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翠環山之下,齊然就聞到了許多『藥』草味道。


    “青玉草,相思藤,萬年根……”齊然鼻子嗅了嗅。接著說道:“似乎還有一些金萼紅花?”


    雲州在與青州相距不遠,這裏所種植的靈『藥』倒是和固原時候齊然所見所聞差不大多。


    “齊然師兄,你也懂得『藥』理?”李月梅好奇問道。


    “大體上知道一點點,讀過些醫術。”齊然點頭,隨後他有些難受地捂了捂鼻子。他對於花粉有些過敏,現在覺得鼻中發癢。


    李月梅畢竟出身李氏,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一些醫理。看見齊然的樣子,她有些俏皮地說道:“原來一個人真的不大可能會是十全十美的,在武道上已經超越同輩的齊然師兄,你的克星居然會是這小小的花粉。”


    “再厲害的武者也會有他的弱點,這一點我一向都知道。”花粉越來越濃,齊然迫不得已,從懷中掏出一枚白帕,捂在鼻前,嗡嗡說道:“譬如有的人怕蛇,這樣的人麵對以毒物為手段的敵人就束手無策。有的人怕汗臭有潔癖,讓他們連天作戰,恐怕不出幾日就會被自己熏死。”


    好不容易,兩個人越過了翠環山下的『藥』田,到了山底,花粉味道才消散一些。


    憋死我了,若我在此真的受到傷害,立刻倒地,也要訛你們李氏一筆再說……齊然長長出氣,調整唿吸,仿佛適才麵臨死戰。


    “前麵就是我們李氏在滄浪新起的宅子,齊然師兄,請隨我來吧。”李月梅忍下了心中好笑的心態,稍微向前搶先幾步,前去叫門。


    希望這次趕緊把事情做完,我好去找個地方修煉修煉……想到這裏,齊然也不住打量起眼前宅邸。


    李氏遷居此地,已經有六十載左右。透過一個甲子的經營時間,他們在此地逐步站穩了腳尖。憑借著在太嶽門下學到的生『藥』熟『藥』炮製技法,如今的李氏在滄浪一片都算是有了聲名。


    庭院森森,從外看去,依稀可見院中有些樹冠。


    而山風吹過,樹冠頂端枝葉起伏,就像是林海,讓這裏顯得寂靜而安詳。


    李月梅走快幾步,心中本來十分快活,但是之後想起齊然此行真正目的以及自己被族中作為貨品一樣,嫁入蔣氏,於是又低落了許多。


    強打精神,門口的仆人看見李月梅歸來,都迎了上來:“四小姐迴來了!”


    年輕活潑的李月梅在這些護衛仆人中人氣極高,她稍微攀談幾句,就將氣氛炒熱。


    看來無論在哪裏,都是看臉的世界……齊然就在李月梅旁邊,一言不發。他的形象獨特,那些仆人護衛很快就注意到李月梅背後的齊然了。


    “現在我三哥還在嗎?此外,我想要帶這位師兄見一見祖父……”李月梅的話讓人浮想聯翩,她正在婚娶的年紀,而李月梅身邊之人雖然看上去有些陰翳,卻不失魅力。


    而部分自詡花叢老手的人,已經想象出無數種情節。


    在其他人這樣心態之下,齊然隱隱感受到莫名的敵意。


    什麽味道,又酸又澀……齊然忍住好笑,說道:“李四小姐,前方帶路吧。”


    這個看上去臭屁哄哄的家夥是誰……?!


    眾侍衛看著李月梅領著齊然向內,皆是雙手握拳,不能自己!


    …………


    大門而入,邁過二門,李月梅領著齊然入了內院。


    “四小姐……”


    “四小姐……!”


    “四小姐,三老爺,二老爺,都在廳堂。”


    眼看李月梅從外而入,那些往來的仆人仆『婦』們出言說道。


    “四小姐,你要小心一點,我看見蔣氏的人也到了。隱隱約約還談到了你的事情咧。”


    李月梅腳步一停,眉『毛』微蹙。


    “無妨,你族中既然已經瞞著你把你許配入嫁蔣氏,那麽肯定已經有人過來商量過了。”齊然絲毫不意外,笑道:“嗯……以我所見,雖然在大舟之上,蔣家的兩個少爺為了你心急火燎,甚至可能大打出手,血親相殘。不過,看來,你未來的夫婿,已經早有內定了。”


    李月梅雙頰通紅。


    “走,看看去。”齊然幹脆一馬當先,搶在李月梅前麵。


    “齊然師兄,稍等……”李月梅尚且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出言想要阻止。


    但是齊然此時已經右手一推,用力之下,廳堂門扉向著兩側敞去。


    廳堂之中,布置樸素,卻不失大方。堂中掛著一幅一丈多的長卷,畫的是青鬆南山下,悠然閑適居的景象。下麵還有長案,瓷器,盆栽,擺放得很有講究。


    長案前,又是幾章桌椅,坐著的是李月梅的兩位叔伯。


    其中一人頭發蓬鬆,胡須也是蓬鬆,『色』灰白;還有一人卻是梳妝得一絲不苟,發『色』漆黑,保養極佳。


    再往下,有兩列對麵擺放的椅子,每兩張椅子之間是四腳小桌,也擺放著文竹假山之類的小盆景。這裏坐著的是來自於蔣家的人,客卿追隨,有七八人之眾。


    齊然推門,根本沒有掩飾行為,就在推門之後,立刻被屋內之人發現。


    眾人吃驚,特別是李月梅的兩位叔伯,更是站起身來,忍不住出聲:“月梅,你怎麽迴來了?竹叔難道沒有將你交與三爺?”


