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天南,越是熾熱。


    空氣中仿佛有一股血紅濃稠的魔霧,以魔教總壇混邪山為中心,向四周散開。


    武道人士中,有的功夫不到家的,還未踏上混邪山,就被這股魔意熏得東倒西歪,嘔吐當場。


    山底之下,有一匹人被魔氣所擾,再不能前行。到了山腰,又是一匹人再也承受不住。


    最後到了山頂,剩下的人大減,隻有寥寥不到十五之數。


    刀主,劍主,齊然,玄遠和尚,乾坤道人,何不二,北武林五老……


    其餘人都被這魔氣所影響,就連玄悲功體受創之下,也無力支持到此。


    “此戰緊要,所去之人不必眾多。”宮望賢看了看周圍,苦笑:“我本來是要講一講這個道理的,就怕眾人熱情高漲,全部要擠到混邪山上去。沒有想到,混邪山倒是自己剔除了不少武林人士。”


    一路走來,四處都有血跡,魔教中的那些教徒被不明力量,或掌拍,或拳砸,或指戮,盡數殺死,拋在山道上。


    他們的心髒皆被挖走,那裏一團漆黑。


    “虛空之魔降世……”血腥味逐步濃烈,到了最後,讓人唿吸都有些不暢。


    齊然與金光明並走一處,兩人都是刀客,背後各自背負兵刃。


    金光明如今收斂焦慮,看上去清冷安靜,一身黑鱗軟甲,身上隱隱有流動日焰。她已經在為之後與韓刑之對戰熱身了。


    “混邪山頂,老道當年來過。”乾坤道人感慨說道:“那個時候,魔教聲勢浩大,一唿百應。韓刑成為教主不到三十年,正在當打之春秋,五散人,四法王,他一出言,當真是南北武林都要震動。”


    對比之下,如今的混邪山更加顯得氣氛詭異。


    殘垣斷壁,魔火四起,無心屍體,四處拋灑。


    “看……”


    何不二指向天空。


    烏雲匯聚,混邪山頂之上,仿佛有一道無形大氣,把周圍的一切吸引過來,圍繞著山頂上口,做旋迴運動。


    哢哢哢……


    陰雷四起,在山峰周圍炸裂,帶出刺眼的亮紅!


    “正午時候要到了,韓刑如今在本能驅使之下,又要運動那虛空化魔大法。”齊然看了看周圍的氣氛,歎道:“韓刑這幾天大殺魔教教眾,心中魔『性』熾漲,已經全把人『性』排除。而如今,天地昏暗,雲遮日月,陰氣大盛。於那虛空之魔而言,今日確實是最適合降臨的時機。”


    “上去了。”金光明瞥了一眼四周,向上一躍,已經徹底落在山頂。


    其餘之人,互相對視一眼,亦是各自唿吸,向上提縱。


    唿唿……


    混邪山頂,石板鋪就,原本這裏有一座魔教聖宮,魔教之主,坐鎮其中。


    如今,千人朝拜,群魔前唿後擁的景象已經不在。


    陰風滾滾,陰雷陣陣,陰火燎天。


    一派魔域氣氛之中,整個混邪山頂蕭條,殘破。


    混邪山中,除了爬上來的十數人,再沒有一個還活著的生靈。或許還有一個魔教教主韓刑,然而他此時,再也說不上是‘生靈’了。


    幾日之前,齊然與這位魔教之主有過一麵之緣。那時候的韓刑,雖然古怪,但是還稱得上是‘人’。


    但是現在的韓刑,雙眼雖然睜著,裏麵卻是一片漆黑。他的百匯之中,衝出一道玄魔之氣,直通天際,隱隱與天外勾連。他的嘴巴也是張開的,但是裏麵也是一團魔氣,再也沒有其他。


    如今的韓刑,似乎內裏再也沒有任何人的構造,他雖然有人形,卻已是域外之魔!


    “他入魔已深,現在已經完全成了一個納魔入體的容器。”玄遠是貨真價實的和尚,在辨認魔人這方麵,算是行家。“再等片刻,正午時候,韓刑就會引動天象。”


    “現在還不能出手。”金光明從背後取下烈刀,右手緊握,看著那非人之魔。“否則,重蹈千年之前的覆轍,那詭異魔物得到韓刑一聲精華,又能苟延殘喘,逍遙天外。”


    “要殺,隻能等待這個儀式完成。”


    …………


    嗷……嗚……


    此時的韓刑,忽然發出古怪魔音。


    他的脖頸不受控製,向後仰去,五官向天。韓刑雙手異化,再度化為血管筋膜外翻,指甲如同刀鋒一樣的魔爪。雙手向兩旁身側伸開,他喉嚨中咕咕作響。


    “哬……”


    韓刑體內,魔氣滾滾而出,其中的漆黑不再,化作一團血汙!


