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墜一口饅頭吃進嘴裏卻咽不下去,因為她連日來不分晝夜的奔波,近幾天身上的銀子又花光,僅剩的一點幹糧自己也舍不得吃,都攢著給叮叮當當了,她缺衣少食的,喉嚨早就因幹裂發了炎,此時就算要吃東西也得喝點湯吃些流質的食物,饅頭她根本就吃不下去。


    噎了半天實在咽不下去,她隻好又將饅頭吐出來,打算先喂飽叮叮當當,然後在和那店家討些水來喝,方才那仗義出手的女子已經走得無影無蹤了,就衝著她這般的俠義心腸,若是方才她能過來自己跟前,自己便能向她道謝順便將叮叮當當托付給她了。


    她如今油盡燈枯,實在是沒有半點力氣照顧兩個孩子並帶他們走到大堯去了,就在她長長的籲了口氣的時候,突然發現身邊靜了下來,沒有一絲聲音,她正納悶想要抬起頭看看的時候,一雙黑色的鹿皮靴子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她身在安親王府伺候容雪和燕成,一看那靴子就知道這是東陵皇家貴族特有的材料製成的靴子,她心中一驚,慢慢的抬起頭來。


    眼前之人一身紫色華服,金冠束發,墨發一絲不苟的披散在肩上,如緞子般柔順光滑,天生的優越感更加襯托出尊貴優雅,淡漠疏離的氣質讓他與這裏格格不入,此刻它正背著手微微蹙著眉頭居高臨下的看著香墜和兩個孩子。


    “王……王……王爺,奴婢……奴婢……見過王爺。”香墜見是燕翎抖抖索索的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來,同時她的心也沉了下去,菜色的臉上隱隱泛起兩朵紅雲,是急出來的。


    這麽多天的辛苦奔波無論多苦多累在看到叮叮當當兩個孩子的小手和小腳丫以及小臉蛋時她就忘記了疲憊,在兩個小家夥眨巴著黑漆漆的明亮有神的眼睛時,她不知怎麽就覺得兩個孩子看著她的眼神中有一種依戀,所以,一直一直就那麽堅持著。


    到了今天她自己都覺得是個奇跡,隻要能過了和塘關便能到達大堯的土地了,可是,天意如此,這個節骨眼上,居然碰到了燕翎。


    “你是四弟妹身邊的貼身丫環吧?”


    燕翎看了一眼被放在髒兮兮的地上的兩個孩子一眼,眉頭皺得越發深了起來,心中也隱隱有了些怒氣,叮叮當當好歹是皇室的子孫,這丫頭居然帶著他們一路逃亡將他們弄成了這個樣子。


    “是……奴婢叫香墜。”香墜悠悠的答了一句,見燕翎一直盯著兩個孩子,臉上隱隱現出怒氣,頓時泄了氣。


    “哼,叮叮當當好歹是皇家的孩子,你要將他們帶到哪裏去?瞧瞧他們都被你弄成什麽樣了?若是他們出個好歹你幾個腦袋能擔得起?”


    燕翎什麽都明白了,莫子蕙帶人截殺容雪母子,燕成割發斷親的事他也都知道了,他是得知這件事之後才派裴淩和裴征帶兵出發的,沒想到他們走了這麽多日到了和塘關,連大軍都開拔了過來,香墜才帶著叮叮當當走到了這裏,若今日不是碰到自己,憑她現在的落魄樣子難道能走到大堯麽?


    “王爺,求你了……”


    香墜有氣無力的說了一句話,便見燕翎臉色一片清寒,眼中也是堅決的神色,便知道今日孩子他看來是一定要帶走的了。


    “哼,你這賤婢真是該死,居然敢私自帶著皇家的孩子逃脫,如今你還想求本王什麽?難道要本王將你送到大堯去不成?”


