次南邊水匪之患,如果不是他在其中斡旋,提拔我們的人,這仗就不必再打下去了……如今聖上年事已高,一朝天子一朝臣,咱們白家遲早會隨皇甫黨一起遭到清算。興許有他在,白家能免遭此劫……」


    話音未落,忽地聽屋外聲響。


    白同赫奇怪:「誰在外頭?」


    失手掉了食盒的白婉忙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微淚,讓丫鬟芸佩撿起食盒,自己勉力擠出個笑容:「是我,婉兒。」


    白婉原是想找娘親陳氏訴苦,告陸鬆節一狀,讓陸鬆節把張麽妹趕走。


    可方才在屋外聽了許久,她才意識到,自己不能這麽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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