    他們說的三爺當然是蔣家的三爺,蔣豐鼎。


    隨後,李二爺看向齊然,語氣十分不善:“這位少俠,你又是誰?帶著月梅迴來的人,就是你吧!”


    他們都是人精,眼看李月梅返歸,稍微想象一下,就把事情反推出大半。


    不等齊然迴答,在李二爺的命令之下,李氏的護衛,包括蔣氏來的那些武者客卿也紛紛出手,裏外三層地將齊然包圍其中。


    眾人嚴峻以待,眼光死死地盯在齊然臉上。


    齊然睥睨環顧,冷笑一聲。


    麵對眾人的架勢,齊然反而向前一步。


    “別動!”


    “放肆!”


    那些護院武者,包括兩家的客卿都喝出聲來。


    “報上名號,否則,老夫就將你拿下了!”李二爺喝問。


    “嘿……好大的膽子。”蔣氏客卿中一人忍不住說道:“就憑你私自將李四小姐帶迴,破壞兩家聯姻,單這一條罪過,就足以讓你吃苦頭了!”


    齊刷刷刀劍出鞘,明晃晃地反『射』光線!


    齊然身邊的李月梅稍微挪動腳步,到了齊然身後。


    “滄浪李氏後人聽著,我是太嶽親傳弟子齊然,尊師上齊下溟漱。如今,我外出至此,奉了太嶽刑堂的令,過來追查六十年前你們李氏不曾上報就外遷雲州之事。”


    齊然從懷中取出一份通牒,舉在空中。


    “你們中看來既有李氏的人,也有蔣氏的人。滄浪蔣氏,太嶽辦事,你們隻管退開。而我隻問一次,到底誰人可以代表李氏?給我過來,將太嶽門的通牒接下。”


    太嶽門的真傳弟子……?


    這……!


    李氏的兩位當家人心中一沉。太嶽門對於門下管製一向不是很嚴苛,直到最近三年開始,又逐步加強起來。這其中的原因當然是太嶽門中,如妙一這樣的弟子越來越多,眼看門中風氣沉淪,想要扭轉一些。但是,盡管在這樣的氣氛之下,李氏的人也從來不會想到,太嶽門居然真的找上自己的家門,要清算當年的外遷之事。


    這就好像一個老老實實的本分人,有一天突然變得嚴苛起來,讓人覺得措手不及。又或者是一個富甲天下的富豪,有朝一日到了借了他百十兩銀子的潑皮麵前,要求歸還債務。


    李氏盡管外遷,但是畢竟還保存這一些當年與太嶽門諸個部門往來的信物。眼前這個齊然手中的通牒,仔細看來,確屬太嶽製式。


    齊然自報家門之後,眾人吞咽唾沫,氣焰已經遠不如之前。


    “你!”齊然一指白發蓬頭的李二爺,冷笑一聲:“我進來的時候,你的聲音最大。看來,你是主事人了?過來,接下這太嶽刑堂給你們李氏的消息!”


    李二爺麵『色』一僵,看向了身旁的三弟。


    “三爺,你請!”李二爺咳嗽一聲,說道:“你如今才是我們李氏的主事人。”


    “我的李二爺,你可真是滑頭極了!”李三爺推諉說道:“誰都知道,如今李氏上上下下,除了老爺子之外,都唯你李二爺馬首是瞻!”


    齊然嘿然一笑。


    右手一擲,就在這二人爭吵之中,將那通牒擲出。真氣包裹之下,通牒就如同利刃飛碟,唰地一下,『插』入長案正中。


    “好囉嗦,真讓我心煩意『亂』。你們兩位,隨便一人,看了通牒之後,去替我把李書奇老先生請出來。我又幾件要事,要當場詢問於他。”


    齊然開口,冷酷無比。這讓他與平常人思維中太嶽門弟子的形象迥異,更添幾分威勢。


    “哦……”此時,蔣氏中一位客卿站出來,咳嗽一聲,語氣轉為討好:“原來尊下是太嶽門的親傳弟子。我們今日是為了與李二爺商討四小姐入嫁一事而來,還請尊下不要幹預,讓我們先……”


    凝目看去,齊然說道:“今天,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情。一切皆需以我們太嶽門的垂詢為第一要務。不要說你們蔣氏娶親,就算是皓元宗外嫁弟子,我也不在乎。”


    齊然模仿著太嶽刑堂那些弟子‘執行外勤’時候的語氣,將自己最討打,最膈應人的一麵拿出。


    坦然,坦然,我現在可是太嶽刑堂的代理人!


    “齊然師弟這一句話,我可不能當做沒有聽見哪。”


    一聲溫文爾雅的話語從門外傳來,隨著這聲音主人踏入廳堂。蔣氏眾人臉上有了如釋重負的神情。


    “馮安主事!”


    齊然轉過頭去,好笑地看著馮安。


    “馮安師兄,你別說話,讓我猜猜看,你為什麽到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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