    燕翎看了一眼香墜的神色便明白了她要說什麽,頓時氣結,喝叱了一句,便親自蹲下身將兩個孩子一手一個抱了起來,轉身放入了自己的馬車上。


    “王爺,王爺,求求您,不要帶走叮叮當當,不要帶走他們,否則王妃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啊……”


    香墜哪裏還有力氣追出,隻好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讓燕翎不要將孩子帶走。


    “什麽死不瞑目?四弟妹她已經被救迴大堯,本王若不將這孩子帶走,難道留給你繼續讓他們受罪麽?要不是你這一路對他們還算相護,你以為你如今還能在這裏和本王說話麽?本王早就將你一劍殺了。”


    燕翎將孩子抱在馬車上,便也不願再和她一個丫環廢話,一轉身便要上馬車離去,香墜到得此時哪裏能由著他將孩子帶走,她一把扯住他的袍角嘶聲力竭的喊道:“王爺,求您帶上奴婢吧,奴婢自小照顧他們有經驗,別人恐怕沒法好好照顧小世子。”


    “你照顧他們,就將他們照顧成了這樣?況且,你已是將死之人,本王哪有功夫找人來給你看病?讓開……”


    燕翎將自己的袍子一把甩開,頭也不迴的上了馬車,揮手讓方才停下的隊伍繼續前進,香墜伸手抓了一把卻隻夠到了虛空,她再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用最後一點力氣嚎啕大哭起來……


    蘭婷碧帶著人火速趕迴方才的饅頭攤位前的時候,燕翎的隊伍已經走得幹幹淨淨,隻有香墜雙手捶地用一種很怪異很詭異的聲音哭著……


    她一看她身邊的孩子沒有了,頓時什麽都明白了,原來自己一念之差居然錯過了她們三人,她登時氣得直跺腳,暗罵自己粗心。


    “喂,喂,你是不是安親王妃的丫環香墜?”


    蘭婷碧歎了口氣蹲在香墜麵前問道。


    香墜聽到有人問她淚眼朦朧的抬起頭來,見是方才給她買饅頭的女俠,又聽她叫自己的名字,也漸漸明白過來,知道她大概也是來尋找自己的人,忙悲憤的點了點頭。


    “啊,那叮叮當當被誰帶走了?”蘭婷碧想到方才那一隊東陵人馬,心中已經有了猜測,但還是抱著一絲希望問了一句。


    “被……東陵的廬陵王帶走了。”


    香墜的聲音漸漸的低了下來,在見到蘭婷碧之後,似乎覺得自己終於完成了使命,好歹將兩個孩子送到了這裏,告訴了前來尋找他們的人,隻要納蘭雲溪知道他們在這裏,那應該就會想盡辦法找迴兩個孩子吧。


    她看了一眼蘭婷碧,輕輕說了三個字“拜托了”便身子一歪軟軟的倒了下去,就此氣絕……


    “香墜,香墜,香墜……”


    蘭婷碧急切的搖了她幾下,見她一動不動,已經沒有了生氣。


    她一見她的形貌便猜測到了路上發生了什麽事,再看看她至死手中都抱著的那個包袱,裏麵都是叮叮當當的衣裳,不禁喉嚨上一堵,一股悲憤之氣直直竄上頭,眼前瞬間一片模糊。


    她抬手摸了摸眼角,隻覺那裏濕漉漉的一片,不知何時已經流出了眼淚,她啜泣一聲,蹲了下去和著香墜髒汙的衣裳將她抱了起來……


    “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救迴小世子的。”


    蘭婷碧抱著她一步一步離開了街道,剛走到另一條繁華的街道拐彎處,便見公孫錦急匆匆的朝她這邊走了過來,一副著急的樣子。


    待到了跟前,看到蘭婷碧手中抱著的一個髒兮兮形似乞丐的女子的時候,頓時怔了怔,也立即反應了過來。


    “你找到表姐的丫環了?那叮叮當當呢?”公孫錦急急的開口問道,同時左顧右盼四處張望著。


    “他們被廬陵王帶走了,東陵的軍隊已經進駐和塘關了,看來,他們是要圍攻大堯了,還有,香墜她……死了,她太累了,是被活活累死的……”


    蘭婷碧這次沒有再使性子和公孫錦置氣鬥嘴,而是鼻子酸酸的將方才的事簡單的說了一遍,然後木然的看著手中的香墜。


    也許對於公孫錦來說,香墜隻是個丫環而已,為了主子死而後已是很正常的事,但蘭婷碧一家是從一無所有幾乎餓死的境地一步步發家致富成為明都第一富商的,她對於普通百姓的貧窮和疾苦深有了解,所以此時香墜因饑餓和勞累而死,她自然感同身受的想起了自己一家過去的日子而難過不已。


    “這丫頭真是個好的,沒想到表姐一聲稱王稱霸,囂張跋扈,她身邊的丫環居然能對她這麽衷心,哎,將她的屍體送到大堯吧,我想,表姐怎麽也應該想要再見她一麵吧,這次若是沒有她,叮叮當當一定活不下來……”