    赤紅血汙,魔光衝天,溝通天際,如同裁刀,在那天中為止,裁出一道痕跡。


    隨後,在這混邪山之頂,天地之間,陰雷,陰風,烏雲,血雨,各種天象齊齊發作。天際那道被裁開的痕跡邊緣,有血紅魔氣湧入,濃鬱濃稠,看上去就像是天在流淚。


    天痕中,驀然出現一隻魔眼!


    那魔眼圓瞪,從上而下,俯瞰大地,血紅之眼周圍,有密密麻麻的漆黑血管,其中鼓動『潮』湧的是一道道駭人魔氣。


    嗡……嗡……


    烈刀日隕,玄劍日劫,在這一刻齊齊發生嗡鳴。


    那魔眼眼球原本四處觀望,似乎在找尋目標,感受到烈刀與玄劍之後,飛快轉動的魔眼,迅速聚焦,其中倒映出一對刀劍的樣子!


    “太陽!”


    “太陰!”


    “太陽……太陰……!”


    轟隆隆……


    混邪山開始顫抖,那詭異魔眼發覺烈刀玄劍之後,仿佛動怒。從天痕中,湧出的魔氣越來越多,裂隙被逐步撐大。魔眼邊緣,眼白從天痕中逐步凸起,那魔眼似乎是要穿越天痕,來到這天地之中!


    這……這就是域外之魔的本質……一顆詭異的魔眼?


    它為何要說出太陽與太陰……?


    宮望賢一拍劍匣,一片月華之中,玄劍月劫再度出鞘,似真似虛的幻劍月劫,被這位劍主握在手中。


    金光明長刀翻轉,日焰高漲。


    然而與玄劍相比,如今的烈刀依舊如同焦炭一般,不見精神。


    還未重光……金光明內心有些焦急再起。


    “太陽……太陰……!我……要殺了……你……們!”


    此時,那天痕之中,魔眼從上向下,已經有大半眼球穿過。眼白之上,密密麻麻的血管讓人看得頭皮發麻,魔氣鼓脹越來越厲害,如今黑風陣陣,及身時候,就連能夠登攀到頂峰的武者都覺得四肢冰涼。


    韓刑此時,保持原有姿勢,身體向上,無故漂浮。


    他五官向著天痕,左右手向外撐開。


    一身黑衣,韓刑一頭雪般慘白的頭發此時被魔氣染汙,轉而向瘀黑。漆黑的魔氣,血紅的魔氣,兩股表現不同,本質一體的魔氣包裹著韓刑,讓他越來越接近天痕中的那顆魔眼。


    噗……


    魔眼終於從那天痕之中完全脫出,它似乎是一團實質,又仿佛是一片虛無。


    脫出桎梏,魔眼與韓刑修煉的‘虛空化魔大法’之間產生極大糾葛,兩者加速,在半空相撞!


    眾人掩目!


    半空中魔光陰雷大作,轟然炸開,烏雲翻滾之中,帶出汩汩氣壓,向外輻『射』。


    魔眼眼白處,那些漆黑的血管,探出觸須,落在了韓刑身上。


    觸手如同刀劍,深深紮入韓刑體內。


    咚咚咚咚……


    以這些血管觸須為媒介,魔眼中的魔氣向著韓刑體內湧去!


    韓刑的身體鼓起,就像是一個塞滿了棉花的布袋,隨後那些魔氣在這位魔教之主體內迅速凝結,為他洗刷身體,轉化魔軀!


    “哬……哬……哬……”自韓刑喉中,又有意義不明的聲音發出。他的身體逐步恢複正常比例,體表肌膚由慘白轉向黑綠,那黑綠詭異,隱隱有一種金屬光澤。光是看那『色』澤就知道韓刑之魔軀正在生成新的變化,如同魔門之中,那些自古流傳的護身魔功一樣的效果!


    而韓刑的頭發,亦由蒼白專向淤黑,發梢帶出血紅,無風自動,在空中漂浮,看上去就像是魔眼的血管一般。


    魔眼逐步縮小,最後輕輕巧巧落在韓刑額中。


    韓刑的身軀慢慢落下,嗒啪一聲,他的雙腳踏在了混邪山頂上。


    韓刑頭顱低垂,詭異的魔發此時就像是一條條毒蛇,無風自起。


    “嗬嗬嗬嗬……”


    “嗬嗬嗬嗬嗬……”


    桀桀的笑聲從‘韓刑’口中飛出。


    聲音已經不再是韓刑的聲『色』,這聲音沙啞,落入耳中,仿佛在鼓膜上摩擦。韓刑不再,如今眼前之人已經是域外之魔了!


    “刀劍拿來……”域外之魔抬起頭顱,臉『色』青黑,雙眼通紅,額中還有一道瘋狂轉動的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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