    雖然兩個孩子被燕翎帶走,但好歹得知他們還活著,這樣就有希望了,燕翎再怎麽也不會喪心病狂虐待自己的侄兒吧。


    “嗯,隻是如今,我們怎麽辦?燕翎既然得到了他們,一定會嚴加防範,若是我們擅自去偷叮叮當當,恐怕會打草驚蛇。”


    蘭婷碧沒了主意,這種大事上她還得問公孫錦。


    “我表姐夫也出來尋找叮叮當當了,曲水他們也快到和塘關了,先給表姐夫傳個消息,就說孩子被燕翎帶走了,我們如今留在這裏也沒有用,等曲水他們來了,立即迴大堯,將東陵帶兵入駐和塘關的消息告訴表嫂,讓她提早防範。”


    公孫錦想了想說道,然後又從屬下手中接過信鴿,寫了張紙條傳訊給燕成。


    “也好,孩子在他手中應當沒事,估計他會用孩子來威脅陛下,我們先迴去告訴她這件事再做打算也行。”


    蘭婷碧點了點頭,公孫錦的人牽過來一輛馬車,她將香墜的屍體放了上去,一行人便出了和塘關往大堯的地界而去,在城外十裏處等待曲水等人。


    燕翎的大軍駐守在和塘關關外五裏處,裴淩和裴逸在見過太守後便去了軍營,而燕翎住在了太守府,將叮叮當當也帶到了那裏。


    太守府的太守李慶早就接到了朝廷的命令,說要派兵進駐和塘關來攻打大堯,大堯宣布獨立的事他也知道,所以早就準備好迎接大軍的到來,他以為朝廷隻會派裴大將軍前來攻打,沒想到燕翎也親自來了,看來這次東陵對大堯是動了真怒,當年的事又要重新上演了。


    隻是大堯這一次不知道還能不能像當年那樣幸運,沒有被屠城,這次若是再被收服,恐怕屠城是燕翎第一件要做的事,要好好給大堯一個血淋淋的教訓。


    此時的太守府正在給燕翎幾人舉辦接風洗塵宴,裴淩和裴逸出城命令大軍安營紮寨之後,李慶又派人出城去請他們赴宴,裴逸自不肯來,說要留守軍中,裴淩卻不得不來,畢竟他是一軍主帥,這樣的應酬是必不可免的。


    燕翎坐在主位,裴淩和幾位軍中將領也在座,李慶和和塘關的其他幾個官員相陪,也倒坐了一大桌子人,席間李慶頻繁向眾人敬酒,並向燕翎探問攻打大堯之事,和塘關的幾位官員各個憂心忡忡。


    “王爺,此次我們圍攻大堯雖然是最好的時機,但我們同時也是蝗災最嚴重的城區,今年糧食將顆粒無收,下官已經接到陛下的命令,等欽差大人一到和塘關,便就地開倉放糧賑災,可是城裏的百姓們早就青黃不接,家裏沒有糧食,已經有很多人被餓死了……”


    酒過三巡,李慶猶豫再三,將和塘關目前的情形說了一遍,不僅和塘關如此,東陵其他受災地區也是一樣的,已經有大批的災民開始逃亡流竄,也有大批災民被餓死了。


    “本王明白,這場戰爭很快就會結束的,大堯總共一萬的兵力,如何和我們十萬精兵對抗?而且,他們國庫虧空,既沒有存糧也沒有銀子,也許不用動一兵一卒大堯便會投降了……


    東陵受災,難道他們就沒有受災麽?而且,皇叔和迴兒也已經出京先去受災最嚴重的幾個地方賑災去了,本王已經傳書於他,他們很快便會先來和塘關賑災的,我東陵的存糧足夠全國百姓吃兩年的了,這點災我們還是能過得去的。”


    燕翎手中捏著酒杯輕輕轉著,思慮了半晌才悠悠的說道。


    他這麽說也算是給李慶等人交了個底,而他們真正想要打聽的其實也是這個,本地的存糧隻夠百姓吃一年的,後麵的一年便要全靠朝廷的賑災了,若是朝廷的存糧不夠,那挺過了今年,明年一年若是沒有糧食,百姓便都要被餓死了,到時候哪裏還用得著人家來打,隻有朝廷沒有百姓了。


    “有王爺這句話,下官便放心了,願天佑我東陵度過災年。”


    燕翎這話一說,和塘關的幾位官員臉上才鬆了口氣,擔憂之色漸漸散去,各個心中一塊大石落了地,端著酒杯開始給燕翎和裴淩以及軍中的將領們敬酒。


    “對了,李大人可將本王帶迴來的那兩個孩子妥善安置好了?先找大夫來給他們看看,然後再給他們弄些吃的。”


    燕翎喝了兩杯便不肯再喝,想到叮叮當當,不免開口問道。


    “王爺請放心,下官已經讓府中的奶娘精心伺候兩位小世子了,大夫此時也應該已經來了。”


    李慶一見那兩個孩子是雙胞胎男孩,頓時便猜測是安親王的孩子,詢問後燕翎果然承認了,但孩子為何在他手中他卻不知道,也不敢怠慢,立即吩咐滿府的人小心伺候著,若是兩個小祖宗有什麽好歹,他是個腦袋都不夠砍。


    “嗯,本王去看看他們,你們繼續吧。”


    燕翎其實也不喜歡這種應酬,又喝了一杯,便讓裴淩陪他們喝,自己起身去看兩個孩子了。


    “恭送殿下。”李慶聽說燕翎要走,忙和其他官員起身相送,燕翎頭也沒迴,輕輕擺了擺手,徑直往自己的房間走去,叮叮當當就在他的房間裏。


    屋子裏,丫環奶娘們手忙腳亂的在給兩個孩子洗澡換衣裳,連日來,香墜帶著二人奔波,他們的身上早就遍布紅疹子,有的地方還出現皮膚潰爛,但他們身上早就黑乎乎髒兮兮的隱隱泛著難聞的氣味,太守夫人親自指揮著丫環婆子先給他們洗澡,再讓大夫瞧病治療。


    兩個孩子往澡盆裏一放就哇哇大哭起來,起紅疹子的地方和皮膚潰爛的地方大概被水一泡發疼,這種疼痛連大人都難以忍受,更別說是兩個不足一歲的小嬰兒了,但不清洗的話也不行。


    丫環婆子手麻腳利的幾下將他們的身上刷洗幹淨,又用上好的綢緞包好,才放在床上讓大夫好好診脈。


    燕翎進來的時候,大夫正在給兩個孩子診脈,眾人見他進來忙跪下行禮。


    “參見廬陵王殿下……”


    “免禮吧……”燕翎抬了抬手沒看眾人,徑直走向榻邊,看床上的兩個孩子。


    此時兩個孩子已經洗得幹幹淨淨,露出本來的麵目來,雖然瘦骨嶙峋看起來讓人心疼,但兩雙黑漆漆的眼睛又圓又大,如黑寶石般灼亮而清澈,肌膚還是白嫩幼滑,小巧挺立的鼻子,紅紅的小嘴一張一合,虎頭虎腦的看起來雪玉可愛,真是一對極致漂亮的孩子。


    燕翎有些煩悶的心在看到兩個孩子那天真無邪的麵孔和眼睛時頓時平靜下來,他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大夫問道:“他們怎麽樣了?有什麽問題麽?”


    “啟稟王爺,他們沒什麽大問題,都是些皮外傷,擦點膏藥就會好了,主要是營養不良而且又似乎一路奔波勞累有些脫水,所以才會這樣,隻要好好調養半個月,他們的身子必然會重新養好。”


    那大夫也是和塘關有名的大夫,診斷過後將兩個孩子的詳細情況都告訴了燕翎,燕翎聽完後點了點頭,道:“那快些開藥吧。”


    “是。”那大夫應了一聲轉身出了內室去外麵開藥方,太守夫人忙跟在後麵小心的應對著,又留下幾個丫環和婆子伺候。


    等他們出去後,燕翎忍不住坐在榻邊,仔細盯著兩個孩子看,方才府裏的奶媽已經喂孩子吃了些奶水,暫時抵住了餓,太守夫人已經命人去燉雪蓮粥,待會兒睡覺的時候再給他們喂一點,此時二人已經停止了哭泣,睜著圓圓的大眼睛看著燕翎。


    兩個孩子身上抹了藥膏,又洗了澡,此時肚子也不怎麽餓了,大概自己也覺得舒服了,所以躺在床上伸出兩條小腿蹬啊蹬,還將手指放在嘴裏啃,小嘴一張一合的不時吐泡泡,偶爾還自娛自樂的小嘴一咧笑一聲,看起來十分可愛。


    燕翎這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麽小的孩子,見兩個孩子如此可愛,忍不住伸出手在叮叮的小臉蛋兒上刮了一下,小家夥雖然還不滿一周歲,但也八個多月了,已經開始認人了,他噙著手指看了半晌,見燕翎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冷颼颼的,還用手碰他,素來在安親王府被眾星捧月般寵著的小家夥頓時不高興了,小嘴一癟張嘴就哭了出來。


    當當聽到哥哥哭了,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哭,但孩子哭鬧是會傳染的,更別說他們還是雙胞胎,聽到聲音也嘴巴一張哭了起來,兩個孩子瞬間哭得驚天動地的,燕翎頓時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笨拙的一手一個將兩個孩子從腋窩上抱起來,得虧是孩子大了,能挺直脊背了,否則他這麽一抱還不閃了孩子的腰?


    可他將他們抱在懷中後兩個孩子非但沒停止哭泣卻哭得更響亮了,他不知該如何是好,便先放下一個,伸手拍了又拍哄了又哄,過一會兒再抱起另一個拍著哄著,手忙腳亂的半天才兩個孩子才又慢慢的停了下來。


    他剛抱著當當鬆了口氣,暗道這小屁孩也沒那麽難哄,突然胸前一陣熱流湧出,接著衣裳便濕了一片,他怔愣的低頭看了一眼,一時沒反應過來是怎麽迴事,知道當當又驚天動地的哭起來才明白過來,這孩子居然尿了他一身……


    丫環婆子方才被他斥退,此時聽到孩子哭喊料想他一個養尊處優的王爺哪裏會照顧孩子,便有幾個婆子和丫環跑了進來。


    “好了,將他們抱下去喂些吃的吧,大概是餓了。”


    燕翎身上衣裳濕漉漉的一片,心中雖然有些惱火卻又無處發泄,隻好將孩子一把摜在床上,命衝進來的仆婦丫環將孩子抱出去,自己急忙去換衣裳。


    幾個婆子應了一聲慌忙將孩子抱了出去,生怕兩個孩子不懂事惹怒了燕翎引得他做出什麽傷害孩子的事,燕翎進洗簌室換了衣裳後,才又走出來,走到榻前坐了下去。


    不知為何他神差鬼使的就想到了納蘭雲溪,倘若當初他沒有聽信謠言,沒有在得知了鳳星的秘密之後退婚,那此時他和納蘭雲溪應該早就成了親,也許也有了孩子了……


    而隨著他和她身世的秘密被揭開,他方才得知,他和她的姻緣可謂天作之合,卻被容鈺從中生生破壞,雖然他和納蘭雲溪無緣的罪魁禍首始終是他自己,但納蘭雲若和容鈺推波助瀾的外力也是起了很大所用的。


    如果知道自己後來會對她動心,當初說什麽也不該一時迷了心竅退婚啊,做出那樣傷害她的事,她又是那般要強的人,怎麽還可能再對自己有什麽好感,其實到了現在,他自己也知道覆水難收,可是他卻鑽了牛角尖,他也分不清他是真的非她不可還是為了心中的執念為了心中的不甘才想要挽迴二人的關係。


    尤其是在得知自己其實和東陵皇室沒有半點關係之後,他隻是秦玉蓉不知從何處尋來的一個替代品,倘若不是景宣帝對她心存刻骨的愛意,愛屋及烏,不僅沒有處置他,還對他寵愛有加,恐怕他早就死在皇宮裏了。


    這樣一來,心中的不甘與執念就更深了,他心中甚至隱隱有秦玉蓉虧欠了他的意思,既然當初是將納蘭雲溪嫁給他的,那麽無論如何她都該是他的人,之後也一直應該是他的人。


    所以,她雖然和容鈺成了親,還叛出東陵迴歸大堯宣布獨立,但他仍然放不下對她的執念,在如今東陵這般水深火熱遭遇重大天災之時仍然一力主張帶兵前來圍攻大堯,到了這一刻,其實感情的成分已經很水了,參雜了太多的執念和其他因素,他現在要攻破大堯已經是為了爭一口氣,為了讓納蘭雲溪補償自己了。


    天色漸漸的黑了下來,他就那麽坐在房間裏胡思亂想著,關於北疆公主莫子蕙的死他並沒有多大的感覺,北疆派了使者去東陵京城質問皇帝,說據他們得到的消息,莫子蕙是奉了他的命令截殺容雪母子,但他已經傳訊給皇帝讓他將北疆使者扣留,到底莫子蕙是奉了誰的命要截殺她們,北疆應該很清楚。


    果然,燕奇將北疆的使者扣留後,北疆便再沒敢派人前來,隻是修書一封說要東陵要燕翎好好查清楚莫子蕙的死因,他們自己心中有鬼自然不可能大張旗鼓的討伐東陵,替莫子蕙討公道了。


    叮叮當當被喂飽睡著之後,燕翎讓丫環將孩子抱進來,放在他的榻上,兩個孩子占了大半個床,他自己手長腿長的就那麽蜷縮著在床的外側睡了下去,兩個孩子一路奔波也沒吃好睡好,今日好不容易洗澡上藥吃飽喝足睡下之後一夜沒起來,叔侄三人就那麽有些違和卻又安安靜靜的睡了過去。


    容雪動完手術第四天,還沒有醒過來的跡象,納蘭雲溪每日都會檢查她的身體狀況,發現她的身體慢慢的在恢複,各項機能也慢慢的趨於正常,但就是沒有蘇醒。


    她心中暗暗奇怪,她這次給她動手術很成功,這幾日更是日日親自伺候她換藥,從傷口到食物都是她精心過問安排的,照例說,她應該可以醒過來了,可是到現在還沒有動靜,她不禁有些著急和擔憂。


    這樣的情況在醫學上來說是其實是一種心理原因,她心裏一定有什麽糾結擔憂害怕的事情,讓她不願意醒過來麵對,那能造成她這種害怕擔憂的,恐怕隻有叮叮當當了。


    她那日中箭倒地之前,隻是將孩子托付給了香墜,也許在她潛意識裏一定認為香墜沒吃過苦,一定很難帶著兩個孩子逃離並將他們安全送到大堯吧,也許她現在記憶深處已經認為叮叮當當一定不在了,所以不願意醒過來麵對這樣的噩耗,所以才一直沒有蘇醒的跡象,這種情況在醫學上雖然很少見,但也是有過案例的。


    就在她心急火燎的一時也沒了對策之後,蘭婷碧和公孫錦還有曲水一行人卻都迴來了,她聽聞消息忙出去召見幾人,待看到蘭婷碧從馬車上將香墜的屍體抬下來之後,她渾身一震,嘴巴張開,站在地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連幾人向她行禮都呆呆的神遊天外,半點動作都沒有。


    “娘子,你別急,叮叮當當沒事,隻是香墜這丫環卻死了。”


    容鈺從他們後麵走了過來,一直走到她跟前,握住她的手柔聲說道。


    這些天他處理朝堂上的事,她專心照顧容雪,也辛苦了,他當然知道她心中所想,忙走過來安慰她,孩子沒事。


    “那……那……他們人呢?為什麽隻有香墜迴來了?他們呢?”


    半晌後納蘭雲溪才反應過來,茫然的看了他一眼,看著幾人身後空空的,再無一人,似乎要將那裏盯出一個窟窿來,看看是不是會有人抱著叮叮當當出現。


    “陛下,孩子被東陵的廬陵王帶走了,曲水已經傳信給安親王,他此刻應該已經去和廬陵王要人了,不過,廬陵王已經帶兵到了和塘關,看樣子是來圍攻大堯的。”


    蘭婷碧將自己遇到香墜的事說了一遍,言語中頗為自責,最後又將燕翎帶兵到了和塘關的事說了一遍。


    “什麽?來的這麽快?”納蘭雲溪知道燕翎一定會帶兵來攻,卻沒想到這速度也是蠻快的。


    “是。”


    “你們可有打聽主帥是誰?”


    “陛下,屬下打聽過了,廬陵王為監軍,裴大將軍為主帥,他的兒子裴逸是先鋒官。”


    曲水站出來將自己打聽到的消息一一迴報道。


    ------題外話------


    親們的心聲我都聽到了,原本就沒有虐叮叮當當啊,多可愛的寶貝啊,我這玻璃心絕對舍不得虐他們的,隻不過這逃亡的路上當然會磕磕碰碰什麽的啊,這是按照劇情需要寫的,親們放心,某雪絕對親媽啊……


    還有,我已經開始想大結局的事了,說起來容易,但具體還要多久我還不知道,寫了這麽長時間,最後一卷我不想爛尾,想一點一點慢慢寫完,有頭有尾,其實寫的很累了,整整半年沒有聚會,走親訪友,每天就宅在家忙碌這個文,如今倒有點舍不得了,不過,下個文的整體構思已經出來了,快結局的時候會挖坑,到時候還求親們繼續支持,坑品肯定有保證,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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